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饱和心动

　　陆航解释完，挂断电话看向陆扬：“她说你像人机。”
　　陆扬沉默片刻：“人机效率比人类高37%。”
　　“......你自己看着办，别把人给我气走了就行。”陆航气的不知道说他什么好，转身就回房间。
　　知道是自己的问题，陆扬就让克莱丽娅给他做功课，学了一整晚。
　　第二天顾兮来找他的时候，他居然在发呆。
　　“哦诶，开会了，发什么呆呢？”
　　全息画布已经测试过很多版，进度很快，后续只需要进行软件测试就可以上架了，今天的会议就是要说这个。
　　长长的会议桌，顾兮坐在了陆扬的对面，陆扬讲着讲着，抬头一看，顾兮却在犯困。
　　“那就先到这里。”
　　散了会，顾兮立刻就走，陆扬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她的车越走越远。
　　她有事，提前约了人装修新家。今天刚好周五，开完会也没什么要做的，她就提前安排好了。
　　陆扬以为她还在生昨天的气，继续埋头做功课。
　　不过陆航很快给他派发了新任务，他打算在市区中心新开一家VR体验馆，让陆扬过去选址。
　　“你自己去。”
　　“我哪有时间，研究进程连五分之一都不到。你不是刚忙完新软件测试？正好不忙，代劳一下？”
　　陆扬虽然一脸不耐烦，但也只能答应。
　　一边在忙自己的房子，一边在忙新馆选址，周末就这样过去。
　　周一本该碰面的日子，顾兮却一整天都没来公司。陆扬以为她可能周二来，但周二人也不在。
　　“电话打不通。”他跟电话另一头的陆航说。
　　“你不会真把她气跑了吧？”
　　“如果只是因为我上周惹她生气那件事，理由不成立。”
　　“闭嘴吧你。你去她家问问，要是还不在的话，我就把你剥了皮给我做实验数据。”
　　陆扬听出他很生气了，但理由确实不够充分，至少在他这里不成立。
　　她家里只有上次来送药的那位阿姨在家，陆扬问过才知道，她出去玩了。
　　告诉陆航之后，他终于松了口气，但陆扬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随心随意？”
　　“你管人家呢，她想出去就出去啊，个人自由嘛。”
　　“动机......”
　　“呵，我就知道。你碰上顾兮也算你命里该有一劫。”陆航偷笑，“她简直就是你的报应呀陆扬，专治你这计算机一样的脑子。”
　　陆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听着，听到最后，陆航给他放了假。
　　一周过去，陆扬再来公司的时候，顾兮正坐在办公室画画。
　　画架支在电脑桌旁，陆扬推开一点门看着，但顾兮很专心，并不知道。
　　阳光照着桌上的颜料，照的这些颜色好像会发光，她的画也会发光，像她现在的眼睛一样。
　　窗户半开着，清凉的风吹过来，她的发丝会像小精灵一样飘动。
　　他不知道看了多久，回自己办公室时，觉得顾兮应该消气了。
　　下午，顾兮抱着审批完的设计稿，去找员工修改，陆扬出来接咖啡时刚好看到。
　　顾兮自动无视了他，这又让他觉得，顾兮好像又没有消气。
　　陆扬的颜值，不管在哪都是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程度，他只是出来接个咖啡，不少女员工都转移了目光，这让顾兮讲的那些设计注意事项根本没人听。
　　转头一看，原来是陆扬在这站着呢。
　　“别接你那破咖啡了，回你办公室坐着去。”顾兮把手里的稿子扔在桌子上，怒视着陆扬。
　　他有些不明所以，但怕顾兮又生气，老老实实回去了。
　　“你们也别看了，把这些处理完让他出来给你们看个够。”
　　她们不能理解顾兮是怎么对这张脸免疫的，但其实是，她在国外见的帅哥美女太多，快要审美疲劳了。
　　顾兮本来打算批完设计去找陆扬对接，但好巧不巧，电话响起，说她新订购的一批家具到了。
　　她离开时，陆扬还在办公室苦苦研究着《艺术鉴赏》。
　　“注意，眉间肌群收缩力度超标83%。”克莱丽娅的声音突然响起，接着陆航就推门进来。
　　“您再这样皱眉，我大概该要给您换个新称呼了，先生。”
　　“什么称呼？”陆航问。
　　“陆·□□·扬。”
　　陆航笑到肩膀发抖，手里端着的咖啡都快拿不稳。
　　“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先生无法理解艺术，正在努力学习，以防顾小姐再生他的气。”
　　“你可以闭嘴了。”陆扬合上书，揉揉眉心。
　　陆航一脸狐疑的打量着他：“这么上心啊，你是怕我真拿你当实验数据，还是怕她生你的气真跑了？”
　　言外之意，这些东西不应该由他去了解，或者说，他从来不会主动了解他专业以外的领域。
　　“她简直不正常，我无法用正常人的行为去理解她。”
　　“想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看一个艺术家，那你一辈子都琢磨不透她的。不过你的工作内容里没有这些啊。是她让你学这些的？”
　　“并不是，先生上周六就已经开始学习了，但效果甚微。”克莱丽娅抢先回答。
　　陆航伸手，用手背碰一下他的额头，却被陆扬拍开。
　　“你还是陆扬吗？我怎么感觉不正常的是你呢？”
　　“你如果没事的话，也可以走了。”
　　“这么快就赶我走，万一我是来给你送锦囊妙计的呢？”
　　陆扬坐在椅子上，皱着眉，看他能憋出来什么屁。
　　“你想研究顾兮，去鉴赏她的作品不就好了，何必在这里看这些纷乱复杂风格不一的。”
　　“我看不懂......”陆扬叹气，拿出顾兮的设计稿。
　　“角色A与B的RGB差值不足5%。”
　　“呵呵......我也看不懂，那你加油，虚心请教。我就不打扰了。”
　　陆航像是生怕有什么活揽到自己身上，速速离开。
　　办公室里，陆扬快要把书翻烂，却依然看不明白顾兮的作品。
　　隔天，他听了陆航的，试着去问顾兮，不过这次顾兮倒是很耐心。
　　“你说的RGB差值，是鎏金橙和落日橘的区别，我这么说你可能不懂。”
　　她边说边拿出两盒颜料，“你看这两个蓝色，有什么区别吗？”
　　这是市面上最普遍的钴蓝和群青。
　　“有......”
　　“那你问的差值，就像这两个颜色一样。能理解吗？”
　　顾兮歪着头看他，但他却注意到地面的角落里堆放的那一抹蓝色。
　　“那个蓝色也有区别吗？”他问。
　　她手里的群青，是最廉价的星空，而在她眼里，钴蓝却像是永远带着苍白的海面月光。
　　可陆扬指出的，却是在中世纪等价宝石的群青。
　　那应该是顾兮最喜欢的颜色。
　　“那是我重金求来的蓝色，跟市面上最普通的当然不一样。”
　　她手里拿着那一盒蓝色粉末，像是手里握着她自己的小小星空。
　　“你很喜欢蓝色。”
　　这是陈述句。他似乎直接就确认了这一点。
　　顾兮点点头，用画笔尾端轻敲两管颜料：“看好了，群青像超市塑料袋的蓝——”
　　她在纸上划出一道冷调色痕，“钴蓝是清晨海雾将散未散时的颜色。”
　　陆扬的智能眼镜弹出提示：“检测到色温差异：群青偏紫调5.3%。”
　　她突然把画笔塞进他手里：“现在忘掉数据，试着调出介于两者之间的蓝。”
　　他看了看顾兮，似乎有些不知如何下笔。
　　顾兮又拿过画笔，在纸上示范。
　　笔触恣意，陆扬看着她的动作，和她本人一样洒脱，他似乎突然懂了——难怪她的画里总有大起大落的色彩线条。
　　“看到了吗？”
　　不等陆扬回答，顾兮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梵高用钴蓝画《星月夜》是因为——”
　　“因为1889年天文台观测到极光。”陆扬脱口而出。
　　两人同时愣住，窗外的云正好散开，阳光与群青在画布上静静交融。
　　“你知道？”
　　陆扬顿住，他要怎么说他在这几天里了解了大部分世界名画......
　　“你明白了的话，我就不多解释了，这些还是自己去感受体验更好。”她说着，收起那些颜料，唯独那盒蓝色，被她小心翼翼地收进抽屉。
　　可能那盒蓝色确实独一无二，陆扬回去后确实没有再找到相似的蓝。
　　克莱丽娅此时出现的恰合时宜：“先生不了解，顾小姐那盒颜料，价值14.3副您的眼镜。”
　　屏幕里那片扩散的蓝，像他查阅的资料里说的，地球大气层边缘的蓝，色值最接近钴蓝盐酸。
　　“不过在更久远的中世纪，钴蓝或是群青，也不全能用金钱来计算。而画家们，往往会为这些颜色倾家荡产。”克莱丽娅补充道。
　　陆扬手指摩挲着桌上的艺术鉴赏，迟迟不说话。
　　“先生。”克莱丽娅提醒，“您已经沉默了2小时37分钟。”
　　陆扬转动调色盘，钴蓝与群青的边界早已模糊。
　　“需要播放音乐吗？”
　　“不用。”
　　他指尖悬停在那片混沌的蓝上，像悬停在所有未出口的言语之间。忽然又想起那个荒谬的问题。
　　为什么甘愿为一盒颜料倾家荡产？
　　他沉默片刻，又开口:“克莱丽娅，再把她的作品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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