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花开

　　阮氏几步走入文莹的院子。
　　一进屋，便看到文莹气鼓鼓的躺在贵妃榻上，一旁的饭菜动都没动。
　　她骂身边的丫鬟，“怎么伺候小姐的？“
　　丫鬟被她骂的不敢吭声，文莹一骨碌从贵妃榻上起了身。
　　“娘，你不用骂我的丫鬟，我看你现在眼里根本连我都没了。“
　　阮氏恨铁不成钢，一把将文莹拉进了内室。
　　“娘，你拉我进来干什么？“
　　阮氏用手抵着她的额头，“我要好好说说你这个糊涂蛋。“
　　文莹莫名，“我怎么糊涂了，娘，你可不能乱说。“
　　阮氏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
　　“莹儿，你刚刚也看到你那大堂姐的模样了，摸着良心说，她是不是你见过的人中最美的？“
　　文莹撇了撇嘴，“娘，她哪里排得上号，别说王晗、章凤仪这些大家闺秀，宫里的娘娘们更是一个赛一个的美。“
　　阮氏瞪了她一眼，“你就嘴硬吧，不就是嫉妒她的美貌吗？我可以告诉你，你说的这些人包括宫中有名的娘娘我都见过，能和她比的，几乎一个都没有。“
　　文莹嘟着嘴，很不高兴。
　　“娘，她美就美呗，同我有什么关系？“
　　阮氏道，“怎么没关系，你可能不知道，你爹爹已经得到消息，圣上马上又要选秀了，你想凭她的长相，如果进了宫，岂不是很容易得宠？若是得个妃位，咱们家岂不是也能跟着沾光？“
　　阮氏这话倒不夸大，当今文帝虽然年龄不小了，可一颗心却丝毫不老。
　　后宫都要住不下了，还一茬一茬地往里进人呢，可谓是历史上最热闹的后宫了。
　　不过这风流老皇帝对得宠的妃子也十分大方，不但赏赐多多，连家人也都鸡犬升天，什么安乐侯、长乐候，可都是因为家中出了有出息的女儿。
　　果然，话一说完，文莹脑子转了过来，马上多云转晴。
　　“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阮氏得意笑道，“千真万确，你爹就在礼部，这种事怎会不清楚？”
　　“到时候不但你爹能升官，到时候你还怕找不到好夫婿？“
　　文莹的亲事一只是阮氏的一块心病，她比文棠还要大些，今年十七了，在大周已经算得上老姑娘了。
　　论家世，文家在京中排不上号，论容貌，明明她和文二老爷容貌都不错，可文莹只能算个清秀佳人，论才情，也不出众，样样都会也都不精。
　　这样的条件，论理配个家世差不多，人有些才华的不难，可偏偏文莹心比天高，对提亲的男子，没有一个看的上的，慢慢的，提亲的遍越来越少了，还传出了文家女儿心比天高的传言。
　　阮氏虽气愤却无奈，女儿家不比男子，要是今年再不定下，翻年十八，那就只能找鳏夫了。
　　文莹听后，一时喜，一时又忧。
　　“可她能乖乖听你的吗？“
　　阮氏自信满满，“这就需要下功夫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无父无母，师傅也去了，如今咱们是她唯一的亲人，但凡我多关心她些，还不是感动的哭天抹泪的，让她嫁给谁就嫁给谁？”
　　文莹点头，理是这么个理。
　　接着，阮氏低了声音。
　　“所以，莹儿，眼下她要住进来，你稍后把你的院子腾出来，住到我的后罩房里吧。”
　　文莹张开了嘴，满脸不情愿。
　　“娘，你怎么能让我搬出去呢，那可是我的院子。”
　　阮氏哄道，“莹儿，刚刚你也认同了我的说法，既是要哄她，自然住的也不能差了，总不能让她住在我后罩房里吧，你父亲晚上还住在我那儿呢，这可不行。”
　　文莹也明白男女有别，这法子不可行，阮氏见她有所松动。
　　“莹儿，你想想，她住不了多久，只要一进了宫，你就可以马上搬回去了。”
　　听了这话，文莹终于下定了决心。
　　“娘，那我搬，不过，我可不去讨好她。”
　　阮氏松了口气，可把这倔种劝过来了。
　　“不用你，你只要面上过得去，别给我拖后腿就好了。”
　　文莹嘟着嘴，“娘，那你可要补偿我，前几日我看上的那套头面给我买了吧？”
　　阮氏倒吸一口气，文莹可真是狮子大开口，那套头面是东珠的，要价一百两银子，这对文家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不过，看着文莹倔强的小脸，这头面不买，恐怕院子是腾不出来的。于是，咬咬牙，阮氏大手一挥。
　　“买，明日我便给买回来。”
　　文莹这下子才心满意足，开始指挥丫鬟收拾东西，阮氏感觉头上的白发都多了几根，踉踉跄跄的走了回去，心里暗暗想着，这笔账且记着，将来都要从文棠身上赚回来。

　　另一边，文棠正吃着玫瑰奶糕。
　　不得不说，味道确实不错，软糯清香，毫不腻口，阮氏不愧是家传的手艺，糕点做的确实不错。
　　阮氏一进门，马上挺起了腰杆，笑着说。
　　“棠儿，你妹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搬家了，你先在我厢房里歇会儿，等睡醒了，就可以直接搬进去了，东西都是现成的。”
　　文棠注意到阮氏一额头的汗，可见刚才没少费力气。
　　“多谢婶母，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一来就抢妹妹的院子。”
　　“客气什么，都是一家子人，她本来就尊敬你这个姐姐。”
　　俩人拉扯了半天，最后还是阮氏压着文棠接受了。
　　等躺在了东厢房的床上，姜嬷嬷躺在贵妃榻上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文棠听不过去了，“嬷嬷，你是怎么了？”
　　姜嬷嬷一骨碌爬起来，凑到文棠身边，轻声道。
　　“姑娘，我怎么心里这么不踏实呢，这阮氏为何要对你这么好呢？自己亲闺女的房都腾出来让你住，她到底有何目的？”
　　文棠没回答，反问。
　　“嬷嬷，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想想，我和他们这么多年未见，可以说没有什么情分，她对我好能为了什么？我身上有什么她图的？”
　　她这么一说，姜嬷嬷看着文棠。
　　姑娘一个孤女，俩人打扮的又朴素，看着也是没钱的，那阮氏还能图啥？
　　动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姑娘的容貌呗。
　　这阮氏不会像个老鸨子一样，想把姑娘给卖了吧？
　　“姑娘，她肯定看你生的美，没安好心眼呢。”
　　急的拉起了文棠的手。
　　“不行，姑娘，这文家可是龙潭虎穴，我可不能让他们把你嚯嚯了。”
　　文棠见姜嬷嬷急成这样，把头埋在了她的肩膀上。
　　“嬷嬷，你别着急，你想啊，头面也不傻，如果想利用我，肯定要找卖价最高的，我估摸着，不是想让我进宫，就是找个有钱有势的老色批，不过，不论哪种，他们要想得到好处，都得捧着我，是不是？”
　　姜嬷嬷想了想，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还是姑娘看的明白，不过依然担心。
　　“姑娘，你虽然心里有数，我还是有些担心。”
　　文棠拍了拍她的手，从袖中扯出一封信道。
　　“放心吧，嬷嬷，这是舅舅的信，他如今正好想要调回京中，有很大机会能成。等到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就找机会离开文家，有舅舅撑腰，不怕文家不同意。”
　　文棠的舅舅王旭是小王氏的胞弟，多年来，一直和文棠有联系，感情很好。
　　想起王旭，连姜嬷嬷都松了口气。
　　“舅老爷若在京城里，便不用怕文家人了。”
　　王旭官运比文二老爷亨通的多，如今是一方总兵，还有个得力的岳家，文家不敢对他如何，当年，文家想要贪墨小王氏的嫁妆，便是王旭给要回来的。
　　文棠见总算劝好了姜嬷嬷，便拉着她一起躺下歇息。
　　这一觉便睡了两个时辰，刚醒来，阮氏便亲自过来，让她搬到文莹的院子。
　　“多谢婶母。”
　　阮氏拉起她，“一家人客气什么，走，去你那院子里看看，可还缺点什么？”
　　穿过两个月洞门，便到了文莹的院子，梧桐居。
　　院子里树木葱茏，除了一颗玉兰树，还载满了海棠和月桂，花儿竞相开放，香气一进院就能闻见。
　　进了屋，房间布置的很是清雅，家具用的也都是较为名贵的黄花梨木，床前还有一幅花中四君子的屏风，文棠见四角俱全，什么也不缺，表现得十分感谢阮氏。
　　阮氏见她这摸摸，那看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笑得更为得意。
　　“哪里，棠儿，你喜欢就好，若是缺了什么，你尽管同婶母说。”
　　“婶子，你真是太好了，让我想起了过世的母亲。”
　　文棠低下了头，阮氏拉着她的手，心里乐开了花。
　　“傻孩子，你就把我当作你的母亲好了，我和你二叔都十分高兴能得了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文棠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不过阮氏没有看到。
　　待到晚上，文棠躺在香气馥郁的床上，她记得，这间屋子过去曾是母亲的书房，她儿时淘气，经常会缠着看书的母亲给自己讲故事，想着想着，渐渐进入了无边梦境。
　　许是由于回到了文家，有些触景生情。
　　文棠当天晚上又梦见了多年前，那让她毕生难忘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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