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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马婋婋原本不应该死。
她生前并未做过大恶之事,死后也没能安息。
究竟是谁炼化了马婋婋和云瑶。
伶舟月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走了,还是仍然在暗中窥探眼前的一切。
却更先听见一句“月儿姑娘。”
她望着施鹏,沉默了片刻,才冷声道:“你不傻。”
“是。”施鹏点头,眼神坚定,哪里有百日里空洞的模样。
伶舟月没有问为什么,鬼妆驱邪是假,云瑶是假的,马婋婋是假的,那么施鹏被邪祟附身自然也是假的。
她想了想,笑了:“你还挺聪明。”
据她所知,施鹏在十岁的时候便因为被邪祟附过身而变得痴傻,马姣姣却说,他是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可笑的是,人人都以为的傻子,其实是这村里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而他一装,便装了二十年的傻子。
“多谢姑娘。”施鹏手中握着菜刀,定然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才会跑到这里来。
“嘘。”伶舟月竖起一根中指,道:“我可什么都没做。”
施鹏点头道:“我明白,姑娘,我以巫女村名义发誓,绝不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否则巫女村五百一十八人,断子绝孙。”
伶舟月嘴角微微抽搐,“倒也不必......”
“月儿姑娘,她真的死了么?”施鹏忽然道。
伶舟月点头:“魂飞魄散,是最绝望的死法。”
“阿姊是好人。”施鹏伤感道。
伶舟月迟疑片刻,才明白施鹏口中的阿姊,就是马婋婋。她看着他,问:“所以你恨我吗?毕竟是我杀了她。”
施鹏摇头道:“你救了她,我知道她其实很痛苦。”
施鹏继续道,“二十年前,我和大哥,还有嫂子自幼一起长大,那时候我便见过婋婋阿姊,是个极美的美人儿,我若是再早生个十年,一定娶她。”
说到这里,半张胡子的糙脸满是羞涩。
“可那个时候,村里的家禽总是莫名死亡,村里的狗也总是动不动就发疯咬人,还有那些刚生下来的婴儿,或是四肢相连,或是没有五官,都说村子里有邪祟作乱,于是马伯伯和阿爹商量后,便派阿爹去村外求高人驱邪,可村子周围不知何时开始到处都是迷雾,进入迷雾的人都再也没回来过。”
“原来你爹是这样死的。”伶舟月叹息,那迷雾普通人进去必死无疑。
施鹏道:“也就是这个时候云瑶阿姊出现了,她很美,是那种不落凡尘的美,她一身白衣,说是马村长的远方表亲,还是一位灵修。”
说到这里,施鹏眼底闪过一丝艳羡,“虽然她身负重伤,还瞎了一只眼睛,但是我们村里的人都很欢迎她,因为她可能是村里唯一的希望。她在这里养伤期间,那些怪事越来越少,可云瑶阿姊的伤却越来越重了。”
“她每到夜晚便会出来驱邪,却从来不让村里的人出门,因为她说恶灵现身十分可怕,她怕恶灵会伤着村里人。大家虽然看起来十分相信云瑶阿姊的话,可仍然忍不住半夜出来偷看,云瑶阿姊为救那些人身负重伤。”
“云瑶阿姊给我们讲过东离皇后半面鬼妆的故事,于是婋婋阿姊便想了个法子,每日夜里画着鬼妆在外游荡,这才将村里那些人唬住,不敢出门。”
“终于有一天,云瑶阿姊说,村里的恶灵全被被她除尽,以后便说画着鬼妆的人是她,这样村里人便不会惶惶不安,后来那鬼妆便成了村里辟邪之物,虽然没什么用,但大家心里安稳。”
“直到那一天,云瑶阿姊的伤已经痊愈,她说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到东离国,可是却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去,否则必然会遭遇强敌追杀。于是婋婋阿姊便说可以以她的身份出去,但光是换名字还是不够,容貌也得换,这时村里来了一位大人物,好像是东离国的某位王爷,他说他能帮助阿姊,云瑶阿姊似乎也很信任她。”
“东离国的王爷?”
伶舟月脑海里浮现出一抹身影。
墨发如瀑,一身月白长衫,清雅绝尘,却总是倦容满面,气若游丝。
南桑易主之后,他应该已经回到故国了吧。
施鹏目光深沉,满是恨意:“是,就是他提出换魂之法。”
伶舟月一怔。
不可能是他,他如此纯良柔弱之人,绝不可能伤害无辜。
“在换魂之法还未成功之际,他命人定了两副棺材,那两副棺材都被施加了咒印,还有马伯伯的一滴血。”
伶舟月心想,那便是炼制魇的秘术了,竟然还需要至亲之人的鲜血。
“他说,只要马伯伯将云瑶阿姊沉入河底,他便放过婋婋阿姊一命,马伯伯也无他法,若是不从,这位王爷随时能取全村人的性命,毕竟他是王爷啊。”
伶舟月点头道:“马姣姣曾说是她阿爹和阿娘溺死了云瑶。”
施鹏眼底一片冰冷,“阿嫂只知其一,马伯伯是为了保护阿嫂,才没让阿嫂知道所有事情。可那天我全部都听到了,也看到了,那位王爷原本准备杀我灭口,却被云瑶阿姊留下的玉佩挡了一招,我只是晕了过去。”
“醒来后你便装傻。”伶舟月怜悯看了他一眼,“小小年纪,不容易。”
和他一样,质子之身,也是被逼无奈。
施鹏苦笑,“他是王爷,我们斗不过的。”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马婋婋不对劲。”伶舟月道。
“婋婋阿姊被他带走之后,不到一年便回来了,那时候她顶着和云瑶阿姊一模一样的脸,大家都以为她是云瑶阿姊,而我和马伯伯则以为换魂之法成功了,她就是婋婋阿姊。原本我们都挺开心的,直到有一天,她在河边梳妆,我亲眼看见她的脑袋里,满是蛆。”
“婋婋阿姊其实也死了。”
说到这里,施鹏蹲在地上抱着头,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地上的烛芯跳了跳,忽明忽暗,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望着地上的痕迹,手背上的两滴泪,烫得惊人。
“你想不想再见一遍云瑶。”伶舟月轻声道。
施鹏脸色骤然一变,猛然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盯着她,满眼不可置信。
伶舟月神色坦然,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不需要他多说,伶舟月抚摸自己的心脉,一阵红光闪过。
云瑶面容浮肿,是她死前的样子,可此时的施鹏却顾不得害怕,看着云瑶似人非人的模样,跪着狠狠嗑了十几个响头,痛苦道:“阿姊,云瑶阿姊,呜呜呜呜。”
云瑶还保留着人的记忆和人性,只是盯着地面残存的痕迹,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
她知道云瑶此时也是想哭的。
“云瑶。”伶舟月布满伤疤的脸上,浓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寒霜,她语调平稳但是有力,“你救我一命,这仇,算我的。”
*
晨光熹微,施鹏看着手中的信和地图,如有千金之重。
上面写着:
迷雾已然散尽,巫女村却浊气郁结、终年不散,此地阳气渐衰,恐将沦为邪祟滋生盘踞之所,绝非久居之地。还望二郎速携村中百姓另寻吉地,尽早迁移,另觅安身之处。
“儿啊,你在看什么呢。”施母一觉醒来,刚准备去做早饭,却见一向痴傻的二儿子像宝贝似的捧着什么东西。
施鹏转过身,神态自然,语气简短有力。
“阿娘。”
已经不记得上次这声“阿娘”是什么时候叫的了,大概是他有阿娘腰身那么高的时候吧。
施母揉了揉眼睛,确定这次没有老眼昏花,她抖动着嘴角,眼角似乎有泪花,“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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