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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延
魔族术法其实有很多,邪门儿的有,花里胡哨没个大用的也有。
但是要么出于叛逆,要么出于懒,流程复杂的术式遗失了有一大半。剩下的基本是些花哨也没啥大用。
白晴胎里出来的时候身上就一星子魔力没有,术法一样不会。
硒是会的,可能为了装老大样子还可以学了点花里胡哨的,但是搁在以斩妖除魔成名的萧作归面前,一点用没有。
白晴不很在意硒的死活。人捉住了妖魔,不必说是一定要杀的,不过只有死法差别。
依她看,萧作归大概是属于那类恨死了妖魔的,势必要上上下下刀剐透了,才肯叫它咽气的。
白晴循着气味慢慢地向他们离去的方向走。
血腥气很淡。
白晴低眼扫过自己的手指,皮肤已经烂了一部分了,灼烧的痛感一阵一阵。
来时她是想用这手牵着萧作归走的,那人没让。
她没对这点东西有多大指望,但落空感总是会令人不大舒服。
但总是落空。
白晴找到萧作归是在临近的河道边。月光勉勉强强从稀疏的林子间淌下,模糊朦胧地映亮幽暗中的事物。
他将魔小子的双手绕到背后,用随身携的绳子缉住了,才用手指蘸着朱砂,草率但神情又极认真地在其手背上勾画了一个束魔咒。
白晴来的时候正赶上他写下最后一笔。萧作归抹着指尖朱砂抬起眼,眉间不自觉蹙起,又展开。
硒还是醒着的。他被压着画咒的时候挺安静,一脸决然,闻见白晴之后才冷静不下来,扯着嗓子骂了一连串的魔族语脏话。
白晴笑眯眯地绕到他正面来,看他的眼神和看萧家表弟没什么差别:“怎么这样的呢?小心山姑娘看见呀。”
硒表情不自觉紧绷了一瞬,随即冷哼一声:“她没在。”
白晴没再搭理他,只是抬眼看萧作归:“这魔头,好好的,怎么不杀了呢?”
萧作归敛下眼。
“他并未真行恶事。”他还是这一句话。
白晴听见这话什么反应先不论,被束了的硒真的很感动。
这么大半天的,终于有个明事理的人啊!
他决定回头宣传一下人性光辉,为人魔和谐发展做下深厚基础。
白晴还是笑:“人都拐来了,如何还不算得恶呢?”
她是不等萧作归回答的,因为也等不出什么想听的话。她又紧着问,眼睛直直盯着人:“这么夜深了,是不是有些倦了?头晕不了?”
这话是很怪的,白晴知道。
魔族是烂到没话说的地步,人族不是。人族夜里行军该很多,熬通宵个三四天也该是常有的事。白晴只是大睁着眼看他,上前了一步。
这时候已经离得很近了,
但萧作归只是轻轻摇了下头,低声道:“不曾。”
白晴清楚看见了他面上失了血色,想也是硬撑,于是冲他笑道:“山姑娘大概劳累了一天,此时在火边睡了。我抱不动,将军去将她带来罢,我们这便可下山了。”
“我脚程慢,便留在此处看着这小魔头罢。”白晴低头望着硒。
她是想要让萧作归先去山洞,她便可慢一步悄悄松了硒的束缚。这一来一追,又可以多磨上些功夫。
时间再久些,毒效更深些。
萧作归只是看她一眼,点头应了,便如白晴想的先向回走了。
小魔头硒还在骂骂咧咧:“论魔头,谁比得上你!魔地里谁不认识得你,害了多少性命了,自个儿数得过来吗?这山林里妖魔这么多,还把一人族小姑娘单独剩在山洞里,全没良心!”
“那你刚瞧见人躲什么?”白晴一点也不气,故意嘲他,“你要不跑,我们还在山洞里,没人能被剩下。”
硒气得要死:“……你们到底是不是来救她的?!”
白晴没多和他废话。她靠近硒蹲下,试图抹了一下束魔咒,果然擦不去,只好满脸遗憾地把绳子拽了,托着脸道:“跑吧。”
硒冷笑一声。
白晴无视他,侧着脸就开始假哭:“呀呀——这绳索如何散了呀——忒!魔头,还想跑!”
硒:“……”
他转头就跑。
白晴回头估了一下距离,继续扯嗓子:“将军您别急,我能对付——不过区区魔头,我今日便要为天下苍生主持公道!看招!!”
跑动中的硒差点被她一嗓子喊绊着。
姐你还能再假一点吗??
白晴站起来张望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面无表情就给自己胸口来了一巴掌,痛呼:“啊——居然是失传已久的!不知道什么技!啊——居然打中我了!两次!好痛——可恶,我好像坚持不住了!!”
硒觉得自己要被她恶心得坚持不住了。
山林中白晴的回声经久不绝,硒被吵得头晕眼花,仍然倔强地迈动双腿。以至于差点直接撞上人,险险避开后看清了人脸,一口气差点没到上来。
不是,你未过门的娘子在那儿喊得快断气了,你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过来追啊?
你们人族,果然抽象。
白晴的胸口给她自己砸出来一个洞,汩汩地流血。她兀自就向草里一倒,脸上血色全没了也不管,就仰面躺着,扯着嗓子呛着血,面无表情地冲着日落后的山林嘶吼。
喊到一半,一抬眼看见个人,拎着个魔,背上还有一个。
他分明中了毒,被使唤着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却仍是淡然模样。只有在看见白晴的惨状时,脸色不大好,大概是倦了的缘故。
这一来一去,也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白晴沉默了片刻,生生眼里弯出笑来,道:“将军,你走得好快,真好。瞧我,多没用,心上嚯一个大口,只会流血了,旁的什么也不会。”
她伤到了肺部,又呕了血,讲话时肺部破口像风箱似的拉扯,但她仍然说。白晴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咳嗽着,一顿一卡地说话。
硒没有力气再骂骂咧咧了。
山娰还睡着。
萧作归沉默地看着她。此时山林就仿佛没了旁的声响,只有这个人站着沉默着在她跟前注视着她,瞳色漆黑,沉得比过了入夜后只余下黯淡月光的山野。
极度沉寂的时刻,人的轻微的嗓音就显得极其清晰。
“姑娘,”萧作归垂眼看着她,“你从前见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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