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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
万剑宗的弟子学堂也分内外，内门的学堂叫讲学堂，外门则称呼为开蒙堂，灵枝身为亲传弟子，自然要去讲学堂上课。
只是内门弟子大多早已入道，由师父或同门师兄姐教导，像灵枝这样需要去讲学堂的人不多。
于是当灵枝进入学堂时，在内的弟子不过三四人，学堂内的桌椅也只摆放了十余张。
她见那几人都坐在一块，便寻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着。
“唉，那就是重明长老座下的小弟子吧？”
“嗯。”
“小师妹，和我们一起坐呀！”
其中一红发少女对她笑眯眯喊道，热情招手。
灵枝看过去，那三人也看着她，灵枝犹豫一会，抬手收拾东西往她们那走去。
“小师妹，坐我旁边。”
红发少女不客气地将原本坐在她身旁的少年推开，示意她坐过来。
被推开的少年也不恼，他拿起东西就往后排去，与另一个少女坐在一块，那少女撇了撇嘴。
“我叫赵霁，他是我师弟蒙川，这是我好朋友江韶。”
赵霁弯着一双凤眸，她发髻上的铃铛轻响，灵枝颔首：“我是…越灵枝。”
“你是筑基期？”
她身后的赵蒙川问道。
“是。”
“那你怎么还在讲学堂？筑基早已入道，这讲学堂也教不了什么东西。”
江韶好奇道，她那双眼睛如小猫般，里面盛着明晃晃的好奇。
“我……不识字，”灵枝可以对师父坦然说出自己不识字，却对陌生人有些难以启齿。
只是这三人的反应并没有灵枝以为的轻蔑，反而一派佩服之色，赵霁感叹：“那你这得有多天才啊，连字都不识得，竟已是筑基。”
“那你是怎么修炼入道的，重明仙君教的？”
江韶惊讶问道，拿出一碟瓜子磕起来。
面对三人的目光，灵枝不知如何开口时，讲学的老师救了灵枝，他拿着戒尺突然从灵枝身后出现，敲了敲赵霁的脑袋。
“哎哟，好疼啊！”
赵霁捂着脑袋抱怨，那老师眉眼冷肃，并不理会赵霁的抱怨。
“考试过了？剑谱会了？能御剑了？聊的什么这么开心？”
他袖袍一挥，隔空将那碟瓜子收到手里：“在讲学堂里偷吃东西，想挨罚了？”
面对老师的夺命五连问，几人如鹌鹑般缩起脖子，不敢吱声，尤其是灵枝，她的脸更是涨得通红。
唯有赵霁勇道：“修真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吃呢，那瓜子灵力饱满……哎哟！”
赵霁话音未落，老师又敲了她一下，冷着脸道：“油嘴滑舌。”
赵霁还想说什么，又见老师手中戒尺寒光闪闪，识相地闭上嘴，端正坐在位置上，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老师见几人不再讲话，转过身开始讲学。
为了照顾灵枝这个新弟子，老师没有讲新的内容，他轻咳一声，原本冷肃眉眼带上几分温和。
“如今世上分为人、妖、魔三族，其中魔族最恶，善蛊惑人心，以残害人族为乐，而妖族次之。”
“这两族，遇之必杀……”
老师眯了眯眼看向灵枝，那冰冷神色看得灵枝心中猛然一颤，她无法抑制地浑身颤抖起来，却又不想被身边的人察觉异样，不动声色地往墙边靠紧。
冰冷触感传来，让她心中恐惧消散几分。
老师很快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在二十年前，五宗联手将魔族清缴，如今魔族行踪难觅，唯有妖族还在世间活跃，待你们修炼至金丹后，便要去领事峰接取任务，诛杀这些祸乱人间的妖物。”
讲着，看见赵霁几人兴趣泛泛，老师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偏题，他转了转手中戒尺又道：“修行并没有世人想象的那么困难，只要你心志坚定不为外物所扰，便可在修至大乘后，爬上通天梯，飞升上界……”
“但切记不可做出违逆天道规则的事，否则便会受到天罚降下的九九罡雷，也就是世人常说的天谴……”
灵枝正听的入迷，胳膊被碰了碰，她转头，一小碗剥开的瓜子悄然出现在面前，白嫩诱人，散发微弱灵气。
灵枝慌了，她看着笑眯眯的赵霁，想到正拿着戒尺讲学的老师，此刻只想说一句四师姐常说的话：这么大胆，你不要命啦？
但她正要开口，嘴里便被喂了一颗瓜子，清香骤然盈满唇舌，微弱灵力流入体内。
“嘘。”
赵霁对她挤了挤眼睛，又观察着老师，迅速将瓜子分于后座，而后座两人虽然面无表情，碗里的瓜子仁却肉眼可见的少了大半。
灵枝立刻转头去看老师，此时老师已经讲完关于通天梯与天罚的事，对她讲解剑谱的某一招式。
见状，灵枝松了口气，她拒绝了赵霁的二次投喂，拿着笔练起字来。
赵霁见她认真，便也不再打扰她，只在休息时再找她一起说话。
直至酉时，讲学堂放课，灵枝收起纸本与玉简，准备回寒山居。
“灵枝，明天见。”
赵霁挽着江韶对她挥挥手，而赵蒙川站在赵霁身旁也对她点点头，三人步履轻快，嬉笑着回了各自峰头。
而灵枝正准备走，就被老师喊住。
“灵枝，你过来。”
他正拿着灵枝临摹的字帖，眉头微皱。
灵枝走到他跟前，有些紧张地喊了声老师。
他翻看字帖，疑惑道：“重明与我说，你未曾启蒙？”
“嗯。”灵枝微红着脸。
“这些都是你写的？”
“是我写的……”灵枝心下一紧，仔细回想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写错了。
“这些字可都记下了？”
他见灵枝学的快，就多教了些。
“记下了，老师。”
不只是记下了，也理解了字的意思。
老师心中有些惊讶，但他只是点点头，似是只为了确认般，让灵枝离开了。
她不知道，老师刚刚之所以留下她，是因为灵枝写出的每一个字，都不像第一次握笔写字的人。
重明都是上哪收来的这些天纵奇才，老师将纸张收起，心中感叹。
……
“今日学了些什么？”
越重明手上拿着一把小梳子，散下灵枝的发髻，问道。
灵枝坐在凳子上，哪怕师父扯到了她的头发，她也一动不动。
灵枝乖巧回话：“今日讲学堂老师教了我五百字，我都记下了。”
“灵儿真厉害，有没有遇到什么趣事？”
越重明在灵枝发尾绑了一条青绿发带，衬得灵枝发色如墨，她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坐到灵枝对面。
“有！”灵枝用力点点头，她少见地咧开嘴笑道：“在讲学堂认识了三个有趣的师姐和师兄。”
越重明见她这般高兴，也勾起嘴角，撑着下巴问道：“叫什么名字。”
“赵霁师姐和江韶师姐，还有蒙川师兄，”灵枝提起三人时眼睛亮亮的，她又补充道：“他们和师兄师姐一样有趣。”
随后便开始讲起几人在课上分瓜子的事，灵枝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纸鹤给师父看。
“这是赵霁师姐给我的。”
那纸鹤怪头怪脑，身躯肥大，翅膀瘦瘦小小的，两条腿如牙签般支出来，还歪吐着舌头。
“师姐说这个是照着她仙鹤的模样折的，还说日后要带我看看。”
灵枝笑着说，越重明摸了摸她的脑袋，开口道：“倒是有几分相似。”
“咦，师父你认识他们吗？”
“嗯，赵霁是大长老的弟子，心性上佳，与你四师姐一般，也爱玩闹，她师父虽然严肃苛刻，却也拿她没办法，蒙川性子要内敛些。”
越重明点着纸鹤的脑袋，像是想起什么，眉眼带笑。
灵枝注意到师父没有提江韶，她抿了抿唇，主动开口问：“江韶师姐呢？”
越重明动作微顿，她温声道：“江韶是三长老弟子，我也很少见她。”
……
灵枝与师父说过话，回到自己院落，她给灵草浇过水，细心照顾一番，又拿出那本通天妙法来。
今日学的字虽然不多，但她还是想看看这本心法。
灵枝虽然身为灵草，却因为催生化形，缺失了修炼本能，她只能看着这些灵力围绕她亲昵打转，却没有办法吸纳入体。
玉简一如上次浮现出密密麻麻小字，她手指轻点最右侧几行，其余字符消散，而她点中的几行则放大来：
通天妙法——九儿著
此法乃吾此生呕心沥血所著，草木一族修真路途坎坷，天道对吾等更加严苛，稍有不慎必将陨落，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但留一线生机，修炼此法，定能飞升，望我族后辈认真研习……
当她看完这几行字，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个模糊身影，灵枝集中精神想再看下去，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噗呲声，她侧头看去。
“小师妹——”
四师姐骑在墙头，身旁立着一把剑，她对灵枝招招手。
“快过来……啊啊啊啊”
四师姐话还没说完，便脸色惨白地从墙头跳下，抱头蹲着，全然没有师姐风范，灵枝正疑惑着，院门被打开了。
师父黑着一张脸走进来，她一把拎起越疏后领，让她站起来。
“你三师兄和五师弟在思过崖等你。”
越重明冷声说道，越疏被拎着领子面如苦瓜，她委屈道：“人家知错了，人家只是想来看看师妹。”
越重明松开手，越疏立马站直对着灵枝道：“小师妹！在讲学堂开不开心！”
灵枝看着师父冷脸，她有些不敢说话，点点头回道：“挺开心的，四师姐。”
“开心就好！我走了！师父再见，师妹再见！”
说完，四师姐立马御剑嗖的一声就飞走了。
四师姐来去如风，灵枝呆愣住。
四师姐找她，只是因为这个吗，灵枝有些不太相信，因为刚刚四师姐在墙头时，明显有想把她带出去的意思。
“师父，师姐她……”
“无事，”越重明扶额，她说道：“半月后你师兄师姐要下山去趟秘境，许是舍不得你。”
越疏大抵是想把灵枝也一同带去，越重明想到这，又往墙头设了几道禁制。
“你就在宗门里好好修炼。”
越重明拍拍她的头，灵枝垂下眼睫，片刻后又鼓起勇气，与师父对视道：“师父，我也去想看看。”
灵枝想了想自己的认字速度，通天妙法中并没有特别晦涩难懂的字，就算有，到时候她也可以问问师姐和师兄。
比起在讲学堂认字，她更想到外面看看，想看看那些人口中提过的秘境与奇宝，还有姐姐口中的灵兽。
越重明看着灵枝，她眼神并不躲闪，只是手在紧张地转着那只镯子。
“不行。”
越重明冷声拒绝，面容冷硬，径直转身离开，留了灵枝在原地怔愣。
越重明本可以更温柔地和灵枝解释，告诉她，她现在才筑基期，还不能自保，告诉她，师姐和师兄去秘境是为了找东西给浔音宗赔罪，她去不合适。
还有如果灵枝走了，她的灵草怎么办，诸如此类，越重明有一万个合适的理由让灵枝暂时待在万剑宗。
但越重明没有说，她冰冷地拒绝了灵枝，因为她没来由地慌乱害怕，灵枝让她想起了那个人。
那人同样是灵草，同样想四处游历，四处探险，对这个世间充满了不可理喻的好奇心。
可灵枝的胆子明明那样小，跟那人毫不相似，她想出去看看，也许只是真的好奇，毕竟她才化形，一味把她困在万剑宗，这样对她是否太不公平？
而自己刚刚对她那么冷漠，灵枝会不会因此讨厌自己？
越重明跌跌撞撞地走到主院前，她眉宇间黑气闪现，又迅速隐没，剑鞘发出阵阵嗡鸣声，她愣了愣，拔出流光往后山飞去。
……
灵枝被越重明拒绝，她失落地蹲下，鼻头微酸，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视线模糊，泪珠落在地面晕出湿迹。
“姐姐……”
她有些难过，师父第一次这么干脆的拒绝她，是因为她太弱了，出去不能保护好自己吧。
“别哭，灵枝，”姐姐温柔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略微安抚了灵枝，“别怪她，你师父只是担心你，不是故意的。”
“嗯，我明白的，姐姐。”
灵枝抽了抽鼻子，擦干眼泪，走到灵圃前戳戳灵草的叶片，那灵草像是察觉到灵枝情绪，轻柔地卷着灵枝的手指。
“姐姐，我会好好修炼，不让你和师父担心。”
灵枝坚定道，她会变强的。
“我知道，灵枝最乖了。”
听着姐姐的声音，灵枝想起师父摸她头的样子，她也想被姐姐摸摸头，想跟姐姐撒娇。
想到这，灵枝带着鼻音开口：“姐姐，我该怎么做才能找到你的身体？”
“快了……”
姐姐的声音低沉下来，似是在喃喃自语：“很快就会有了。”
灵枝听见姐姐的话，被师父凶的难过情绪一扫而空，有些高兴道：“真的吗？”
“嗯，只要灵枝听姐姐的话。”
“嗯嗯！灵枝会乖乖听姐姐的！”
灵枝正高兴，又听姐姐说道：“这段时间，姐姐不能常出来，你要照顾好自己。”
“姐姐，为什么？”
“我要为分魂做准备，灵枝，相信姐姐，身体很快就会找到了。”
“好吧，我知道了……”
见灵枝语气难掩失落，姐姐又道：“灵枝不怕，照顾好自己，有事就找你师父，她不会害你。”
“好，姐姐。”
姐姐不再说话，应该是为分魂做准备去了，灵枝轻轻揉着灵草的叶片，自言自语道：“灵枝要听姐姐的话，要听师父的话，灵枝要乖乖的，要好好修炼才能不让大家担心，才可以去外面看一看。”
灵草不语，唯有高悬的月沉默照着灵枝小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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