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与玫瑰

　　虽说没有新意，但是字画价值不菲，拍出高价能为需要帮助的人有所助益，就已经达到她出席赠礼的目的了。

　　慈善拍卖会在安宴举办，作为港城最高档的星级酒店，虞亿同家人聚餐打小来过不少次，而后因为工作关系，也频频到访。

　　酒店正门摆满了摄像机位，今晚来这儿的客人都不简单，媒体自然想挤破头拿到第一手资料。出席这类活动，她向来是不喜招摇。主办方同她还算有些交情，自然对她从后门进入这一要求没什么意见。

　　在拍卖会开始之前，拍卖物品会被陈列在展示区，供参与拍卖者查看和评估。慈善性质的拍卖会，来者大都不是为了藏品，所谓的评估环节，走个过场罢了。

　　但是应有的交际不可避免，虞亿的身份虽未曝光，但在上流圈子里还是人尽皆知的。

　　更何况……

　　据说世贸集团的副总也会出席，带着冯家老爷子的亲笔字画，参加本次拍卖会。

　　世贸集团的副总，虞亿年夜饭时刚在饭桌上见过。冯玉华，冯家旁支最出色的一个，早些年还传出或会威胁冯家家主的地位，也就是他的境况。

　　但每每见面，见到她这个人，虞亿都没察觉出此人的别有用心。

　　于她而言，只是一个面善的长辈。年过四十，按理说，冯时行得唤她一句“玉姨”。

　　两家如此亲近的关系，冯玉华在，虞亿无论如何都应该露面寒暄几句。

　　吴娟将定好的礼服拿过来，催她换上。虞亿心不在焉地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手机，界面停留在和范钰的对话。

　　最后一句是那头发来的一句：“冯玉华和时行哥不太对付，少说话为佳。”

　　吴娟不了解虞亿家里的实际情况，只知道一定不简单，原本评估这个环节，她没必要走一趟，但她自己提出来，自有她的道理，对于这点，吴娟还是十分信服。

　　她能应付，让范钰不必担心。

　　这位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玉姨，总不能吃了她。

　　Elie Saab08年秋冬高定，是一件极其光彩照人的抹胸粉裙，穿在虞亿身上更是不可方物。她的条件太过优越，修长纤细的大腿漂亮的弧线，白嫩的肤色，精致的锁骨……

　　“借礼服的时候，Elie saab的负责人还同我讲，他认为这件礼服，没人比虞小姐更合适。”

　　没穿上时，虞亿还没觉着这么熟悉。

　　粉色的礼服，鱼尾的裙摆，落地的长镜照出她明艳的五官，还有若有所思的神色。

　　紧绷着唇角，喉间传来不容忽视的涩意。

　　--

　　“今天是一一十八岁成人礼，妈妈的小公主也要成为大美女咯。”

　　“妈妈给你备的这条浅粉色的鱼尾裙，是不是超级好看？”

　　镜中的人面容渐渐变得青涩，眉眼弯弯笑着欣赏这条星光熠熠的长裙。

　　“一一，十八岁生辰礼，爷爷送你这幅《帝女花》，故事有些悲凉，但作为你的首次上台意义非凡，作个纪念。”

　　“一一，哥送你的一箱黄金好好珍藏，那可是最实在的东西。”

　　整个长厅摆满了无数的好东西，可她没多在意。

　　成人礼，她提着绽放如花的裙摆，在人来人往里，没有寻到半点冯时行的影子。她最大的生辰愿望，没来。

　　她分明知道，若是今日冯时行真的出席，那两家一定是要当着诸位宾客将婚事提上日程。

　　但正是因为如此，她盼着他来，又希望他不来。她真正希望的，是他真心实意地娶她，而不是被亲情绑架。

　　直到宴会即将落幕，冯老爷子要回老宅，冯时行才姗姗来迟。不是参加她的生辰礼，只是为了接冯老爷子回去。

　　“时行下午刚从纽约回来，赶着过来给一一过生日。”

　　“不好意思，下午有个朋友过来，耽误了。”连老人的开脱，他都不愿意听从半句。只是朋友来，就可以不赴她的宴。

　　因为这句话，气氛当下就冷却下来。

　　“没良心的，你给我出来！”沉默的大厅，被老爷子的训斥打破。

　　宴会的客人都走的差不多，只余下两家自己人在，她也兴致缺缺地早早上楼，听到声响，提着长裙准备冲下楼，听到这两句，如同被凌迟一般顿在楼梯的转角，隐入阴影里。

　　冯时行连这点谎都不愿撒，被冯老爷子的拐打了结实的几下。

　　“算了老爷子，时行是咱们看着长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是被当成冯家儿媳宠的，她知道两家的想法，当然都是因为她对冯时行的司马昭之心。所以他也知晓，若是今日他来了，应当会被在众人面前宣布这个喜讯。

　　但冯时行是谁，最懂自己到底要什么。

　　也清楚自己不要什么。

　　不要她。

　　“我把一一当成妹妹，仅此而已，朱姨见谅。”

　　“爷爷，别为着一件小事生气。”

　　说罢礼节性地留下一份礼物，就搀扶着冯老爷子往外走。

　　光影混沌，虞亿忽而又身处一簇花丛后，手里捏着一条满钻的项链，这是冯时行送她的生辰礼。前头，冯时行高大的背影入目，正在为冯爷爷将车门打开。

　　“明日，明日你给我上门赔罪，同一一把婚订了。”

　　“老爷子，别给我添加这些莫须有的禁锢。一一是您的宝贝，您不想我娶回家后，她日日独守空房的话，这婚您明日可以尽管上门订。”

　　“冯时行，在这件事情上你胡乱犯什么傻。你知道多少人对你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吗？娶了一一，得了一个漂亮媳妇，世贸一把手的位置也能好好坐稳，何乐而不为呢？”

　　这些话，明眼人都知道，所以冯时行，你答应啊……

　　“自己想要的东西，还轮不到用别人当做筹码。”

　　如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痛，手中攥着的项链上细碎的钻石，此刻成了刺痛人的凶器。

　　她于他而言，只是一道莫须有的禁锢。

　　是束缚，是筹码。

　　即使是有利益相加，他也瞧不上半分。

　　眼前模糊成一片，泪串成线往下落。手指捏成拳，指尖与手心的肉相触，留下血红色的抓痕。

　　可那日，却是一个明媚的晴天。

　　--

　　“礼服有问题？”

　　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将她从回忆中拉扯回来。

　　礼服哪里会有问题，出问题的是她。

　　虞亿愣住两秒，扯住裙摆，勉强挤出笑意，好在眼妆过浓，可以挡住她泛红的眼。

　　“不会，正合适。”

　　“哪里是还只是合适，明明就是量身打造一般。”

　　“少拿我打趣。”

　　软软将她的礼服打理好，目光又忍不住停驻在镜中的虞亿身上。“真不知亿姐钟意的那位是不是眼瞎了，美成什么样子才入他眼。”

　　“莫不是真喜欢男生？”

　　虞亿失笑。这倒不会，看起来就一板一眼的人。

　　“还是差点什么。”

　　两人上下打量一番，“差一条漂亮的项链。”

　　她瞳孔紧缩，手捏住裙角，目光慢慢挪向空荡的锁骨。

　　“别麻烦，不是走秀不用大费周折。”

　　“不麻烦，不麻烦——车上就有首饰盒。那条CHANEL的项链正搭这件礼服。”软软作势就要出去，被虞亿赶忙拽住。

　　她皱着眉摇头，“今天这种场合，切忌太招摇。”

　　不然媒体又会拿着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做文章，平白耗损了公关费用。

　　最后因为她极力反对，脖颈上硬是什么都没戴上。

　　只有虞亿知道，这条粉色的鱼尾裙已是破例，那条项链，是不想提的禁忌。

　　虞亿只身入了展示区，这是私事，不好同工作室团队多言。

　　冯玉华站在圈子最中，得众人吹捧。虞亿一出场，便引得无数目光而来，冯玉华自然也将目光挪了过来。

　　作为晚辈，虞亿率先朝冯玉华那个方向走过去。

　　“玉姨，好久不见。”

　　“一一，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咱们一一越来越漂亮了。”

　　“冯总，您也认识虞小姐？虞小姐在演艺圈，可是鼎鼎有名的明星。”

　　虞亿挽了冯玉华的手，对着搭话的人解释。

　　“是家中长辈的故交。”

　　从侧边看去，冯玉华从善如流地点头，顺道附和两句，增加她话中的真实性。

　　她也不算撒谎，不过是两家故交，圈子不大，若是如今公然承认她是范家的小女儿，那不到明日，众人都会将虞亿背后的身份知道个干干净净。

　　她从不想屑钱财身份背景高人一等。

　　况且在京都关于情事的采访，粉丝们刨根问底，一定会将冯时行暴露到人前来，弄的两家股价动荡，那就得不偿失了。

　　范钰已经够忙了，她还得心疼一下她这个亲哥哥。

　　“我在那边展台看到玉姨送来的瓷器，让人眼前一亮，一观便是价值不菲，连城之宝。

　　“一一还是这样嘴甜。”

　　在这圈子里，虞亿也是阅人无数，这伪装的熟稔和亲切，看的让人心生不悦。

　　不好相与倒算不上，只不过有些太过逢场作戏了。

　　面子上寒暄两句后，虞亿就以身体不适回到了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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