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逢春

　　“叩叩。”

　　夜半敲门，吕焕战战兢兢地从床上爬起来，随手扯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双腿打着颤走到门边，拿起地上摆着的刀。

　　“谁。”他咽了咽口水，“谁啊！”

　　门外并无人应答，只是再度响起了敲门声。

　　他冷汗岑岑，咬紧牙关，握紧手中的刀又问了遍，“到底是谁！”

　　隐隐约约间他似乎听见门外的人走开了，他缓了口气正准备回房时，身后的木门被人破开。

　　有个高大的黑衣男子双手抱臂靠着门框好以整暇地看着吓得躺在地上的吕焕，他只是挑挑眉，并不言语。

　　“你要干什么？”吕焕声音都在发-抖。

　　男子竖起手指放在遮掩自己半边脸面的的黑布上，示意他安静。

　　看他没有想杀自己的意思，吕焕才唤回了自己那一点点的胆量朝着角落爬去，将方才掉在地上的刀抱在怀里。

　　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觉，他好像又听到一道脚步声，不过这脚步声似乎在自己的脑袋上。他摇晃着头，企图将这幻听摇出去，可是现实并不随他愿。

　　顶上的脚步忽然坠落在门外，紧接着，门框上的男子抽出怀里抱着的剑，朝门外走出几步。

　　霎时，门外传来阵阵打斗声。

　　吕焕听见动静，四肢着地地往屋里爬，最后滚到了狭隘的床底。

　　打斗声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吕焕原先干净的衣裳此时已经被汗水浸-透，像是掉进了河沟刚捞起来。
　　脚步声似乎在向自己靠近，他将自己缩紧又缩紧，生怕有人进来发现他，接着要了他脑袋。

　　“碰碰。”床边的人踢了两脚床沿。“吕老板。”
　　见没人应她，“吕老板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走了，那时可不知还有多少要来你这屋子做客呢。”柳辞不咸不淡地说道。

　　约莫等了一炷香，才见吕焕狼狈的从床底爬出来。
　　“哟，吕老板出来啦。”柳辞坐在他屋里一个看着很结实的木箱上，岔着腿。

　　吕焕双手撑着自己，费力地把自己甩上-床，喘着粗气，“你。”被唾沫呛住，“你咳咳咳。”

　　“不着急，你先歇好，想好了再给我说。”她坐在木箱上换了个姿势，“不过给你的时间可不多，如今已经有人知道你的存在，便会想方设法的来取你性命，让你再也开不了口。”

　　吕焕摊在床上，盯着天花发愣。
　　“看来吕老板是想好要将这个秘密不告诉我了，既然这样，那我便走了。”

　　闻言吕焕才意识到已经过去很久了，从纸窗看出去都能模糊地看到浅浅的橘黄-色。
　　“你能保我性命吗？”

　　柳辞停在门口转身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那要看你说的是不是我想要的。”

　　吕焕偏过头紧盯着她，挣扎几番最后还是泄气似地爬起来又爬回床底，从床板夹层间取出一个做工精密的木匣子。
　　“这盒子便是我关于十年前那档子事的全部。”他将匣子递过去却不放手，“你当真能保我性命？”

　　“吕老板手巧，这盒子怕是旁人都打不开，不若打开看看，再说后事。”她见吕焕仍旧犹豫不觉，她接着道，“怕我出尔反尔？那我告诉你我是闻渊阁的人你可相信了？”

　　吕焕震惊地抬头看她。
　　这江湖之上谁人不知“闻渊阁”？连路边的小乞都听过他们的名号。

　　“闻渊阁”是个江湖组织，传说其眼线遍布当今大齐国，大至朝堂小至千户百姓的各种机密文案、来往线索他们都悉数掌控着，加之里面还有不少赏金杀手，所以现在只要说想要谁的信息亦或是想杀什么人，大家几乎第一想到的便是这里。

　　吕焕之所以惊讶，还是因为这闻渊阁，玄乎得很，江湖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但若说是要找一个里面的人又无异于海底捞针，他们常年混迹在这人群之中，行事诡秘，路边小贩可能是他们，酒楼老板可能是他们，丐帮里甚至也有他们的身影，总之不可能找到他们，只有你花钱，让他们找上你。

　　这下听着柳辞这么说，他忍不住怀疑，毕竟闻渊阁名号大，能傍上他，干什么事都有个底气，可是又怎么能辨别真假呢，迄今他还没听过谁自己说是闻渊阁的。

　　看出他的怀疑，柳辞放开盒子，背起手从腰封拿出摁了个机关，拿出了个铜牌，上面刻着“闻渊·情”这几字。

　　吕焕定睛仔细地观察这牌子，做工精细，雕刻全然不似寻常手作人能做得出的，他叹了口气，现下这个状况他也只有堵上一把。

　　他手指在匣子上翻转扭了几下，匣子便自动开了。

　　柳辞接过，笑着说，“吕老板诚心，那我也说到做到。”她看也没看匣子一眼，便说道，“想要逃过他们，天涯海角恐怕都躲不过，我观吕老板你手艺精湛，不若入我闻渊阁做事，不仅此时性命无虞还能不东躲西藏的谋生。”

　　“你不看看？”吕焕瞪大了眼。

　　“你不愿意？”柳辞反问道，“若是愿意现在你还有一炷香可以收拾收拾包袱，若是不愿，那便一年为期，让你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吕焕无语地撇嘴，不过眨眼又开始收拾起来。

　　柳辞在在外间等着他，而屋内还有一人等她，那人便是方才踹门的男子，“可是柳门主？”男子见她出来坐在椅子上。

　　她轻挑眉尾，“如何？”
　　“我是我家主子唤我给你的。”他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包袱递给她。

　　“为何给我？”

　　“主子说，里面的东西或许是柳门主想要的。”

　　“你主子是谁？”

　　“他说你们会见面的。”

　　柳辞忍不住皱眉，“这么肯定？”

　　“天色将亮，门主一人注意安全，在下先回去复命了。”男子避而不答，作礼后便离开了。

　　“好了好了，我收拾完了。”吕焕背了一包提了两包，身上汗涔涔的衣服换了件。

　　柳辞起身拍了拍衣摆，“走吧。”

　　甫一出门，血腥味夹着晨起的露水泥土味便往鼻子里钻。

　　“呕。”吕焕连续呕了好几下，虽然不见尸首却地上有许多血迹，但这江湖第一组织的处理速度也让他吃了颗定心丸。

　　远处天空泛起红光，有人策马前来停在二人面前，下马朝柳辞作礼。

　　柳辞点点头，拉起旁边的人，“把他带回去交给阁主。”

　　“是。”他将吕焕提到马上，双腿一夹不多时就消失在了城门外弯曲的小道。

　　柳辞回到屋内将门栓好从窗子跳出去，又做了个小机关将窗给锁死。做完这些，她便牵走了草棚里只剩下她的那最后一匹马。

　　晃眼一看，吕焕竟还将那些马具都换上调试好了。

　　她拍拍马，牵出小巷，翻身一骑，直朝寺里奔去。

　　“这不好吧？好歹是个姑娘家，就着这么进去很冒昧吧。”徐毅鸿敲着柳辞住的那间客房，见没人应，云水便说开门看看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云水翻了个白眼侧过身，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蒙蒙亮的天。

　　“这可不怪我啊，我只是担心你啊柳辞。”徐毅鸿深呼吸，准备抬手开门。

　　“吱呀——”门从里面开了。

　　徐毅鸿也正正当当地摔了进去。

　　柳辞侧身躲过，倚着门，“你们这么早就起了？”

　　“阿。”刚喊出生又闭上嘴的徐毅鸿意识到喊得不对，“啊哟，云水你拉我一下。”

　　云水领着他的领子将他拽起来，“冒犯了。”他双手合十朝柳辞道歉。

　　“二位这么早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徐毅鸿低着头揉着自己的腰装傻，云水眨眼就道，“太守夫人今早要去听早课，我们来喊你，只是敲门没人应，怕你有什么不措便想着来看你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柳辞失笑，“多谢二位关心了，不过想来我这功夫在这寺庙里应该是能保证自己安全的。”虽然之前也有庙歹人来袭的例子，但人也不会太多，只因这庙中地不大人多容易暴露。

　　“二位稍等我收拾一下，和你们同去。”说罢，她回身将门关上，去里间换衣服去了。

　　“你咋了？”徐毅鸿见云水低着头摩挲着手里的珠子。

　　“你闻到血腥味了吗？”他轻皱眉头。

　　徐毅鸿耸起鼻子像小狗一样到处闻，“没有诶，你是不是闻岔了。”

　　云水紧盯着闭上的木门，像是想要透过门看到里面的人，“她身上有血迹。”

　　“啊？”徐毅鸿猛地回头，“我怎么没看到。”

　　云水叹气未言，错开步子离他远了些。

　　寅卯时分，众僧集聚大殿开始早课。

　　柳辞云水三人找了个角落位置，正好能看见太守夫人。

　　太守夫人远远见到云水便同他行礼，回过礼后便坐下了。

　　阵阵颂声引人瞌睡，柳辞整宿未眠，此时佛经的加持，脑子更是混沌一片。

　　徐毅鸿在一旁也是哈欠连天，见她垂着眼盯着地，就想找她说话，“喂。”他用手肘拐了拐她。

　　顿时，柳辞从瞌睡中醒神过来，只是她并未大动，只是小声低应了声。

　　“今早来找你，我瞧见你身上有点血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被磕着碰着？”徐毅鸿内心窃喜，想着云水既然看到没有问许是他脸面薄不好问，既然这样，他便来当这个黑脸。

　　柳辞皱了皱眉，语气不温不火地回他，“突来葵水。”

　　简之四字将他噎得严实，徐毅鸿涨红脸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地里。

　　她又侧过头看向正看着他的云水补充道，“没来得及发现，就不小心弄到衣服上了。”她眨眨眼状似困惑。

　　云水见状低头闭眼盘珠心里默念着佛经，只是悄悄红了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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