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在燃烧

作者:山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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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 章


      榆溪回了条消息过去,继续专注手上的事情。

      很快,冷清的教室里响起一连串轻微的脚步声,像是刻意控制过,随后停在某处再没了动静。

      等榆溪画完手上这幅画,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她端详了油画片刻,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让江驰上楼来。

      猛地回头一看,角落里静悄悄倚着墙面的那人不是江驰又是谁?
      尽管天气已经不再燥热不堪,他依旧着无袖T和短裤,长腿随意交叉支着,抱一臂,另一手按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剑眉星目,出众落拓,鸦羽般的长睫依旧在眼下覆下一小片阴影。

      接收到她看过来的第一眼,江驰立马收手机直起身,轻车熟路地帮她收拾好画具,见她撕完纸胶带将画放好,他走到她身边:“转过来。”

      对江驰的熟稔让榆溪没有任何思考地听从这句指令。
      “做什——”

      下一秒,他弯腰贴近她,双手穿过她的双臂,环过她的腰。
      剑眉星目的俊颜在面前放大,眼窝陷入高挺眉骨制造的阴影里,榆溪眼神失焦地落在他微鼓卧蚕上方纤长浓密的下睫。

      腰侧环过的小臂越收越紧,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紧实的肌理触感和蓬勃热度,榆溪脑中断档般空白了几秒。
      很快,腰后有了细微的动静,有什么东西被拉扯了几下,身上的束缚骤而减轻。

      榆溪低头去看。
      是围裙。
      两根细细的系带彼此没了牵绊,在两侧荡了几荡,垂落。

      江驰随即收回手,直起身,撑着围裙脖颈圈口,避开她的脸向上抬了下,将围裙彻底从她身上取下来。

      榆溪眼珠动了动,骤然瞥见他绯红的耳根。
      “?”

      江驰还捏着围裙,神色自若地压下仿若擂鼓的心跳,视线扫到她的目光,立即反应过来,欲盖弥彰地伸手擦了下,嘴上嫌弃道:“你们教室颜料的甲醛味太重了。”

      “哎——”
      他动作飞快,榆溪伸手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

      江驰抬起的,是拿着围裙的那只手。围裙上多处油画颜料还未干,恰巧擦过他的耳廓,沾染上一道深蓝,在红润的肤色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兀。

      榆溪蹙了下眉,使了点力将他的手臂拉下,又从他手里扯出围裙放到一边,拉着人往洗手间去。

      整个过程,江驰一声没吭,卸了力,乖乖地任她主导。

      洗手台前的玻璃映出一高一低紧挨站立的两道身影。
      榆溪掀开水龙头,先简单搓了下自己的手,大部分早已干涸的颜料在清水攻势下无动于衷,她没管,吩咐他:“低头。”

      江驰伸向水龙头的手微顿,又神色自若地收回,随即偏了点脸,弯下腰,将沾了颜料的那只耳朵送到她面前。

      等了几秒,他鼻尖轻抽一下,闻到了独属于菜籽油的味道。

      响彻天际的暴雨声一点也听不见了。
      柔软的指腹带着水的冷沁贴上耳尖,点点滑腻触感传来,耳廓皮肤被轻揉几记,又与粗粝的擦手纸亲密接触两下,江驰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它狠狠磨砺而过,一下重过一下。

      十四五岁,是他叛逆得最狠的年纪。

      那天深夜,他照常揍完人回到所谓的家,偌大的房子空旷冷寂,像深海里的一座孤岛。虽说他早已习惯,但还是觉得心口挨过一拳的地方钝钝发痛。

      管家望眼欲穿,终于等到他回来,见他身上新旧交加的青青紫紫伤痕,急忙上前,声音发紧:“小少爷,怎么弄——”

      “让开。”

      管家看着他长大,知道他刀子嘴豆腐心,却也管不了,无奈叹息一记,还想说什么:“客厅里——”

      “别烦我!”江驰心情差到爆,恶声恶气让他别管他。

      见他不像有大碍的样子,管家只得依言离去。

      整个世界重新安静下来,江驰径直进了门,站在玄关将书包一丢。
      换鞋进屋的瞬间,他倏而察觉今晚客厅的与众不同之处。

      往日亮得恍若白昼的巨型水晶灯盏,今夜没开,只留了数盏昏黄的壁灯,像是为冷清的夜晚增添几分暖意。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在看见客厅沙发上趴伏的女孩身影时陡然顿住。

      她双脚蜷缩侧躺着,海藻般茂密的发丝凌乱蜿蜒铺陈,像墨色的小溪,如画的眉目宁静,贴住沙发的半张脸颊压出难以言喻的可爱肉感,连带着让江驰对她的讨厌都生生减淡不少。
      沙发前的桌面上,还摊着课本和习题册,笔规规整整摆在旁边。走近一看,习题册已经被填得满满当当,字迹娟秀却不失风骨。眼角一抬,只见桌角还立着一只中等规格的白色医药箱,不像是家里常备的款式。

      江驰悄无声息地站在原地,黑沉沉的眸子扫视一圈后又转回安静睡着的女孩身上,像是难以理解般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她动了动,惫懒地撑起身子看到他。

      “你怎么在这儿?”他不知道她今天是唱哪一出,语气不好地先发制人。

      其实两人小时候还亲密无间,但近几年,他开始抗拒她出现在眼前,甚至疾言厉色地对她放过好几次狠话,她一开始不明就里,到后来也来了脾气,干脆退到他的安全社交范围圈外,两人的关系降至有史以来的冰点。

      榆溪揉了揉困顿的眼睛,嗓音带着刚醒的软绵:“过来看看你被揍成什么样了。”

      “你——”
      江驰眉心一皱:“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看见了。”榆溪起身,不知从哪儿拎起来个包,将桌面的书本收拾好放进去。

      见她要走,果然只是来看他的笑话,江驰冷笑一声,就要往楼上去。

      “等等!”

      江驰不耐转身:“看都看完了,你还要干什么?”

      榆溪说:“过来。”

      不是,她当他是狗吗?呼来唤去的。
      明明在不爽、明明想驳斥她,但不知为何,他双脚不听使唤似的往她那儿去。

      她将他按坐在沙发上,又拿过那个医药箱捣鼓一阵。

      带着湿意的棉球被镊子钳住压到嘴角,动作轻柔地擦拭片刻,又挪到眉骨上方,如法炮制地一一擦拭过去。
      双氧水的味道慢半拍刺入鼻腔,应该是没有痛意的,他将这统统归咎于面部伤处都没破皮的缘故。

      身上的伤比面上的严重很多,她又换成棉签沾碘伏,仔细清理他双手双臂的破皮擦伤。

      江驰面无表情地看她动作,张嘴就刺了句:“怎么,你这个好学生找不到地方发散爱心?”

      “嘶……”
      手背伤口一痛,她报复似的重重按了一记。

      “既然你爱心泛滥,怎么不关心关心被我揍的那几个人?”

      榆溪将用过的棉签丢到垃圾桶,又换了支新的。
      “行了,我知道你是为了帮三班那个男生,二中那几个混混能是什么好人?”

      他猛地一怔,面色不自然:“你不阻止我?”

      “他们早该被揍了。”
      棉签擦过手肘破皮处,她声音清清泠泠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听:“你以后再遇到他们霸凌同学,继续揍。”
      说完,她冲他晃了下手上的棉签。

      意思是,有她帮他处理伤处。

      江驰忽然就不说话了,嘴角轻轻提起又迅速放下,黑曜石般的眸子像流星闪过般落入星星光点。

      她好像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了。
      他想。

      “身上还有别的伤吗?”榆溪突然发问。

      “……没。”

      榆溪才不信,伸手就撩起他的T恤下摆。

      江驰猛地伸手制止,欲盖弥彰地想要遮掩,却没抵得过她的敏捷手速。

      腹部一凉,少年已经初具雏形的薄薄腹肌像是受不了似的猛地收缩,嘴里闷出一声急喘,粉意顺着耳尖迅速窜到脖颈。
      面前专心处理他伤口的人完全没注意,继而转到他背后,将背上的几处一并处理好。

      江驰呆愣地坐在原地。
      撩起的衣服早已放下,榆溪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被处理过的伤口都透着一股舒爽的清凉,在骨子里流窜。

      他想,就是从这晚起,他对她微妙的嫉妒化成了套在脖子上的无形项圈。

      也是这晚,他莫名品出来一个道理——
      当狗,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他下意识想摸摸自己滚烫的耳朵,却被拍了响亮的一记:“别动!”

      瞬间回神。

      榆溪抽开他的手,将耳朵上的油污擦干净,丢掉擦手纸,又挤压一泵洗手液,清新的橘子味扩散开来,盖住浓郁的菜籽油味,再次触上江驰的耳廓……
      她最后抽了张擦手纸擦干他耳朵上残留的水迹,才说:“好了。”

      江驰直起身。
      被清理过的耳朵靠近镜子一侧,跟方才比起来,红得快要滴血。

      榆溪端详了两秒,疑心是不是自己刚刚的动作太粗鲁:“……这儿没有纸巾,只能将就用擦手纸了。”

      江驰飞快扫过镜子里自己的耳朵,故作淡定地应了声,视线再转到她称得上“五彩斑斓”的脸,他伸出食指指了下:“我帮你?”

      “我自己弄就行。”
      榆溪自己都不知道洗过多少次了,压根不需要他帮忙,驾轻就熟地将脸和手上的颜料洗净,又回到教室拿来笔刷,用松节油和洗洁精清理干净……

      出了教室,榆溪瞥了并排走在身边的人,想起他的话:“冷你还穿这?”

      无袖T顺着风的方向自由地荡,江驰没所谓地耸了下肩:“谁知道这儿风这么大。”

      美院一楼廊下是通透的设计,暴雨天穿堂风而过,是有点大,但也不至于到冷的程度,这人惯会胡诌。

      “你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又一道强烈的白光闪在天际。
      榆溪都能脑补出几秒后随之扑过来的心惊肉跳的巨响声,她连脚步都滞住,攥紧拳头,将即将出口的惊呼压在喉咙里。

      然而有人更快地将两手捂在她耳边。
      温热的触感肉软压在耳廓,朦朦胧胧听不真切的白噪音瞬间放大,隔绝掉大部分雷电轰鸣。

      榆溪逆着那双手的力道扬起头看向他。
      他墨色的瞳孔里盈满笑意,也映出清晰的一个她。

      待雷声震颤的余韵彻底散去,他才抽回双手,理所当然地说:“不是怕打雷?”

      榆溪下意识在他给的这份心安里点点头。
      “那你怎么知道我没走?”

      江驰之前给她发过消息,但她只说自己在学院画画,可没说这个点还在。

      “猜到了。”

      好吧,榆溪努努嘴。
      他对她可谓是了解得很,连她画一幅画大概需要多久都清清楚楚。

      “带伞了吗?”

      “没……”

      ?
      榆溪匪夷所思地看向他。

      “怕淋雨啊?”他痞里痞气地轻笑一声,“……我开车了。”

      噢,那没事了。

      等等——
      榆溪“嘶”了声:“车也开来学校了?”

      “不然?”他抬眉,“学校禁止学生开车?”

      “……”

      车就停在路边。
      两人疾步冲进雨里,黑色奥迪主副驾车门被同时拉开,又一齐猛然关上,一气呵成。

      江驰抽了纸递给榆溪,又擦了擦自己。

      两束车灯在黑暗中点亮扑簌下落的雨珠,雨刮器在前档上不停歇地摆动。

      “我怎么没见过这辆车?”榆溪将脸上的水珠擦干,又用纸巾在头发上按了按。
      江驰家车库里靓眼高调的跑车一抓一大把,这辆车就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随便提的,专门在学校开的,”他漫不经心启动车辆,“最近暴雨天多,要不要晚上都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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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6小时前 来自:四川
    宝宝们,19日不更,20、21日18:00更新^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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