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兄弟互相喜欢怎么了

　　严策去云城参加物理竞赛了，为期三天。
　　而程朔心里那点因为严策要离开三天而冒头的小小失落，瞬间被另一种情绪冲淡了——自由！短暂的、没人管束的自由！
　　他一把勾住旁边丁青尧的脖子，声音都扬高了八度：
　　“青尧！顺子！听见没？严策要去三天！三天啊！解放了！” 他挤眉弄眼，像拿到了什么特赦令。
　　丁青尧立刻心领神会，嘿嘿坏笑：
　　“懂！大哥不在家，猴子称大王！走起？”
　　周顺更是夸张地一撩他那头诡异的不行的刺猬头，吹了声口哨：“朔啊！今晚必须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江湖！游戏厅走起？新开的那家，机子贼拉风！”
　　放学后的接下来几个小时，是程朔久违的、纯粹的“野”。震耳欲聋的游戏厅里，五光十色的屏幕闪烁着迷幻的光，廉价香水和汗味混合的空气有些浑浊。他和周顺在赛车游戏上疯狂对撞，和丁青尧在射击游戏里大呼小叫，赢了就拍桌子狂笑，输了就嗷嗷怪叫。他们还去吃了街边重油重辣的烤串，喝冰镇的汽水，周顺甚至偷偷买了包烟，被程朔和丁青尧联手按了回去——这个是真不敢，被严策知道了，怕是会直接把他从窗户丢出去。
　　玩闹够了，肚子也撑得滚圆，天色早已黑透。三人嘻嘻哈哈地在岔路口分开。丁青尧和周顺的家在另一个方向，程朔独自一人拐进了通往自家小区的安静小路。
　　喧嚣像潮水一样迅速退去。路灯昏黄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四周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和偶尔的虫鸣。推开家门，玄关只亮着一盏小小的感应灯。妈妈已经收拾好厨房离开了，老爸估计在工作室。餐桌上扣着两个碗，是留给他留的饭菜，旁边还有一张便签纸：
　　“儿子，妈妈晚上有夜班，饭菜自己热一下，吃完早点睡。——妈妈”
　　家里很安静。往常这个时候，严策要么在书桌前安静地看书，要么在客厅帮他检查作业，或者两人挤在沙发上争论某个无聊的话题。现在，客厅空荡荡的，只有电视屏幕反射着一点微光。厨房里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洗碗或是给他热牛奶。
　　程朔不是个磨磨唧唧、伤春悲秋的人。他甩掉鞋子，扑通一声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拿起手机就想打游戏。手指划拉着屏幕，平时觉得好玩的游戏图标，此刻却都有点提不起劲。他又点开视频软件，胡乱刷着，那些搞笑的短视频好像也没那么好笑了。
　　一种奇怪的感觉，像细小的藤蔓，悄悄地从心底缠绕上来。不是难过，也不是生气，就是……空落落的。
　　家里太安静了，安静得有点陌生。他习惯了身边有另一个人的气息，习惯了转头就能看到那张沉静的脸，习惯了随时能喊一声“严儿”然后得到回应。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忽然从沙发上弹起来，三两步冲回自己房间。房间里并排放着两张床，严策那张床铺得整整齐齐，一丝褶皱都没有，和他这边被窝卷成一团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程朔盯着那张空床看了几秒，然后像下定了某种决心，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点开置顶的那个聊天框，几乎是带着点“兴师问罪”的意味，噼里啪啦地打字：
　　【程朔】：严策！[炸弹][炸弹][炸弹]
　　【程朔】：你不在家，家里好空！
　　【程朔】：我有点想你了。[撇嘴]
　　【程朔】：你方便不？打视频！
　　信息几乎是秒回。
　　【严策】：方便。
　　下一秒，视频通话的请求就弹了出来。程朔立刻接通，屏幕上瞬间出现了严策的脸。他似乎是在酒店的房间里，灯光是冷调的白，背景是素色的墙壁。他穿着简单的灰色棉质T恤，头发看起来刚洗过，带着点湿气，软软地搭在额前，比平时少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居家的柔和。
　　“喂？”严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时多了点细微的电流感，但依旧清冽。
　　“严策！”程朔的声音瞬间充满了活力，刚才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像是被瞬间驱散了。他盘腿坐在自己乱糟糟的床上，把手机举得高高的，让摄像头对准自己的脸，“你在干嘛呢？酒店怎么样？吃的啥？”
　　他叽里呱啦地抛出一连串问题，像只终于找到主人的小狗，尾巴摇得飞快。屏幕那头的严策，看着程朔在暖黄床头55灯下显得格外生动的脸，看着他叽叽喳喳、毫无保留地分享着今天的“江湖见闻”（当然，自动过滤了周顺试图买烟的情节），看着他抱怨家里太安静、饭菜热了也不如刚做的好吃……严策一直紧绷的嘴角，在程朔看不到的镜头外，极其缓慢地放松下来，甚至牵起了一个极淡、极淡的弧度。
　　他一直很想他。从坐上离开南城的大巴那一刻起，心里就像缺了一块。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酒店，即使是和一群同样优秀的同学在一起讨论题目，也无法填补那份空洞。
　　他想发信息，想打电话，却又找不到一个足够“合理”的理由——他向来是克制而内敛的。直到程朔这条带着直白想念的信息跳出来，像一束光照进了他心底那片压抑的角落，让他悄悄松了口气。
　　“嗯，酒店还行。”严策的声音很轻，目光专注地看着屏幕里的程朔，“晚上吃的自助餐，有虾。不过没阿姨做的好吃。” 后面那句，声音更低了些，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那当然！”程朔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妈可是……唉，等等！”他忽然想起什么，眼睛瞪得溜圆，“云城！云城是不是有那个超有名的栗子糕？还有那个……那个什么酥？听说特别好吃！严儿！给我带！多带点！还有青尧和顺子的份！”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点单，神情认真得像在布置什么重要任务。严策耐心地听着，偶尔应一声“嗯”或者“好”，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程朔那张神采飞扬的脸。屏幕的光映在他深沉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融化、翻涌。
　　时间在程朔的叽叽喳喳和严策安静的倾听中溜走。直到程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渗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困了？”严策问。
　　“嗯……”程朔揉揉眼睛，声音带了点黏糊，“你明天还要比赛吧？早点睡。”
　　“好。”严策应道，看着屏幕里那张困倦的脸，“你也早点睡，别踢被子。”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程朔嘟囔着，对着屏幕挥了挥手，“那……晚安了，哥哥。”
　　严策愣了一下，程朔很少会叫自己“哥哥。”
　　“晚安。”严策的声音很轻。
　　视频挂断，屏幕瞬间暗了下去，映出程朔自己模糊的倒影。房间里重新陷入安静，只有床头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程朔把手机丢在枕边，打了个哈欠，钻进被窝。那股空落落的感觉好像消失了，心里被严策说的几句话给塞得满满的，还带着点莫名的舒畅。他翻了个身，没几秒又摸到手机，哒哒哒的敲字：
　　【严儿，忘记问了，你想我了没有？】
　　那边罕见的没有秒回，上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过了两分钟才回了一个【嗯】
　　程朔彻底满足了，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嘴角似乎还带着点满足的笑意。
　　而在几百公里外的云城酒店房间，严策却久久没有放下手机。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冷白的月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洒在地毯上。他靠在床头，手机屏幕已经熄灭，被他紧紧握在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刚才视频通话时那点微弱的温度。
　　屏幕暗下去那一刻，程朔那张带着困倦笑意的脸仿佛还烙印在视网膜上。那句直白的“想你了”，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大，久久无法平息。
　　窗外，陌生的城市霓虹闪烁，映在他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里，明明灭灭。那里面翻涌的，不再是惯常的冷静自持，而是一种近乎滚烫的、带着巨大冲击力的领悟，让他握着手机的指节都微微发白。夜，还很长。
　　第二天，云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物理竞赛的集训安排在酒店会议室，气氛严肃。严策坐在靠窗的位置，听着教授讲解复杂的电磁学模型。他依旧专注，眼神沉静，但周身那股惯常的清冷疏离感，似乎被雨水浸润得柔和了几分。
　　课间休息，同行的年级学霸、外号“眼镜”的男生凑过来，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镜片，一脸探究：“严策，你不对劲啊。”
　　严策正低头看着手机屏保——那是去年夏天在程朔外婆家海边拍的，照片里程朔举着一个巨大的海螺，笑得见牙不见眼，阳光落了他满身。他闻言抬眼，淡淡地扫了眼镜一眼：“哪里不对？”
　　“啧，”眼镜摸着下巴，“昨天下午你气压还低得能冻死人，活像谁欠你八百万没还。怎么今天……感觉整个人都泡温水里了？”他夸张地做了个“融化”的手势，“尤其是你看手机的时候，啧，嘴角那个可疑的弧度！老实交代，是不是背着我们跟哪个小姑娘……”
　　“没有。”严策打断他，声音依旧平淡，却罕见地没有像往常那样用沉默或冰冷的眼神让对方闭嘴。
　　他只是将手机屏幕按灭，揣回兜里，目光投向窗外烟雨朦胧的城市轮廓，唇角那点极淡的弧度似乎加深了那么一丝丝，又似乎只是光影的错觉。
　　眼镜看得目瞪口呆，还想再八卦两句，严策已经起身去接水了，留下一个“生人勿近”的背影，不过那背影似乎也比昨天挺拔轻松了些许。
　　中午，酒店自助餐厅。严策刚端了餐盘坐下，手机就震动起来。视频通话邀请，屏幕上跳动着程朔笑得有点傻气的头像。严策几乎是立刻放下筷子，指尖划过接听键的速度比解一道竞赛题还快。
　　屏幕亮起，画面有些晃动，背景是程家熟悉的餐厅。程朔那张放大的脸占据了半个屏幕，头发有点乱，嘴角还沾着一点可疑的酱汁。
　　“严儿！吃饭没？”程朔的大嗓门透过听筒传出来，带着点嘈杂的背景音。
　　“正在吃。”严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目光专注地看着屏幕里的人，“你呢？”
　　“正吃着呢！”程朔把镜头一转，对准了餐桌。程妈妈的脸也出现在镜头一角，正笑眯眯地夹菜。“妈你看，我就说严策肯定也在吃饭！”
　　“小策啊，”程妈妈温和的声音传来，“云城下雨了吧？带伞没？酒店饭菜还合口吗？”
　　“带了伞，阿姨。饭菜还可以。”严策一一回答，目光却黏在程朔沾着酱汁的嘴角上。
　　“嘿嘿嘿，”程朔又把镜头转回自己，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然后毫无预兆地凑近屏幕，压低声音，带着点恶作剧般的狡黠，“严小策，你想不想我啊？想我的话……我过去找你玩呗？反正今天周五了！”
　　屏幕这边的严策，心脏像是被那声带着撒娇意味的“严小策”轻轻撞了一下，泛起细密的涟漪。他几乎能看到程朔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样子。
　　但他很快把这不合时宜的悸动压下去，眉头习惯性地微蹙：“胡闹。还有三个月就中考了，周末的试卷做完了？我回去要检查。” 语气是惯常的沉稳，带着点兄长的约束。
　　“切~没劲！”程朔立刻垮下脸，对着镜头做了个鬼脸，“知道啦知道啦，严大总管！这就回去刷题！” 语气里是满满的敷衍和不以为意。
　　妈妈在一旁看着儿子对着屏幕挤眉弄眼，又看看严策在那边一本正经的叮嘱，忍不住笑出声，轻轻摇了摇头。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那点藏不住的小心思全写在脸上。
　　吃完饭，程朔蔫蔫地回房间午睡去了，妈妈收拾着碗筷，看着窗外渐渐停歇的雨，又想起儿子刚才那副抓心挠肝想见严策的模样，心里有了主意。
　　晚上放学后，程朔刚打开家门，妈妈就拿着两张打印好的车票在他眼前晃了晃。
　　“妈？”程朔一脸茫然，“你要去哪？”
　　“收拾东西，穿厚点，”妈妈笑得温婉，眼神里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紧张复习前最后一次放松，带你去云城找你的严小策玩两天，省得你在这坐立不安。不过说好了，回来就得收心，给我往死里学！”
　　程朔足足愣了三秒，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像颗炮弹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扑过去狠狠抱了程妈妈一下：
　　“感谢老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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