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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度大变
“在边疆，几岁孩童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家人，也能拿刀杀敌。”
“为了保护自己拿起的武器不是凶器。”
“方才也不是真的置你不顾。”
这几句话是方旌倒下前说下的，然后他抵着背后的树，缓缓坐下，从怀中掏出药膏，手刚刚放上去疼得倒吸几口冷气，指尖都在发颤。
她那时被这两句话猛然给触动到，见此情景走上前，想要掀开他的裤腿查看，却被他一手摁住、阻拦。
而她只是看了方旌一眼，就强硬地掀开了他的裤腿，夺过药膏，轻轻地取下竹板，细致地为他敷上。
指尖所到之处缓解了火辣辣的疼，方旌皱紧的眉总算纾解了些许。
一遍抹过，又重新拿回竹板固定住，尹笑旋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架起他的左臂搭到自己肩上送回了家中。
而现在，村子里的赤脚大夫已经看过了说这话的人，伤口已经全部包扎过了，需要卧床静养，在乱动那腿就是真折了。
好心的赤脚大夫还不忘小声提醒她——“此人身上旧伤不少，成天与刀剑打交道，你多多掂量吧！”
能怎么掂量，当初也瞧见了这身旧伤，也确实没把人带回来，但还不是阴差阳错地被找上来了。
都这样了，总不能杀了他，又或是直接就这样把人丢出去。
尹笑旋长叹一口气，好在这几日忙着修枝，尹父尹母中午就拿点干粮凑合一顿不会回来了，要不然还真不好糊弄。
人早已躺下休息了，她现在都妥当地把残局给收拾了，可那碗白粥禾干粮依旧放在床边还没动过。
尹笑旋瞧见他额间冒出的细汗，探了探温度，便将窗户打开透气，又去洗了张帕子给他轻轻擦拭。
一大早砍的竹子还在院子里晾着，腐叶土还需暴晒杀菌，她将泥土摊开后又马不停蹄地处理起了竹杆，她没忘了大夫的嘱咐，专找了个好位置，转头就能从窗户窥见屋内的场景。
营养钵的制作也是关键，在营养钵中培养幼苗能够集中管控光照、温度等，还能在移栽时尽可能地减少对幼苗根系的伤害，而竹筒便是一个很好承担营养钵的容器。
只需将其截取适当长度，保留一处竹节作为底部，在侧面与底部转孔用来排水透气，而剩下的边角料还能做成特殊的竹夹来代替嫁接夹，防止接口移位，让接穗与砧木的形成层紧密贴合减少其他外界干扰，尽早将“伤口”愈合。
在移栽时，又能够轻松将竹筒劈开完整地取出植株，这种材质的营养钵在全程都简单方便，最最重要的是低成本。
尹笑旋一脚踩上竹杆的另一端，拿着锯子，伴着“咯吱咯吱”的声音，最后一截竹筒落地，她长舒一口气，全身泄气般瘫坐回小凳上，转头看了一眼屋内躺着的人。
好一会儿过去，她囤积上了气力，拿起镰刀往上戳，毫无章法但力道却恰到好处，一个劈烂了的都没有。
她满意地看着手中的成品，忽然想起了方旌的那把短刃还在自己身上。
“是武器而非凶器……”尹笑旋想着，话也顺口念了出来。
理是这个理，但是她只想当个平民百姓赚点钱好好过日子，不想参与这群大人物的纠葛之中，更不想沾上人命……
彻底冷静下来，几波事故让尹笑旋不得不去假如、去衡量当初救人的利弊。
若是没有救他，日子也还算安宁。
就不会再遇，也没有现在的一波三折。
可他能活下来吗？
那自己又应该怎么解决唐吉光这个麻烦，他又什么时候清醒的？
不过一切都还没推演出结果，她的思绪被一道声音拉回——“不弄了吗？我的短刃也还算锋利，你也试试？”
武器的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转头就见方旌静静地盯着自己，顿时有些心虚，她强装镇定，拔开刀鞘，一通操作下来，竹筒四分五裂。
“不顺手，没我镰刀好用。”尹笑旋转身将它收回刀鞘，从窗户递了进去物归原主，“吃食给你温着呢，我去给你拿。”
喝了一大口白粥，方旌颇为满足，拿着干粮塞了一口，含糊不清道：“多谢，还有那日的干粮、水壶。”
以当时的状态，就算他的那瓶金疮药再好，也依旧虚弱没气力，找水源都为难，两天虽然不会被饿死，也够让他“好受”的。
记得这么清楚，尹笑旋想到给他处理伤口的反应，问：“我用烧酒给你降温时，你就清醒了吧？”
“还要早些，被你驼到背上时我就已经恢复意识了。”
到头来醒得这么早，白担心他的意识不清陷入危险，是该拿了玉佩就走，尹笑旋不免有些懊恼。
“今日非杀他们不可，是因为他们是这次最后一批追杀我的杀手，不能让他们传出消息。”
方旌在处理尸身时收刮到的不止衣服钱财，还有传书的纸条。
人已死，线索断，他的去向不明，背后的人不可能大张旗鼓搜查，这户人家还为了未出阁姑娘的名声，误打误撞连对外的身份都不用他自己操心。
本想藏身于此养伤，可今日有了非去不可的理由，碰巧遇上了，那这帮人必然不会罢休，若是放任他们传出消息，他这一身伤必死无疑，还会连累尹家。
尹笑旋记得清清楚楚那声“世子”，对此还是那个疑问，谁敢追杀世子，追杀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无论是朝廷争斗又或是世家大族的争斗，都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还是……与他的牵扯越少越好，以免引火烧身。
她点点头，“嗯，我明白。”
“你……弄的那些竹筒是何作用？也是为了嫁接？”
方旌听过了她的嫁接理论，指着院内那几株将近半人高的盆栽问：“那也是你嫁接出来的吗？蔷薇和月季？”
上下两部分明显不是一株植物，中间的相连接的地方也很明显。
再仔细看，那株最大的连上面的几处枝叶都不尽相同。
“嗯。”
方旌一时不知怎么的，一觉醒来，他们两人还算融洽的关系便成这样，只当她还没从那场打斗中缓过，他还想再聊聊嫁接，最只说：“你继续忙吧。”
可时间并没有改变什么，几日后方旌甚至感觉排斥的意味更加明显。
先前她将那些泥土薄薄地摊开曝晒，人却不见踪影，问就是给果树修枝理叶。
今日好不容易添了人，透过窗户，分明方才还能看见她的身影，现在却不惜顶着些许烈日在另一方处理着那些竹竿。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让方旌顿时神经紧绷，竖着耳朵留意外头的动静。
尹笑旋也停下手中的动作，迟疑地问道：“谁啊？”
“唐掌柜差我送些东西过来。”
隔着门，声音有些闷，后面声音渐小更加听不清，只隐隐约约知晓与前日尹笑旋口中的奸商有关。
尹笑旋转头瞥见方旌站在窗台，说：“腿还要不要了，大夫怎么说的。”
他被训得一愣，解释：“躺太久不太舒服，起来站站。”
“是先前提及到的奸商送来的？让你给他做衣裳的那个？”方旌指了指她手上抱着的那块布料。
“嗯，你去榻上躺着。”
方旌盯了一会儿天花板，耳边又响起外面锯竹竿的声音，想起好好的竹筒，却要在上面戳些孔隙，他实在是不懂。
起身，杵着棍子又来到窗台，头刚刚探出去，就与尹笑旋来了个对视。
“……”
“我躺不住，帮你如何？”方旌盯着尹笑旋的脸色问。
尹笑旋呛道：“你伤得这样重，今日又生龙活虎了，那明日是不是就能痊愈早日离开了？”
“怎么这么凶？”方旌没把这话放心上，一瘸一拐走了出来，坐到梯坎上，“我的那瓶金疮药效果极佳，况且这样的外伤我早习惯了，只是腿上这个有些麻烦。”
“这只是些手工活，力都使不上，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让我打发打发时间？”说着，手已经摸上了那边还没处理好的竹竿。
想到他身上即使早已愈合却抹不去的痕迹，那句习惯了，让尹笑旋心中泛起了一丝怜惜，她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无奈道：“随你便。”
有模有样地跟着学了会儿，方学徒展露出惊人的好奇心——
“竹筒为何要戳些孔隙？”
“排水透气。”
“那这竹筒具体是用来做什么的？”
“种菜。”
“做的这个夹子，中间为何还要掏个空洞？”
“为了不给菜苗造成夹出‘淤青’。”
“啊？”这下总算是彻底听不懂了，方旌又看了一眼她的脸色，“那……”
“啧~”
方旌微微抬头又悄摸着瞧了眼她的脸色，只见她皱着眉，一个正眼都没给，悻悻地把嘴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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