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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兰
思妩身上的首饰被摘了个干干净净,连一枚戒指都没给她留。
妈妈们吓坏了,悔不该将她留在房中。谁知这丫头竟有这么大脾性!万幸她们赶来及时,没闹出事来,否则真叫她自戕成了,她们该如何向买主交待!
整整一万二千两黄金呢!承露她们几个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次的多。
虽不知道买主是谁,居然舍得为一个小丫头出这么大手笔,但“得罪不起”这四个字却随着那万两黄金一起滚进了顾妈妈眼中、心里。
她咬牙道:“便是绑,也要给我绑到床上去!”
“不许再叫她挣扎!”
“乖觉些,一会客人进来了,好生伺候着。不然……”
这一句,却是冲思妩说的。
思妩勠力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抵不过几个膀大腰圆的妈妈的手劲。她们合力将她按到床上,取下一条红绡,将她纤细的手腕与粗实的床栏紧紧捆扎在一起,保证她再折腾也挪动不了分毫。
接着,又一条红绡,蒙上了她的眼睛。
第三条,封住了她的齿舌。
思妩心知这并不是怕她喊叫,而是为了防她咬舌自尽。
她忽而有些想笑。
她们并不知道她并不想死。非但不死,她还要活着,好好活着,无论今夜遭遇了什么。
“脚要不要绑?”妈妈们还在商议着。
顾妈妈看了一眼那截因挣扎而裸|露在外的细白如藕的小腿,道:“不必了,叫客人看见,还以为咱们瞧不起他呢。”
“哈哈。”想想那画面就觉得可笑。
顾妈妈却没心思笑。她拧眉看了又看,终于觉察出了哪里不对:头面没了,衣服就显得太厚重,且与眼下这仰躺的姿势也不搭。
“去,找件薄如蝉翼的纱衣换上。”她吩咐道。
嫁衣端庄华美,却并不适宜此刻。但,假如换成一匹若隐若现的红纱,再配上这一副动弹不得任君采撷的姿态,那……就别具一番风情了。就连那些被剥去的头面首饰,都成了点睛之笔。
“地笼烧热些,别叫人冻得缩手缩脚的,反倒不美。”
妈妈们手麻脚利,迅速料理好了一切。
顾妈妈望着床榻上焕然一新的美人,终于满意笑了。她相信,任何一个进来的男人,都会忍不住为此良辰美景动心。哪怕是一万二千两黄金的天价,也能叫人觉得物有所值。
“顾姐姐,瞧您这么费心,又这么高兴,怕不是……给你家恩侯准备的罢!”几个妈妈围着顾妈妈打趣道。
顾妈妈冷笑:“就他?别说金子了,他能拿出那么多银子我就阿弥陀佛了。混小子一天到晚不干正经事,连他老娘我来年的赎身钱都还没着落呢!他若敢忘了,等一开春我就接客去,看他堂堂侯爷的脸往哪儿放!”
一番话说得众妈妈们都笑了:“顾姐姐真会逗趣,您的赎身钱哪一年断过?我瞧着再没有比恩侯更好的孩子了。”
“是啊,恩侯心善,靠得住,哪像我家那个混账,非逼到他老子娘磕头求他,才肯不情不愿地掏几个子儿出来。”
“嗐,我就更别提了!顾姐姐的福气真叫人羡慕……”
几个妈妈边小声聊着边退出了房间。
门阖上了,房内彻底陷入静谧。
但思妩知道,这种静只是暂时的。不久之后,便会有人重新推开房门,走向她。也许是位彬彬有礼的公子,又或者是个酩酊大醉的老头,她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拒绝不了。
她忽然很感激妈妈蒙住了她的眼睛,叫她不必直面来人,只要看不到,她便能骗自己往好处想。
她眼前只余一片刺目的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她不知道妈妈今夜点了多少盏灯火,才能叫这光芒隔着层层红纱仍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不断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就当是提前嫁了,少陵哥哥知道了也不准生气,谁让他没能按时回来呢?
可是,为什么……他没能回来呢?从来有求必应的少陵哥哥,为什么,偏偏这一次例外了呢?
思妩的眼睛因刺痛而酸涩,又因酸涩而变得湿润,等意识到自己在哭后,立即咬牙硬生生止住了。
她不能这么没出息。
就像承露姐姐说的那样,凡事都依靠别人,就要做好那个人突然有一日靠不住了的心理准备。可是,可是,那可是少陵哥哥啊!为什么也……
思妩舌尖一片腥甜,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咬破了下唇。
更漏滴答,烛火噼啪。
她在这张“婚床”上不知躺了多久,躺到哪怕烧着地笼也依旧冻僵了手脚,躺到就在她以为不会有人再进来的时候,“吱吖”一声,门开了。
思妩瞬间一阵激灵,下意识便朝门口的方向望去,可入目依旧一片鲜红。比视野更先到来的,是来人沉重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愈来愈近——这是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他正在朝自己走来。
思妩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感觉自己见到了鬼。
她忍不住轻轻打起了哆嗦,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恶鬼朝她走了一步又一步,直到在她的床边站定,不再动了。
思妩看不到,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正在下移,一寸寸掠过她红纱下的肌肤,水蛇般,从锁骨、前胸,游离至肚脐、小腹,甚至还要贪婪地继续往下。她挣扎着并拢双腿,试图阻止这种充满侵略的窥视,眼泪因屈辱汹涌而出。
原来,无论事前给自己鼓足了多少勇气,到这一刻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一戳就破了啊。无论理智上再怎么告诉自己没关系,等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会羞愤欲死。
她白日里怎么就没抓住机会立死?!
眼泪越流越多,浸湿了红纱,思妩拼命止住喉间支离破碎的呜咽声,强做出坚强模样。
她知道,恶鬼仍在看她。
恶鬼动了。
他伸出一只手,抚上她苍白的面颊。
他的指腹温热,带着些许粗粝,温柔地从她脸上拂过,仿佛想赐予她些许抚慰,然而却引得思妩不住地颤栗,连两瓣被迫分开的双唇也跟着哆嗦起来。
她怕。
鲜血又流了出来。
恶鬼注意到了,挪动手指来到下唇,轻轻摸了摸她的伤处。
思妩一阵恶寒,偏过头去躲开了他的触碰。
恶鬼指尖一顿,暂停片刻,又开始沿着她起伏的曲线向下勾勒。
思妩顿时如一条缺水的鱼般拼命摆尾。如果她此刻会说话,能说话,一定会哭喊着求他住手。
不要,不要。
她哭泣。
恶鬼感知到她的抗拒,停顿了一会,把手拿开了,接着稍稍后退半步,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思妩如经历了一场劫后余生般深深地喘息。
她不知道他怎么就良心发现突然改变了主意,她没心思去思考他的感受。她只盼他快走,什么也别做,走就好了,再也别回来。
她怕自己撑不住再有下次。
可惜这一次,恶鬼却没能使她如愿。
他突然就吻了上来,吻得又凶又急,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叫她无法躲避分毫。
鲜血溢出,原就破裂的下唇伤得更深。
思妩再次如一尾活鱼般扭动起来,却怎么都逃不过他的钳制。他力大如牛,带着原始的野蛮与凶性,恨不得将她整个吞噬。
他不是人!他就是鬼,活生生的恶鬼!
思妩躲不过他的激吻,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好在,一条横亘在她口中的红纱阻止了他的侵入,令他无法邀请她的舌尖共舞。
仿佛不甘心般,他松开她被啃噬到红肿的双唇,朝她下巴狠狠咬了一口。
思妩吃痛,抬起腿愤怒地踢打他。
此刻,她早已忘却了恐惧,忘却了屈辱,只想狠狠地报复他,想让他也痛,也流血,也哭!
恶鬼忽然停住了动作。
他用颤抖的手摸到她脑后,想要解开她口中的束缚。
解罢,思妩愤恨地想,解开以后,第一个咬死你。
恶鬼的手又停住了。
接着,他隔着厚厚的红纱吻住了思妩的眼睛。不同于吻她双唇时的激烈,这个吻温柔而绵长,他边吻边将她搂至怀中,越箍越紧。
难道,他想用双臂将她勒死?思妩骇然想道。
可恶鬼很快便放开了她。
这一次放手之后,他没有再攻过来。他拉着思妩的手在她床边坐了许久,直到她抵挡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思妩夜半惊醒时,床边已没了恶鬼的身影,而缚住她的红纱不知何时也已经全部解开了。她手能活动,眼能视物,口能呼吸,只有从下唇和下巴处传来的痛意提醒她方才的一切并不是梦。
想到睡前他对她做的种种,她不禁感到疑惑,他究竟是谁?
宗弦?
不,不像。不会是他。
难道,是少陵哥哥提前回来了?先吓一吓她,再给她个惊喜?思妩想到这个可能,欢喜地起身,可一坐定就感觉到了不对,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她身上穿着的,还是妈妈为她换上的那件红纱衣,轻透单薄,丝毫不能遮羞,除此之外,再无一丝半缕。可她坐起时,分明感到后腰窝里多了块丝织物,冰冰凉凉,黏黏腻腻。
心跳骤然加速,她带着巨大的惊惧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方月白色的真丝手帕,帕角处,还绣着一朵含苞待放的文心兰。在她忍着不适将它捏起来的刹那,一股腥膻气息冲入鼻中,与外出的姐姐们清晨回来时身上所携带的那股气息一模一样。
思妩大脑一空,在想明白那是什么的一瞬间,立刻用尽最大力气将它甩了出去——
好脏,好恶心!
他不是裴少陵,绝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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