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有信

　　五月，临近盛夏。
　　周弥鹿抱着一摞教材从图书馆出来，迎面撞上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生。书哗啦啦散了一地，男生手忙脚乱地帮她捡，抬头时露出一张阳光灿烂的脸：“抱歉啊同学！我是新生，还不熟悉路。”
　　“没事。”周弥鹿接过书，瞥见他胸前的学生证——计算机系，程野。
　　“你是文学院的吧？”程野自来熟地跟上来，“听说你们院有个‘榆钱帽女神’？论坛上都在传她和南陵大学那个AI精的CP……”
　　周弥鹿脚步骤停，皮笑肉不笑：“同学，好奇心害死猫。”
　　程野眨了眨眼，笑得无辜：“那我改天请你喝奶茶赔罪？”
　　周弥鹿懒得理他，加快脚步离开，身后还能听见他吹着口哨的声音。

　　南陵大学男生宿舍

　　陈晞盯着手机屏幕，论坛推送跳出一条新帖：
　　【热】西北大学惊现新人物！疑似对‘榆钱CP’虎视眈眈？（附偷拍照）
　　照片里，鸭舌帽男生正凑在周弥鹿耳边说话，两人距离近得可疑。
　　王铮路过看到陈晞直勾勾盯着屏幕，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凑近一看，接着吹了声口哨：“老陈，情敌出现了啊？”
　　陈晞推了推眼镜：“数据误差。周弥鹿的厌恶微表情占比82%。”
　　“那你慌什么？键盘都快敲出火星子了。”
　　“系统优化。”陈晞面无表情地关掉代码界面，给周弥鹿发了条消息：
　　「新同学。？」
　　对方秒回：
　　「你怎么知道？？？」
　　「论坛热帖。」
　　「......你们南陵大学的人是不是都装了监控芯片？」
　　陈晞唇角微扬：
　　「需要帮你黑掉论坛吗？」
　　「不用！我要用人类的方式解决！」

　　午饭时间，程野端着餐盘一屁股坐在周弥鹿对面：“学姐，拼个桌？”
　　林夏在桌下猛踩周弥鹿的脚，挤眉弄眼地用口型说：“好帅！”
　　“随便。”周弥鹿低头扒饭，突然听见程野问：“学姐有男朋友吗？”
　　“噗——”林夏的汤差点喷了出来。
　　周弥鹿抽了张纸巾擦嘴：“有。”
　　“那个南陵大学的AI精？”程野咧嘴一笑，“异地恋多没意思，考虑下本地优质资源？”

　　周弥鹿还没开口，身后传来熟悉的冷淡嗓音：
　　“数据表明，异地恋成功率比同校恋爱高13.5%。”
　　陈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手里拎着两杯奶茶——一杯半糖加芋圆，一杯无糖去冰，正是周弥鹿和他各自的偏好。
　　程野挑眉：“哟，真人比照片还像机器人。”
　　“程野同学，”陈晞推了推眼镜，“你在学校的《数据结构》旷课记录需要我帮你‘优化’吗？”
　　食堂瞬间安静。
　　周弥鹿憋笑憋得肩膀发抖，程野则脸色铁青：“你怎么知道？！”
　　“公开数据。”陈晞把奶茶放在周弥鹿面前，“顺便，你学生证挂反了。”

　　走出食堂后，周弥鹿捧着陈晞带来的奶茶，两人默契地拐向人少的银杏小道。春天的风裹着花香，把她的发丝吹到陈晞肩头。

　　“喂，”周弥鹿突然停下，戳了戳他手里的冰美式，“又没吃午饭？”她太熟悉这个搭配——每当陈晞赶早班飞机来看她，总会忘记正经吃饭。
　　陈晞推眼镜的手顿了顿：“在机场吃了...”
　　“数据说谎。”周弥鹿拽着他往小吃街走，“你耳朵红了。”
　　最终他们坐在露天餐车旁，周弥鹿强行往陈晞面前推了份肠粉。他低头挑着葱花的样子让她想起视频通话时，这人总把摄像头对准实验室的电脑。
　　“下周校运会，”周弥鹿突然说，“程野报了五千米。”
　　陈晞的筷子停在半空：“所以？”
　　“所以——”她拖长音调，指尖划过他手机屏保——是去年她在南陵大学枫叶林里的偷拍照，“某些人要不要来捍卫主权呀？”
　　阳光穿过银杏叶的间隙，在陈晞镜片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他忽然握住她捣乱的手：“已经订好周五下午的票。”顿了顿又补充：“但周六下午要回去改论文。”
　　这个回答让周弥鹿鼻子发酸。她知道的，为了这不到24小时的相见，陈晞要熬三个通宵赶进度。就像她知道他西装内袋里永远揣着飞机票根。

　　“傻子。”她低头把芋圆咬得咯吱响，“其实视频看你就够了...”
　　“触觉数据无法传输。”陈晞突然用指节蹭掉她嘴角的奶茶渍，温度残留的瞬间比任何情话都动人。
　　远处传来上课铃，惊飞一群白鸽。周弥鹿把脸埋进陈晞肩窝深深吸气，柑橘混着机油的味道便成了跨越千里的安心剂。

　　周末的篮球场人声鼎沸。周弥鹿被林夏拖来看比赛，远远就看见程野在场上大杀四方。
　　“三分球！程野！程野！”女生们的尖叫此起彼伏。
　　林夏疯狂摇晃周弥鹿：“快看！他刚才往这边抛媚眼了！”
　　“他睫毛抽筋了吧……”周弥鹿话音未落，手机震动。
　　陈晞发来一张照片——南陵大学空荡荡的篮球场，配文：
　　「缺少关键变量。」
　　她正要回复，场上突然爆发惊呼。程野摔倒在地，抱着脚踝表情痛苦。
　　周弥鹿犹豫片刻，还是跑过去递了瓶水：“没事吧？”
　　程野抬头，狡黠一笑：“学姐果然心软。”
　　“你装的？！”
　　“不装怎么骗你过来？”他忽然压低声音，“其实我是来道歉的。......那家伙虽然讨厌，但对你是真心的。”
　　周弥鹿愣住。

　　远处，林夏举着手机大喊：“鹿鹿！你男人又闪现了！”
　　陈晞风尘仆仆地站在场边，手里还拎着笔记本电脑，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篮球赛后的夕阳将整个球场染成橘红色，周弥鹿坐在场边的长椅上，看着陈晞和程野在篮筐下“切磋”球技。程野一个假动作晃过陈晞，得意地回头冲她眨眼睛，下一秒就被陈晞从背后盖了火锅。
　　“喂！你们俩别打了！”周弥鹿笑着喊道，手里捏着两瓶刚买的冰镇汽水。程野小跑过来接过一瓶，仰头灌了大半瓶才说：“学姐，你男朋友打球也太较真了吧？”
　　陈晞慢条斯理地走过来，摘下眼镜擦了擦汗：“数据表明，你的投篮命中率只有32%。”
　　“哇靠，这你都能算出来？”程野夸张地瞪大眼睛，转头对周弥鹿说，“学姐，这种男朋友太可怕了，建议分手。”
　　周弥鹿把另一瓶汽水递给陈晞，故意说：“好啊，那你帮我介绍个新的？”
　　陈晞的手顿在半空，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程野立刻举手投降：“别别别，我可不想被某人的代码追杀。”
　　三人笑闹间，林夏举着手机跑过来：“鹿鹿！论坛炸了！有人拍了你们三个同框的照片，标题是《震惊！榆钱CP遭遇第三者插足？》”
　　周弥鹿扶额：“这群人怎么这么闲...”

　　回宿舍的路上，周弥鹿和陈晞并肩走着。暮色中，陈晞突然开口：“我待会就要回南陵了。”
　　周弥鹿的脚步顿了顿：“这么快？”
　　“嗯，导师催项目进度。”陈晞推了推眼镜，“不过...”
　　“不过什么？”
　　“我申请了西北大学的交换项目。”他的声音很轻，“如果通过的话，下学期可以过来。”
　　周弥鹿的心跳突然加快，故意板着脸说：“谁要你来了？”
　　陈晞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数据表明，你现在的开心指数是92%。”
　　“闭嘴吧AI精！”周弥鹿红着脸去捂他的嘴，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

　　当晚九点半，周弥鹿抱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语言学概论》参考资料往宿舍走。晚风带着榆钱叶的清香，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时，一个身影突然从梧桐树后闪出来。
　　“你就是周弥鹿？”女孩的声音带着南方特有的绵软尾音。
　　周弥鹿吓得差点把书扔出去。借着路灯，她看清对方留着齐耳短发，右耳三枚银色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oversize的牛仔外套口袋里露出半包薄荷糖。
　　“我是程野的表姐程橙。”女孩晃了晃手机，“南陵大学来交换的，心理学系。”锁屏壁纸是南陵大学的图书馆，上面P着“早八人永不为奴”的横幅。

　　周弥鹿警惕地后退半步：“有事？”
　　程橙突然从背包里抽出一张照片：“换你微信。”
　　照片上，穿着水手服的陈晞戴着金色假发，正生无可恋地举着“Python大赛冠军”的奖牌。背景横幅上“南陵一中”四个字格外醒目。

　　“这这这——”周弥鹿的耳根瞬间烧起来，差点咬到舌头，“他高中真穿过女装？”
　　“校庆节目，抽签决定的。”程橙憋着笑指照片角落，“看到没？评委席第三个就是我姑父，他当时笑得手机都掉地上了。”
　　远处传来保安老张的咳嗽声。周弥鹿做贼似的把照片塞进书里：“成交！不过...”她突然眯起眼睛，“你怎么认识我？”
　　“论坛啊！”程橙划开手机，置顶热帖《震惊！南陵AI精为爱闪现西北食堂》，配图正是今天中午陈晞递奶茶的场景，“你们CP粉都建后援会了，会长还是我们实验心理学课的教授。”

　　微信刚加上，程橙就在对面发来十几条消息：
　　【南陵八卦日报.docx】
　　【陈晞黑历史.zip】
　　【重要！他芒果过敏.txt】
　　......
　　“对了，期末南陵交换生联谊会，记得带你家属来啊~”
　　程橙说完就哼着歌走了，牛仔外套在风里扬起潇洒的弧度。

　　周弥鹿低头看照片，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小小一行字：“2019.4.1 愚人节快乐”。她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给陈晞发消息：
　　「你高中得过Python大赛冠军？」
　　对方又是秒回：「......程橙找你了？」
　　「她还说期末有联谊会」
　　「数据更正，是六月三十日下午三点，榆树林」

　　路灯“啪”地闪了闪。周弥鹿把照片夹进书里转身上了宿舍楼，书页间露出几片压干的榆钱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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