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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清风席卷而来,翠绿的叶重叠着沙沙作响。柔和的光穿过枝叶的间隙,投下几束发亮的柱,照的人周身暖融融的。这种温度很熟悉,仿佛掌心相贴的那种感觉,透过交缠的十指,就似两颗心都能够相通。
温碧琼静静地站在眼前的碑刻前,因为要配得起他,特地请工匠将一块完整的白玉进行精细的雕琢,他的名字,还是亲手写上去的…“怀玦,告诉我,我没有做错,我的选择…哼,天下人负你,我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是在一间简陋的木板房,两个稚嫩的少年,一个静静躺着,还不停小声叨念着“哥哥,我冷…”
床边坐着的那个先是用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还是冷?我去拿被子。”
“别,别留我一个人…”
“小珂马上就来了,没事别怕。”
“不,哥哥别走…”
“好,还是冷…这样好点么?”
“嗯…”青涩的身体,重叠在了一起,他的手被他握住,捂在怀里;时不时呵一口气,把生病的人再向里揽一揽,将自己的热量尽可能多的传给怀中颤抖的身躯。
“…”突然闯进脑中的声音,把陷入回忆的温碧琼拉了回来。
“教主大人!”
尽管心里“这么叫果然别扭”的念头转了千遍,但是貌似妖孽哥哥这种称呼用在这个面目呆板、表情僵硬的人身上,自己的下场应该——不会太好,所以教主,就成了“大人”。
“你不是走了?又自己回来了…”
把他的厌恶之情全部忽略掉后,萨孤玄烨满脸“我是无辜的”表情,略一停顿,叹一声:“唉,怎么说咱们也是兄弟是不是?兄弟有难了,这忙你不帮谁帮啊,对不对?”
“刚才不是还自称是男宠么?这么快就又和人称兄道弟的了…萨孤玄烨,我现在没心情陪你玩。”
“啊?你叫我的名字…你怎么知道的?”
“不然叫你什么?还是癞皮狗听着顺耳是么?”
“温碧琼,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方才还静立如杉的男子连眼都没有抬,拨开他指着自己的手,又似风一样掠过他不知去往何处了。
“别走啊,我,我真有事儿~哎~温大教主!教主大人!你不能慢点儿~”
耳边的聒噪越来越远,温碧琼的心似乎随之也安静了一些,穿出了后山那片竹林,脚步不知不觉转向西厢房。清淡的兰香一丝丝混入鼻息,烦躁继而慢慢沉降下来,步履放缓后,他静静注视着园中的百芳,就这样看着,失了神…
良久,他缓缓转身,推开房门,来到熟悉的案几前,停下来拾起桌上一支笔,趁着砚中残留的点点墨迹,悬在一方宣纸之上,却如何也下不去笔。本是想描画那少年的眉眼,但脑中一闪而过的,竟成了陌的笑颜....
“啪”的将笔拍到案上,颓然叹首,扶着桌沿坐了下去。十几年前,本应是自己的劫数,却愣是用那人的性命换来了自己的苟活。温碧琼脸上不带丝毫感情,拿过手边的一叠文书,静静地翻看起来,只是时不时皱皱眉头,一会儿就又舒展开来。
“来人。”
“教主有何吩咐?”
“备马下山。”
“是。”
“你答应帮我找马啦?”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小爷我是何等的聪明人~再说又不是第一次来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失陪。”冷冰冰扔下一就话,温碧琼作势要走。
“别走,别走——”萨孤玄烨拽住他的肩头,“怎么见到我就跑啊?”
“放手,否则后果自负。”
萨孤玄烨抿了抿嘴,“放就放嘛,不过你挺够意思的啊,我还没说帮什么忙呢,你就知道了,嘿嘿。”
“你在说什么?”显然一遇到温碧琼,萨孤玄烨就成了鸡同鸭讲,不过他从来没有因此灰心过。
“没什么,没什么带我一起吧。”
“你要跟来做什么?”
“我不是男宠么?当然应该和你形影不离有难同当了。”
温碧琼冷笑一声,垂下眼睫,再抬眸嘴角噙笑,爽快地答应了他:“好。”
带上两名手下,四人驭马抄小路向坞爲镇出发。山势很平缓,四人四骑倒也走得轻松,不一会儿便进了城镇大道。当然几个时辰前:“温大教主,你能不能别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啊?你说刚才还不理人呢,这下答应得这么爽快”换来了其他三人的默默无语;再比如:
“哎兄弟,你多大了?”
“属下二十有六。”
“哇,那我要叫你大哥呢。”
“属下不敢。”
“那你呢?我今年入冬才满二十。”
“你怎么那么多话?”
“切——不说话的是哑巴吧?”这次连责怪的眼神都省略了,温碧琼直接选择无视他...
“教主大人,这路这么好走,连棵树都没有,我的马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我们是去山下的镇子。”
“什么,不是出来找马么?你怎么不守信用!”
“那你自己回去好了。”
“你...你...”萨孤玄烨想了好一会儿,拉起绳套来到温碧琼旁边与他并行,扬起手掌“啪”地生生抽在马后腚上。只见温碧琼双拳一紧,上半身猛的往后一仰,发丝瞬间飞了起来打散在双颊上,被座下青骓带着向前狂奔不止,扬起的沙石草叶像被掀开的浪,尔后才噼里啪啦落地而终。
“教主!”
“教主!”
余下二人快马加鞭立刻追了上去,唯独萨孤玄烨,双脚踏着马镫立起来,右手放嘴边吹响了一个长而尖锐的哨子,边笑边叫着赶了上去。前面三人均已将马儿都勒了下来,嗒嗒的马蹄声有节奏得行进着,直到落后的同伴与它们持平,才不再焦躁,步伐变得安稳许多。
“怎么样,过瘾吧?”
温碧琼余愠未消,加之稍受惊吓,仍旧使用沉默的战术。
“谁让你耍我,莫名其妙就被你骗出来了...”萨孤玄烨自知理亏,以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了一眼面如冰霜的温碧琼,越来越小声,最后干脆很没骨气地把话吞回了肚里。“那么,大哥我们这是做什么去?”
“回公子,拜访坞爲镇太守苏大人。”不愧是他的手下,行事作风都这么一样,一个屁都不多放...老子不跟他计较。
“苏大人...哦,那我去会不会碍事?”
萨孤玄烨刚问出口,立马就后悔了。因为他又在教主大人的两位手下脸上看到了与某个人很相似的嫌恶的表情...
“咚咚咚。”
“温碧琼前来拜谒。”
“原来是温公子啊,小的这就去通报。”
“有劳了。”
不一会儿一年轻男子,穿过后廊,匆匆来见。此人生得仪表堂堂,乌黑的头发被整齐的束在脑后,仅有一条素锦简单地包裹着,看上去分外干净清爽;较好的五官组成了一张斯文的脸,随便一个角度都透露着一股书香之气;儒雅如是,步伐依然矫健轻盈,只是那双灵动又深邃的双眼,便叫旁人看了,一眼就能辨出他是哪家的哥哥...
萨孤玄烨抻了抻温碧琼的袖管,“喂,这是那个死丫头她们家?”
“不得无礼。”
“温大哥,好久不见啊。”
“天诚,别来无恙。”
“呵呵呵呵,珊儿刚才你那儿回来,没想到你后脚就来了。”
“你这个朝廷里的大红人,日理万机啊——不想着看我,我自然来找你了。”
“嘿嘿,哪里的话。快进来吧,珊儿一进屋,连招呼都不打,居然钻进了厨房,跟着了道似的。”
“哦?这丫头确实给我送了些点心去,不过也发生了点小意外,我就来看看丫头怎么样了。”
“还有这事?小妮子平时藏不住事儿啊,今天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消停了。哈哈,还是温大哥有两下子。”
“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也不是大事。这不,我将人带来给珊儿赔罪来了。”
“我!?”
“这位是...”
“哦,这就是内子。”
苏天诚显示一愣,接着特意把眼眶放大,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两位气质截然不同的公子,于是乎又会心地笑了,一副了然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既然来了,中午一起吃个便饭吧。”
“恭敬不如从命了。”
“请。”
三人二从直接沿中徜向里走去,径直来到了一间装潢精致的大厅。
一老者衣褐色长衫,手捧书卷于正座,见来人脸上立即溢出慈爱的笑容;只见他前摆袖领均纹以福禄寿图样,金丝银线细密交织,既华贵又不失长者的质朴。温碧琼毕恭毕敬上前作揖鞠了一躬,不忘让身后跟着的萨孤玄烨一并行礼。
老者开口道:“琼儿不便多礼,前阵子朝中事务繁杂,着实脱不开身回来打理琐事,这段时间,珊儿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哪里,苏伯伯说笑了,珊儿很乖没怎么会添麻烦?”
“哈哈,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多日不见,那小妮子越来越不像话啦,都不知道给爹爹请个安,要了东西就往外跑!”
“是侄儿之过...”“我就说那臭丫头没教养...”
老者抬头,打量着眼前这个气焰甚是嚣张的年轻人,露出满面疑惑,“以前从未见过你。”
“苏伯伯请见谅,这是侄儿手下刚收的新人,尚欠管教——”
“无妨~无妨~也怪我那珊儿,生来就调皮捣蛋得不行啊,怪不得人家一来就有所领教呢,哈哈,是不是啊,臭丫头?”
好似一只娇小的黄莺,苏彤珊迈着轻快的小碎步,跨过了门槛便向座上老者小跑着扑来,“爹爹您又瞎说什么那!”
“呵呵,来了,快见过客人吧。”
“我就知道是温哥哥来了,怎么还带着癞皮狗?”
萨孤玄烨瞪大了双眼还未来得及发作,温碧琼就先一步开口,“珊儿莫气,我可是特意带他来向你请罪的。”
于是乎,当着一朝太守,及其长子应天侯的面,萨孤玄烨毫不理会什么体统规矩,从后面横出一只胳膊,驾到了温碧琼的颈上,边大声质问他的险恶意图,边冷嘲热讽一下一代教主屈威于朝臣官吏的不齿之行,最终结果任谁也都想得到:苏彤珊和萨孤玄烨二人没掏家伙就过起了招,苏天诚一旁连声叫好,温碧琼见招拆招在两人间打起了圆场,苏家老爷急得连连跺脚,门外一帮下人扒着门缝看热闹...不过,好在太守府的老管家既有魄力又见过世面,喝退了下人,叫温碧琼按住萨孤玄烨,自己则找来帮手拉住了小姐,这才平息了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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