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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村】肖云
地上横躺竖卧的都是村民们的尸体,整个屋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尸臭和血腥气。原本坐得满满当当的桌上也变得空无一人,只剩下手上、袖子上都是血的鬼新娘和四位玩家面面相觑。
空气静得出奇,人和鬼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杨珊看着地上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的村民,一时感到头皮发麻。
参加喜宴的村民都死没了,这喜宴算不算毁了?
他们的任务是要活到喜宴结束,如果喜宴都办不成了,他们的任务岂不是也失败了?
梁临渊看出杨珊的焦虑,于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
他举起桌上的一杯酒,敬向鬼新娘。
他说:“恭喜。”
一饮而尽。
鬼新娘缓缓点头,又朝他鞠了一躬。
梁临渊一步一步走向鬼新娘,藏在背后的手中出现了一条细长的红绳。
【断开的红绳(500积分):不知是谁的孽缘的见证,也许就是前世的你。使用对象包括但不限于人、鬼、无机体,只有他/她/它真的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信任时,这根红绳会带你看见你想看见的他/她/它的一切】
【玩家梁临渊商城支出积分500,剩余积分总额2520,未上榜】
余穆说得对,他就是要赌。
“肖云。”
鬼新娘猛地抬头,黑洞洞的眼眶死死地对着他的面颊,如果她有眼睛的话,想必是不错眼珠地注视着他的。
鬼新娘怨毒的声音变得低柔,听上去像是哀求。
“叫我的名字,再叫一次。”
梁临渊一怔,感受到身体里似乎每一个器官都在颤抖,但他知道,这不可能是他自己的感受。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许多零星的片段,近乎以吞噬性的力量侵占了他的一切思考。
“哎呀,你说说你像什么样子嘛!失魂落魄的。不就是肖学姐回家看看病重的父亲,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一个男生搭上他的肩膀,长吁短叹地说。
梁临渊沉默良久,听见自己温和地说:“她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大学了,那荒郊野岭的……”
那是张以歌的音色。
“又来了,”身旁的男生翻了个白眼,哼道,“你家阿云就是在那个荒郊野岭长大的,她还能出什么事?”
张以歌也不恼,只是摇头说道:“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要走那么远的路去看父亲一眼。”
男生不满地说:“你啊,又不是她男朋友,管那么多干嘛?你不敢表白,又不敢追人家,天天就知道在这发愁,怂不怂啊!”
“我不是不敢追……”
张以歌辩解一半,张了张嘴,却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叹了口气。
他只是想,他喜欢她,与她无关。
他不愿意给她造成任何的困扰和痛苦。
张以歌知道,肖云很累,她是从小村子里走出来的,她父亲只在好几年前给她留过一笔不多的钱,而她必须每次都拿到最高档的奖学金,打好几份工,去赚出来自己的生活费。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还会因为一封病危的信而回去看她家乡的父亲,在他的观念里,这种对女儿不屑一顾的人渣不配让肖云折腾一趟。
但他从不会这么说,因为他知道,这是肖云自己的选择。
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张以歌干脆不想了。
他从上衣胸口的兜里取出一张照片,照片有些旧了,照片上的人也有些轻微的褪色。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穿着高中校服,脸上是未褪去的青涩,双手举着获奖证书,站在演讲台上笑得灿烂。
张以歌看着照片上的小姑娘,也慢慢地笑了。
室友说的话总是很偏激,但有时候说的也没错,他的确该拿出点勇气自私一把了。
他起身,收拾起床单被褥,又打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吃食,“吭哧吭哧”地拎着一大包东西往外走。
坐在床上的男生注意到他的动作,疑惑地问:“喂,老张,你干嘛去?”
张以歌将照片妥帖地放回原位,压了压嘴角的笑意:“你说得对,我去试试。”
男生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可是她过段时间就回来了啊,你等她回来再说呗。”
张以歌朝他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喊道:“我等不及了,我要去找她!等我带着她回来请你吃饭啊!”
……
“梁临渊?”
“梁临渊,醒醒!”
杨珊焦急的脸在眼前放大,梁临渊被她晃得头晕,摆了摆手制止杨珊的动作。
“你怎么突然晕过去了!”
梁临渊摇头:“放心吧,祸害遗千年。”
杨珊:“……”
梁临渊踉跄地起身,拒绝了杨珊好意搀扶的手,心情复杂地看着如今已成了鬼新娘的肖云。
照片里向着光微笑的女孩和面前浑身是血的女鬼重叠在一起。
那时的张以歌兴冲冲地来到镇魂村,成了村里的“外乡人”,只为了间肖云一面,把自己的爱意传达给她。
张以歌却没能带着她回去。
因为肖云已经死了。
“肖云。”梁临渊喊她的名字,心脏跳得很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
肖云黑洞洞的眼眶中留下两行血泪,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梁临渊压下属于张以歌慌乱的情绪,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那张不知几年前的照片,递到肖云手上。
梁临渊说:“我在高中时第一次遇见的你,很抱歉,没来得及跟你说就擅自拍了你的照片。我就记得,你笑得特别好看,阳光下显得特别明媚,像是一股自由的风……我语文不好,可能形容的不太贴切,但那真真切切是我的感受。”
肖云避开自己的指甲,小心地用指腹捏着那张薄薄的照片,手不停地在抖。
“我一写东西就写得假,别人都不信。但是我就是喜欢你,想让你看遍大江南北,甚至……无论身边有没有我。”
“我不知道你看不看得见这张照片,是我在颁奖典礼上偷拍的,我胆子小,所以拍得特别模糊。后来我和你上了同一所大学,你估计都忘了吧,大三的时候下雨天有个人给你送了伞,那个人就是我。”
陈映诧异地看着梁临渊,余穆和杨珊却没什么反应地听着。
这些话没有任何胡编乱造的迹象,近乎脱口而出。
【角色扮演类副本中,玩家有概率根据剧情探索进度被原角色情感影响】
那是张以歌从心底一直想对肖云说的话。
而由于张以歌的影响,梁临渊几乎拿不稳手里的东西,他放任张以歌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讲给肖云,没有多加干涉。
张以歌的感情是他计划中最好的偏差,毕竟只有真心才能打动真心。
肖云接过他手中红绳的那一刻,梁临渊也同时放宽了心。
因为他知道,他赌赢了。
【d级副本NPC鬼新娘接受玩家梁临渊的剧情请求,接受者信任值92(高于道具标准线),副本道具“断开的红线”生效,回忆副本开启】
【副本导入中……】
……
张以歌在回忆中说,肖云是从小村子里走出来的,所以梁临渊自然地认为,他仍会在这个村子见到肖云幼时的第一面。
所以当他第一眼看见明亮的客厅里玩积木的女孩时,他几乎是意外的。
俏皮的装修风格、好几种颜色的积木、放着动画片的大电视。
那一年,肖云五岁。
那是城市里优渥而幸福的家庭生活,父母关系和睦融洽,女儿自幼聪明伶俐,拿着各种各样的奖项。
直到有一天,肖云像往常一样离开幼儿园时,却没看见来接她的妈妈。
班里另一个小女孩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对肖云说:“云云,阿姨是不是没来呀?我让爸爸借你手机给阿姨打电话吧!”
肖云眼睛一亮,重重点头:“好!”
小女孩拉着肖云的手,看见远处的男人拼命挥手,高声喊道:“爸爸!我要帮同学一个忙!”
远处的男人笑着看着她们,脸色却突然一变,近乎惊慌地奔向女儿,嘴里还喊女儿的名字:“英子!快过来!”
原来她就是英子。
梁临渊回过头去,顿时明白了英子的父亲骤然慌乱的原因。
两个仍然茫然的瘦弱身躯被几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拖拽着,轻而易举地压制住她们的挣扎,捂着嘴把她们塞上了面包车。
“英子!英子!!!”
面包车疾驰而过,英子父亲拼命地追在后面却怎么也追不上,留下近乎崩溃的哭喊。
男人跪在地上,报警时说出来的话哭得连不成句子。
儿童绑架。
梁临渊看见面包车驶向的方向——镇魂村。
他抚了抚激烈喘息的胸口,自言自语地说:“别难过。”
也只有梁临渊自己知道,看见这一切,真正感到难过的并不是自己。
“多么无力啊,不是吗?”他自嘲地笑了。
“看见自己爱的人离自己而去,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就像现实世界里的他一样。
……
肖云和英子被人蒙着眼睛粗暴地拉开,她不知所措地想动一下,却使不上力气。
周围是嘈杂的人声,震得她脑袋“嗡嗡”地疼。
“要不留下吧……”
“那还……卖了换……”
“模样还行,卖给谁家当童……”
“那个已经做……这个要不就给那些人……”
“算了,这样吧……”
肖云无意识地咳嗽了两声。
屋子里的谈话瞬间停止,很快村民们都离开去了外面交谈。
很吵,很烦。
那么多个人中,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却尤为清晰:“我年纪大了,这孩子不如卖给我当个女儿吧。”
而对肖云来说,这个结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男人问她:“你名字叫什么?”
肖云小声说:“肖云,云朵的云。”
男人笑了:“巧了,我也姓肖,你我倒是有缘,居然还是本家。”
肖云不太敢说话,小心地观察眼前的男人。
男人:“你家住哪?”
肖云磨蹭半天,说道:“……西安。”
男人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我家是咸阳的,但咱们现在在哪我就不知道了。”
肖云有些愣愣地看着他,没听明白他的话。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男人的表情有些复杂,他说:“你怎么来的,我当年就是怎么来的。”
只不过肖云是被他接出来的,而他则是自己搏命逃出来的。
男人没再跟她多说自己的经历,也从没逼肖云认什么父女关系,肖云管他叫老肖,而老肖实实在在地当家里多了个女儿照顾。
后来肖云长大了些,有一次出门看见村子里的女人们冲着她的脚指指点点。肖云的茫然地看着那些女人们嫌恶的表情,跑回家,扑进了老肖怀里。
老肖问她:“阿云,怎么了?”
肖云想起那些女人充满恶意的目光,有些难过地问:“她们的脚都那么小,我的脚怎么这么大、这么奇怪?”
老肖抱着她的手臂哆嗦了一下,过了许久,才温声说:“不,不,阿云别怕,阿云的脚才是最正常的,有问题的是她们。”
从那次开始,老肖看向肖云的目光总是很挣扎。他常常夸肖云聪慧,之后却又沉默着叹气,可是眼神中的某种东西却越来越坚定。
梁临渊默不作声地看着。
而这一切终止于老肖拉着肖云的手,将一大包东西放在肖云怀里,那个从小就坚强倔强的男人抱着肖云哭出声来。
他偷偷送肖云离开了镇魂村,将她送回到了城市里,包里装的是他全部的积蓄。
他说,有的人生来就应当是有归属的,迂腐和封建不能成为禁锢自由的牢笼。
他重病的身体不允许他回到自己的归属,所以,他要送家里那离巢的鸟儿回到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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