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不愈

　　暮色漫过拱顶，宋承妤脖颈间的梵克雅宝四叶草突然重若千钧——美貌馈赠的鎏金请柬，往往附着淬毒的倒刺。
　　她抚平真丝袖口的褶皱，展柜玻璃倒映出无数游移的瞳孔。雪茄浸过威士忌的浑浊视线正用鉴赏的考究姿态，丈量着她腰臀的弧度。
　　她猛地转身，只看见石膏像投下的嶙峋阴影，背后那道的黏腻目光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是带来的寒意让不安感极具蔓延。
　　这份不安一直持续到下班越演越烈，她攥着车钥匙穿过地下车库，细高跟敲击水泥地的声响在管道间繁殖出诡异的回音。
　　廊灯突然集体失明，雪茄浸过威士忌的酸腐气息刺破黑暗——赵鑫宇倚着她的Mercedes-Benz A-Class吞云吐雾，烟头红光在倒车镜上咧开血盆大口。
　　冤家路窄。
　　赵鑫宇，仗着自己的副省长父亲，自从上次在香港的拍卖会实习就一直纠缠她，没想到在国外又遇见，世界还是太小了。
　　赵鑫宇指间转动的铂金打火机映出她瞬间苍白的脸，“宋小姐，好久不见”暗红舌尖舔过烟嘴的湿响近在耳畔，充满恶意的尾调，让她不由得犯恶心。
　　“让开。”
　　"他乡遇故知不该喝一杯？"他晃动的手机屏亮出她被偷拍的照片。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在手机侧面摸索着紧急呼叫键，拇指在手机侧键留下月牙形凹痕，911的拨号界面渗出冷汗。
　　她不能硬来，必须冷静。
　　"赵先生，这里是伦敦，你放尊重一点。"她将博物馆工牌抵在胸前，冷金属硌痛锁骨，"你应该不想在引渡名单上留名。"
　　赵鑫宇步步逼近，鳄鱼皮鞋尖碾碎枯叶，"宋小姐不知道海外嫖宿罪的量刑标准吗？"他充满恶意的笑容落在宋承妤身上，"那些指控我的实习生，最后账户都多出六个零。"
　　逃生标识还太远，宋承妤的高跟鞋碰到消防栓，金属寒意顺着脊椎啃噬牙髓。
　　“和蒋瑜打的火热，在我这装什么清高。"他扯松领带的声音像毒蛇蜕皮。
　　她放缓语调如安抚恶犬，“你别冲动，我和蒋瑜根本就没关系。”
　　赵鑫宇充血的眼白浮起蛛网状血丝，“他们让我不痛快，我玩他女人，很公平。”
　　她抓住赵鑫宇的关键词，一边默默后退，一边摸索着打开通讯录，最近的一个电话应该是蒋瑜的。“赵鑫宇，你想怎么样，都好说。至于你们的事情和我无关。”
　　“别再拖延时间了”烟蒂坠地的猩红轨迹划破黑暗，皮鞋碾灭火星的动作与两年前完美重合，"在伦敦报警要等四十分钟呢。"他晃动的注射器折射冷光，"够我们叙旧三回合。"
　　赵鑫宇逼近时，她屈膝顶向对方胃部，转身间瞥见暗处晃动的黑影。枯叶被碾碎的脆响惊破死局，逃生通道的冷风随着她逃跑的脚步卷起她的发梢狂舞。
　　后面突然闪出的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反锁，封住她的退路。"蒋瑜能睡你为什么我不能？" 腕表链节刮过她颈侧，留下蚯蚓状红痕。赵鑫宇撕开温文假面，注射器针尖刺进住她的胳膊，"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聊。"
　　宋承妤被拽住腕骨往厢式货车拖去，指甲在对方小臂抓出血沟，珍珠耳钉在挣扎中坠地，骨碌碌滚进黑暗深处。
　　"放心，我的别墅隔音比博物馆好十倍。"
　　混沌中母亲临终的耳语炸响："阿妤，答应妈妈你要幸福。
　　"活着，活着，她必须活着。
　　绝望之中，她发间银簪狠狠扎进男人胳膊，咬住钳制住她的虎口，撕扯下一块皮肉。
　　血珠溅在车库地面，背后传来赵鑫宇的咒骂声，和其他人的脚步声。
　　宋承妤强忍着不适，踉跄着向外面跑，身后追逐的脚步声混着刺耳的喧嚣声，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喉间溢满铁锈味的风灌进胸腔。
　　快点，快点，宋承妤，跑快点！！！
　　黑影从立柱后闪出，手帕死死封住她最后的呼救。身后飘来混合着酒精与雪茄的狞笑，像毒蛇信子舔过后颈。
　　意识随着体力流逝逐渐涣散时，刺眼车灯划破夜幕，挺拔身影冲破混乱奔来，冷杉混着佛手柑的香气忽然撞入鼻端，她栽进带着体温的怀抱，朦胧视野里深蓝色衣料掠过眼角，如同暴风雨中最后的船帆。
　　天旋地转中，最后的视野里是对方紧绷的下颌线，旋即坠入浓稠的黑暗深渊。
　　意识浮沉时，眼睫似被胶水黏住，模糊视野里深蓝布料如海浪翻涌，破碎的呼唤声隔着水幕传来。
　　……
　　当她真正睁开眼皮，消毒水气味萦绕鼻尖，腕间留置针的刺痛率先唤醒知觉，日光透过百叶窗在素白墙面投下斑马纹。
　　带着哭腔的呼唤炸响在耳畔，安雅挂着泪痕的脸闯入视线："承妤！你终于醒了！伤口还疼吗？"
　　每寸筋骨都像被重卡碾过，咽喉干涸得仿佛沙漠旅人，她试图吞咽却像咽下砂纸，苍白唇瓣翕动，勉强拼凑出沙哑音节，声带震动扯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还...好。"
　　金属呼叫器被重重拍响，在寂静病房激起刺耳鸣叫。"我哥在外面呢，我们先叫医生看看。"
　　跟着白大褂进来的蒋瑜倚在门框，深蓝色卫衣残留着雪松香，凌乱发丝垂落额前，眼底遍布血丝。
　　医用橡胶手套触碰皮肤的凉意让宋承妤瑟缩，听诊器金属头滑过时激起细密战栗。
　　"体征平稳了。"医生调试着输液管，"伤口不要沾水。"
　　安雅连忙凑近记录注意事项， "我去问问你能吃点什么，让他们送过来。"
　　“谢谢。”
　　安雅替她掖被角的手势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瓷器，转身时板鞋在地面蹭出焦灼的摩擦声。
　　房门合拢的咔嗒声里，蒋瑜从阴影中走出，深海蓝卫衣袖口沾着干涸的血渍，递来的玻璃杯沿凝结着细小水珠。
　　吸管触碰唇瓣的瞬间，温水浸润开裂的唇角。
　　“慢些喝。”
　　宋承妤凝视他衣摆褶皱，混沌记忆里翻涌的蓝与此刻重叠。
　　赵鑫宇..."她猛地攥紧被单，针头在青紫血管里颤动，"他给我注射了..."
　　"是催情剂，已经代谢完了。"他声音裹着砂纸般的疲惫，指节无意识摩挲杯壁，"残留的肌肉酸痛会持续三天。"
　　针尖刺入皮肤的幻痛令她猛然掀开衣袖，腕间青紫针孔周围泛着可怖的淤血。
　　"别碰。"蒋瑜掌心温度穿透病号服布料，虎口处新鲜擦伤结着暗红血痂，"医生抽了七管血做毒理筛查。"
　　宋承妤怔怔望着手背的留置针，突然抓住蒋瑜的小臂："我哥..."
　　"没发出去。"蒋瑜的腕表磕在床头柜发出轻响，调出通讯记录的手指带着医用胶布撕扯后的红痕，“就连我接到的电话也是断断续续。”
　　宋承妤攥紧雪白床单，指甲几乎要戳破织物。当意识完全清醒时，刀刃般的后怕才割破神经，她不敢想象那些被暴力撕碎的假设——如果没在最后关头拨出电话，如果没在昏迷前跑出那十米，如果蒋瑜的脚步声再迟一分钟出现。
　　"人果然永远不能放弃希望和抗争。"宋承妤抚摸着屏幕的裂纹，突然轻笑出声——这是她是拼死抓住的生机。
　　窗帘缝隙漏进的光束里，浮尘像悬停的星屑。
　　"是啊，你很勇敢，为自己争取了时间。"
　　"昨天晚上也是你在照顾我吗？"她记得昏迷时有冰凉针头刺入血管，记得混沌中有檀香混着血腥气的手指拂开她额前碎发。
　　"是。"
　　医生处理完她身上的擦伤时曾说，那些被□□侵蚀的记忆会像拼图般慢慢复原。
　　"那安雅..."宋承妤突然噤声，看着对方自然地替她整理滑落的鹅绒被。被角翻起时，她瞥见自己脚踝处医用胶布上印着的私立医院徽章——那家以处理枪伤闻名的疗养院。
　　“凌晨三点她和周珏在希思罗机场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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