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小熊猫只想报恩

　　栗湫赶紧跟上：“我怕跟你讲话你嫌我吵呀，你不是不爱说话吗？”

　　然而余作枫却没有继续和他对话下去的打算。
　　他大步流星走进果园，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拿起果篮，跟在一位果农身后来到果树之下。

　　“谢幸沉刚刚找我组队我还拒绝他了呢，余作枫，你不和我组队我就要孤零零地了，不能不要我呀。”

　　栗湫嘴巴没个停，叽叽喳喳像个跟屁虫似的在余作枫身后形影不离。
　　但余作枫还是不搭理他，没有任何回话的意思，只是背对他开始摘果子，面对果树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嫌弃。

　　“我知道你可能想自己一个人一组，但是没办法，导演这么安排的嘛。现在他们都有队友，就我和你没有，你拒绝我就等于为难导演哦。”
　　“你看，我现在一直跟你讲话你也不理我。”
　　“余作枫，你现在严重违反寝规第四条，不许无视我！喂！”
　　“有人吗——有人吗——有一个人吗——”

　　旁边的果农被眼前这“冷面帅哥遭活泼小可爱纠缠”一幕逗得忍俊不禁，从树后面探头想打圆场。

　　冷面帅哥却在此时先他一步伸手，表情忍无可忍、万般无奈地把一颗苹果塞进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里。
　　“没不要你。能赶紧摘果子吗？”

　　余作枫理他了！
　　栗湫眼睛一亮。

　　虽然对方很快触电似的收回手，但他还是一下子就开心起来。
　　余作枫没有不和他组队！没有不要他！

　　他刚想说点什么表达此刻心情，鼻间一动，突然闻到一股另小熊猫难以自拔的清甜香气。
　　他黑亮亮的瞳仁慢慢往中间看。

　　耳边聒噪的话音终于停止，世界恢复清净。
　　余作枫觉得自己刚刚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栗湫跑远了，两人要组队找起来很不方便而已。
　　毕竟自己也没和其他人接触的打算，既然有了个室友，那组队都跟室友一起就行，省得麻烦。

　　何况，外向的人多交朋友、被人欢迎是很正常的事，他习惯了。

　　仗着手长脚长以及身高优势，余作枫略过低矮位置的果子，又徒手摘下一颗长得比较高的放进篮子里。
　　顺便回头看一眼栗湫有没有开始。

　　视线刚扫过去，就看见那人好像往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腮帮子鼓鼓的，察觉到被注视后马上表情有些惊恐地看过来。

　　四目相对，余作枫看着栗湫突然立正站直手背到身后。
　　“怎、怎么了？”还睁着双大眼睛，抬手捂起嘴巴，口齿不清地问他。

　　“……你在摘吗？”余作枫蹙眉，问。

　　栗湫点头如捣蒜。
　　还打了个嗝。

　　余作枫拧了下脖子，抬手将苹果往筐里扔，补充：“专心点，早摘完早走。”

　　他讨厌苹果的味道，在这个果园里多待一秒都像折磨。

　　栗湫依然是点头，但视线好像磁铁一样吸在被余作枫丢入筐中的苹果上。
　　那神情，简直让人幻视闻到猫条的猫咪，或闻到肉骨头的狗崽。

　　“你干嘛？”余作枫忍不住往人面前挥了下手，对其奇怪的行为举止质疑。

　　“啊。”对方这才如梦初醒般突然红了脸，缩回脖子眨巴着眼睛回答，“我、我没事！就是，太、太香了。”

　　“……什么香？”余作枫匪夷所思。

　　栗湫咽咽口水，把捧着啃得七零八落苹果的手往上抬抬，示意他看，小声道：“苹果呀。”

　　……什么。余作枫表情不受控地显露出嫌恶。
　　人在涉及喜好问题、尤其是有人与自己观念相悖时，总会忍不住表达自己的立场。
　　“这么难吃的水果你说香？”他难以置信。

　　栗湫抿抿嘴，突然冲他眨眨眼睛：“你觉得难吃，我可以帮你吃掉呀。”

　　余作枫不明所以，让那眼睛眨得一顿，偏过头，凉嗖嗖说：“……快摘。”

　　很快他听见栗湫乖乖应了声“好”。
　　便重新开始专注做自己的事。

　　作为一级讨厌苹果的那类人，余作枫半点没说假话。
　　他讨厌苹果，甚至不想闻到这水果的味道，从踏入果园的第一秒钟就已经在忍耐，感觉跟去赴死没区别，满脑子都是赶紧完成任务回床上躺着。

　　好在栗湫还算配合，没再多嘴地说什么。
　　他不至于太头大。

　　为了快点完成任务离开这里，余作枫这棵树摘得差不多，干脆跟栗湫兵分两路，独自去另棵树摘一些。
　　再送回两人一起的那个篮筐里。

　　有果农盯着帮忙，总不至于出什么意外。

　　果园很大，一摘一下午。
　　中餐发盒饭草草解决，而最后的成绩与晚餐挂钩，所有嘉宾没有吃好，都很努力地劳作，为自己晚饭的伙食争取着。

　　导演满意地看着这环节呈现出来的效果。
　　劳动的辛苦让明星们在互帮互助和体谅中关系更近一步，其中安捷因为太累干不动和组员吵了一架——节目主旨体现以及节目效果都有了。

　　看时间差不多，他用对讲机通知各位嘉宾可以带着战利品往回走。

　　“一下午过去，各位都摘了不少果子吧？来，现在排队根据摘到果子的数量领取友谊币，一颗果子一个币，一个币等于一块钱。”

　　重新齐聚的嘉宾们交头接耳，热切讨论着自己在果园里面的所见所闻所感。
　　互相拍拍胳膊揉揉肩，都说很累，但都满载而归。

　　导演开始跟工作人员一起统计果子，报每一组的成绩：“安捷组100个，谢幸沉组234个，柳妍菲组166个……”

　　一位年纪稍长的嘉宾听了这统计，朗声：“导演，你这任务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光累人了。摘果子谁都能一下午摘一箩筐吧？下回能不能弄点有难度、有意思的环节啊？”
　　另一位同样年纪稍长的嘉宾附和：“对啊对啊，这样大家都能吃到丰盛的晚餐，没有对比，没有节目效果了呀！”

　　这大白话被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逗得其他嘉宾哄笑。

　　“余作枫组20个。”

　　现场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朝人群的角落里看去。

　　余作枫也转头，看着栗湫。
　　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栗湫承受不住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瞥一眼余作枫，嘟囔：“都、都看我干嘛呀？”
　　说完冷不丁打了个嗝。

　　“果子呢？”余作枫压低声音问。

　　“这里呀。”栗湫指指两人面前的篮筐。
　　又打了个嗝。
　　他抬手摸摸嘴巴，高频率眨眼往旁边看。

　　余作枫盯着栗湫一动不动：“20个？”

　　导演这时候在发钱，面值20元的钞票正好递到两人面前。
　　栗湫一眼也不看余作枫，接过钱对导演说：“谢谢。”

　　其他嘉宾也陆陆续续拿到钱，目光不再集中在他们这边，导演又开始讲解车辆分配，以及一会儿食材采购的注意事项。

　　栗湫手握那20元，小心翼翼将其塞到余作枫手心里。
　　然后突然说了一句：“对不起。”
　　又马上后退一步，低头弓背，好像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你觉得难吃，我可以帮你吃掉呀。
　　余作枫脑海中霎时闪过下午栗湫说的这句话。
　　还有这家伙对苹果表现出来过的喜欢。

　　结合这句对不起，他捏着那张纸币，揉了一会。
　　而后呼出口气。
　　表情无奈、语气淡然地问：“你，吃了几个？”

　　还以为只是说说而已，余作枫没想到栗湫真的会做。
　　真的会因为他说讨厌苹果，就偷偷地把它们都吃掉。

　　……虽然听起来很难以置信，但栗湫这个人似乎就是这么体贴。

　　早起帮他洗衣服、给他盛粥、注意到他落单。
　　还吃掉他最讨厌的苹果。

　　余作枫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人。
　　其他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不敢靠近，话也懒得多说两句，栗湫却从开始就缠着他，不怕他臭脸，跟他说话，关心他。
　　……他也不能显得太没有良心。

　　这么想着，因此，在栗湫小声说出“50个”的答案时，余作枫也不知道自己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打心底觉得没什么，甚至忘记问“50个你那肚子怎么装得下的”。
　　他只是表情很平静地“哦”了一声。

　　“是真的没忍住，我当时真的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本能，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栗湫倒是很自觉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十分抱歉地蹙起眉心，多说了几句。
　　“晚饭……晚饭你如果吃不饱的话，我会想办法！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负责的！”

　　小熊猫对于苹果的喜爱，加上动物对吃无法抵抗的本能，都让栗湫太难受了。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让余作枫落得这种境地的。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当时在果园里，满腔都是苹果清甜的香气，他好像全身心被泡入一个甜蜜蜜的糖罐子，变得晕头转向。
　　回过神来时，就已经不小心把余作枫摘的一筐苹果都差不多吃完了。

　　余作枫应该是生气了吧？不会再也不理他了吧？
　　不会连补救的机会，都不给他了吧？

　　栗湫稳了稳自己突然有些失重的身躯，看着眼前男人没有表情的冷脸，想继续道歉。
　　可开口就突然感觉到反胃。

　　他浑身一颤，捂住嘴巴。

　　余作枫的话音这时候传来：“走了。”

　　栗湫来不及问去哪里，甚至来不及多跟余作枫说一个字，转身跑向果园旁边的公厕。
　　趴在水池上“哇”地就吐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扶住台沿，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没等从镜子里看清来人，栗湫又是一吐。

　　把下午吃进去的苹果全吐出来了。

　　重新起身，这才看清身后来人，栗湫紧紧闭了下眼，试图调整自己的表情，唤了句：“余作枫。”
　　然后在镜子里对余作枫笑了一下，说：“你别生……”

　　“气”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栗湫眼前猛地一黑。
　　紧接着天旋地转。

　　他失重地跌入一个结实的臂弯里。
　　听到最后的一段声音是余作枫说：“给我单独一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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