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3

　　季德回国时，我与学委捧着向日葵来到墓园。
　　学委面对季德突如其来的分手，暗地里找过我。我很不讲义气的告知真相。或许学委知道，会陪着季德走完最后的一段时光。
　　“不要告诉他，我知道。”学委很平静。
　　“我会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
　　我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的落。若不是无缘，他们多幸福啊！都有孩子了。
　　“也请你替我保密。”学委很真诚的恳求。
　　学委从来没有出国，而是期待着她的孩子降生。
　　我当时绘声绘色跟季德描述，飞机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只能看到流云朵朵。
　　季德很安静的目光透过窗外去看辽阔的天空。
　　“我希望欣欣忘了我，有时希望他没有遇到我。”
　　外面鸣蝉反驳的叫了几声。
　　“我时常想，若是回到过去，我就不追欣欣了。我看着她学业有成，所遇良人。”
　　季德想的出神，忽然就笑了笑，
　　“我忘了。我的寿命有限，只能看到他学业有成为止。”
　　“既然你都能回到过去了，发生这么神奇的事情。那我就能去找太上老君求来长生不老药！”
　　季德朝我扔了一个香蕉，被我截获，吃掉，结束这个有趣的话题……
　　新生命诞生总会冲淡悲伤，学委自己一个人，很辛苦。我每日每夜照顾她。
　　月光与夜色落在卧室时，学委会很甜蜜的讲季德过去追她的蠢事。
　　她边说，边柔柔的笑，我也跟着笑，而眼角却悄悄地，静静地流下两条小溪汇入枕头……
　　学委曾劝过我去找阿澜。
　　“两个人生离死别那么多变故，不要失去时后悔。”
　　“你后悔遇到季哥吗？”
　　“为何后悔，遇到他，甘之如饴。”
　　我的心里忽然觉得苦，为什么幸福的人要阴阳两隔，难道甜蜜和幸福会惹天妒。
　　学委到很平静，等着小季德的降生。我如今喜欢愣神，发呆。思绪会飘很远很远……
　　“富贵儿，你与书呆子进展到哪一步了？”
　　季德不怀好意的挑眉看我。
　　“什么意思？”
　　“有没有，咳，咳，那个？”
　　“哪个？”
　　“算了，是哥没教你，你不懂也正常。”
　　季德摆出老父亲的样子语重心长的教导。
　　“我与欣欣今晚为你们腾出空间，你务必今晚就拿下。”
　　季德将一盒物品交到我的手里，头也不回的走了，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又不傻，只是装傻充愣，毕竟还是很害羞。人家还是一个女孩纸。
　　再说啦，人家还很传统，当然要等到结婚以后。
　　反正季德也不在家，我随手放到了我与学委房间的抽屉里面。
　　晚上手不小心划个口子，阿澜去我屋子里找创可贴。他给我贴上创可贴时，我的伤口都愈合了。
　　客厅只剩我们两个人时，阿澜忽然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有点受不了，起身未遂，被他握着手。
　　他拿出一个我很熟悉的盒子，十分不解的问我。
　　“这是什么？”
　　“护手霜！”
　　我以迅雷不急掩耳盗铃之势抢过来，结果阿澜反应的更快。
　　我没有抢到！
　　“哦，护手霜！打开看看，是什么香味的？”
　　“……”
　　阿澜才不是小孩子，他觉得是故意的。我忽然觉得他黄里黄气的。
　　这里太不安全了，我就要去当季德的电动泡！
　　我走也走不掉，阿澜揽着我不放，他做势欲拆，我预感即将发生的事情，老脸一红，埋头在他怀里。
　　阿澜揉揉我的头发，
　　“逗你呢，小鸵鸟？”
　　我保持埋头的姿势，闷闷道，
　　“真的，不骗人？”
　　“你总归是我的爱人，何必急于一时。”
　　阿澜的话将我的信念瓦解的摇摇欲坠，我抬起头，阿展却顺势扣住我，与我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那是我们之间的初吻。
　　一吻结束，阿澜又吻了吻我的眉心，将我揽在怀里，我听着他的心跳声，看着天花板的灯，只觉得好晕好晕……
　　“你们一盒，都用完了？”
　　“……”
　　季德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既有对阿澜的赞赏，又有对我的心疼。
　　“腰酸不酸？”
　　“……”
　　我该如何告诉，我们只是发乎于情，止于吻。没有越雷池半步。不过，季德巴不得我们越雷池半步。所以还是不说为好，不然季德那么执着，估计会锲而不舍往我手上批发物品……
　　“好好的晒太阳，怎么哭了？”
　　学委拿过纸巾替我拭泪。
　　我笑了笑，
　　“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电影，结局不好。”
　　这是我准备的借口。
　　然而我刚开始说，“想起”就破了音，泪又不止。
　　学委拍着我的背，什么也没有说，就那么温柔的陪着我，让我释放悲伤。
　　其实她更悲伤，也更坚强。她失去爱人更难过，那是灵魂伴侣，然而她为了孩子，还要排解悲伤，让自己快乐。
　　晚饭时，学委看着我很久，犹犹豫豫开了口。
　　“今天我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阿澜出了车祸在第一医院。”
　　“哦。”
　　我吃着米饭，又夹了一口红烧肉。
　　“同桌，去看看吧，别留遗憾。”
　　怎么会不遗憾呢？看与不看都会有遗憾。
　　“他母亲不希望我去打扫他儿子。”
　　“难道你为了让其他人顺心如意，而委屈了自己。”
　　我没有吭声，吃着饭。
　　“阿澜很优秀，与我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就像是飞鸟与游鱼，相遇也没有结果。”
　　“既然已经注定没有结果，何必错上加错。”
　　“你是要悬崖勒马，及时回头?”
　　“嗯。”
　　“你回头，那阿澜呢？”
　　“他只是一时迷途，总会知返。”
　　“阿澜可是执迷不悔，飞蛾扑火。”
　　学委顿了一会儿，
　　“阿澜出车祸听说是与家里断绝关系，着急见什么人？”
　　“你说，他去见的人是谁？”
　　学委说完话，回屋休息去了。我看着一桌的残羹冷炙，就像是一个人渐渐的没有了生气，仿佛躺在雪泊中……
　　在暮色苍茫中，我来到医院，打听到抢救室的路线。恨不得跑得在快些，在快些，此时一定不可以摔倒，这会耽误我去见阿澜。
　　结果，我被一伙黑衣人拦住。
　　“我们带你去见欧阳少爷。”
　　他们守在门口，我推门进去，走了几步，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阿澜？”
　　“阿澜？”
　　没有人回应我，传来关门声，和脚步声，我循声去看，是完好无缺的阿澜。
　　他离我越来越近，将我拉到怀里，用温热的手心为我拭泪。
　　手心是温热的，他还活着。他活着，真好真好。
　　“我曾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不来，我就放手，不继续纠缠。”
　　“然而上天垂怜。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既然我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相爱，管什么阻碍呢？
　　第二天我们早早在民政局蹲守，成为第一对合法夫妻。
　　我拿着红本本像学委展示时，她很开心，有种她的遗憾得以消减的开心。
　　她与季德以为幸福会很长很长，还没有来得及成婚，生子。
　　他没有等到做她帅气的新郎。
　　她没有等到做他美丽的新娘。
　　然而，他们很快在另一个地方重逢。
　　学委生下一个小季德，她产后出血离开了小季德，离开了我……
　　我守在病床前，看着学委湿淋淋的脸庞，她的声音透过氧气罩虚弱的传出来。
　　“孩，孩子，男，男孩，女孩？”
　　“男孩，眉眼很像你们。”
　　“他，他要不开心了。他喜欢女孩，女孩，可以做我的小棉袄，多一个人爱我。”
　　“他敢不开心，有你当妻子，还有儿子，偷着乐吧！做梦都要笑醒。”
　　学委也笑，仿佛想到了季德的傻气的初为人父的慌张样，笑声震的身体微微的颤抖，心满意足的合眼……
　　谁也不能从死神那里抢人，谁也不能……
　　我忽然间希望生活是神话，是仙侠，这样我就能把季德与学委从鬼门关抢回来。
　　我不能自制，哭晕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高中，又见到了傻憨憨的季德。
　　他又要开始追学委了。
　　这一次，我要全力以赴帮他追人。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争分夺秒，一刻也不能等。
　　最好明天就追上，后天就结婚，然后生孩子，这样到他们大学毕业的时候，至少度过了一段没有遗憾的时光。
　　可是他们如今还太小了，还在纯爱的年纪。
　　可是他们不把握这个时候，就没有以后了。
　　我苦思冥想，忽然想起来，这是我的梦啊！
　　梦里按我的意愿，她们没有生离死别。
　　季德与学委远赴国外，学成归来，举办一场浪漫的婚礼，漫天花瓣飞舞，他们紧紧相拥。
　　我甚至看到了，季德抱着孩子，与学委一起漫步公园。
　　“季哥，学委！”
　　她们两个手拉着手回头看我一眼，
　　“富贵儿，回去吧！”
　　“回去吧！”
　　黄色的落叶飘落，他们依偎着越走越远……
　　此去经过多年。
　　我与阿澜抱着小季德，捧着向日葵来看他们。小季德仿佛感知到父母的召唤，在怀里不安的扭来扭去。
　　我将他放到向日葵旁，他握着一支向日葵，爬到墓碑前，温柔地亲吻墓碑。
　　雨后初霁，天光大亮，阳光洒落，希望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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