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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火
“老周？你怎么来了？”进门，梁秦就嚷嚷起来。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嘴就被周云何捂住了。
“少说话。”周少爷恶狠狠地道。
梁秦笑了起来，看了看屋子里一众女生，又瞟了下薛艺嘉，泯然点头：“原来如此，这是彻底找到新目标了啊，为了抱得美人归你不择手段，无耻！”
一番闹剧结束，小队伍集结完毕，分成了唱歌和跳舞两拨人。薛艺嘉选择了去唱《晴天》，跟周云何一起和其余几人围成圈子。
她的音准是队伍里最好的，在北迎的时候她就喜欢没事哼歌解闷，想不到上了大学后，这个被爸妈称为“坏习惯”的毛病竟成了长处。
“教我呗。”队伍练着练着就散了，剩下周云何在她旁边大言不惭地道，“我五音不全。”
“这倒是。”林辰突然走进了屋里。
“不像这位大神，”周云何轻轻勾起嘴角，“不光唱歌好，还弹吉他。”
“是吗？”薛艺嘉惊讶地看去。
林辰谦虚一笑：“就是空闲的时候找事情做。”
薛艺嘉立刻想甩开周云何：“如果是这样，你跟着林辰学不是更好？”
“他？！”
“我？！”
周云何和林辰共同发出两声惊叹。
“那还是算了吧。”周云何第一个打退堂鼓，林辰也在同一时间被程可叫走了。
“他们俩绝对有猫腻。”周云何望着离去的男女，不怀好意地摸着下巴。
“你比女生还八卦。”薛艺嘉小声吐槽。
“哦。”周云何尴尬地收回眼神，用手蹭了下鼻头，“你教我唱几句？只是副歌也好。”
薛艺嘉拗不过少年，无奈下把副歌唱了一遍：“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那个时候，周云何懒散的模样靠在墙边，眸子从上往下垂望，有几分漫不经心的痞帅。他从不是绅士风度的气质，身上好像总有阵风，影踪莫测。
“你……你有没有在认真学啊？”薛艺嘉停下来问。
“嗯？哦，有啊。”周云何抬眸一笑。
“可以啊薛艺嘉，你是不是专业的？”对面梁秦拍手称赞。
她急忙摇头。
而周云何侧过脸，静静地看了眼女孩，随即又移开目光。“是挺好听的。”耳边幽幽一句话。
她回头，周云何不以为然地道：“是好听啊。”
“谢谢。”她讷讷地回应。
“你以前经常唱歌？”
“瞎唱而已，听完了歌就在嘴边哼几句。你听谁的歌吗？”
周云何不语，眼前的女孩在静等一个回复，黑色的瞳仁雾蒙蒙的，里面满是温吞的光。
“你听谁，以后我就听谁。”周云何凑近，声音飘来道不清的暧昧。话落，少年与她错身而过，出门不知去了哪里。
最后那一秒，薛艺嘉好似听见少年轻柔地笑了声，像一块棉花落在她的心间，传来不明的悸动。
那晚薛艺嘉再没见到周云何，她是和程可一起离开的。路上的程可还难以从喜悦的情绪跳脱出来，薛艺嘉望着她高兴的神采问：“和林辰排练得怎么样？”
一句废话，答案显而易见。可薛艺嘉认为她们之间总要有话题才行。
“非常顺利。”程可脸上娇俏的笑容许久才收敛。
“我听说林辰也会唱歌？”
“对呀，而且唱得特别好听。我本来劝说他去唱的，但他推辞了，不过光主持也够了。”言毕，程可转头，“你觉得他怎么样？”
“……谁？”
“林辰啊。”
“人挺好的，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的。”
“是吧！”程可小女生似的踮脚走了几步。
薛艺嘉很想脱口而出那句——你们挺般配，但看着程可在偷偷傻笑，不忍打断女孩幸福的遐想，干脆噤声。
回到宿舍，李依躺在上铺，黑发静静地从床板的缝隙垂落，乍一看有些瘆人。“睡了？”程可离开洗漱，薛艺嘉才启唇问。
没有回答。
“李依？”她小声唤。
“嗯。”一个小小的回音。
“我们排练回来了，乔麦可能要更晚一些。”她对李依解释。
“嗯。”
“明天你军训吗？”
“嗯。”
“好……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薛艺嘉有时也不会跟李依相处，坐回桌子前，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下。
周云何：今晚谢了。
薛艺嘉：不客气。
周云何：下周就是军训最后一周了，还不打算跟我出去玩玩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她想了半晌才打字：不了吧，谢谢。
周云何：哦。
周云何：到时候我翘课，还要请你帮忙打掩护啊。
薛艺嘉为难了半天，最后出于礼貌回复：我尽力。
放下手机，薛艺嘉见程可回来了，便交替似的去了洗手间，这次运气好，竟然没碰上一个人。在空旷的环境里，她听着自己动作的回声，突然伤感。
想起了什么事呢？
那是某日午休时，她和周云何偶然碰见，周云何问：“学经济是因为喜欢吗？”
她神色微怔。喜欢？
“不算吧。”她牵强地弯唇，“父母想让我学的。”
周云何明了，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
“你学数学是因为喜欢？”她反问。
“你觉得呢。”周云何嗤笑一声，“我像是会学习的人吗。”
薛艺嘉看着少年的样子，一时辨别不出话的真假。“当富二代是什么感觉啊？”她破天荒地问。
周云何不以为然：“含着金汤勺出生，容易遭人嫉妒呗。”
“确实。”她频频点头。
“行了，不跟你瞎扯了。”周云何拍了拍手上的石灰，“今天晚上有个KTV的局，要不要来？”
“今晚不是要加练吗？”她天真地问。
“所以呢。”周云何微挑眉梢，“不来的话，千万别跟教官告状。谢了啊。”
“诶！你！”她着急地喊了声。
“反悔了？”少年倒着走，淡淡笑容化作空中白云。
“不是，你就这么走了？不怕再被教官骂？”
“晚上黑灯瞎火的，点名的时候让梁秦帮我掩护一下，教官多半不能发现。”周云何狡猾笑道，“而且要是真的知道的话，也肯定是你说的。”
“……”
薛艺嘉望着少年潇洒远去的背影，她想，这就是自己和他们的差距吧。
——
之后的文艺汇演排练都穿插在军训之中。闲暇时间里，薛艺嘉一般待在宿舍，查一查兼职有关的信息，她的简历已经完善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工作就比较顺理成章。
一天中午，她和李依吃饭，被问起了此事：“你也要找一份工作吗？”
薛艺嘉没反应过来，片刻才道：“是这么打算的。”
她见李依没再说下去，便问：“有事吗？”
李依否认。
“你要是知道什么地方或渠道，也可以介绍给我。”她热情道。
李依无言，一成不变的宽大衣服，恨不得要把除了脸之外的每一寸皮肤都遮起来。相比其他学生，没有人是老老实实穿着整套军装练习的。
“去问问乔麦她们吧，我不清楚。”李依漠然回应。
“没关系。”薛艺嘉安慰道。
两人安静下来后，食堂内的吵闹如洪水涌来。
薛艺嘉想，自认识李依开始，从不见她跟别人结伴同行，最多就是无关紧要的一两句问答，仅此而已。她明白李依不爱说话，而残酷的现实是，类似的性格在社会上讨不到便宜。
盘子里只剩下几颗饭粒，薛艺嘉吃干净后起身：“中午有排练，我先走了。”
很轻很轻的一声“嗯”，是李依的回复，若不集中注意力都难以捕捉。
离开食堂，独自走在小路上，白杨树的叶子是暗绿色的，阳光一照就像在树叶的边缘插了许多小绒毛。
薛艺嘉故意走在又长又窄的马路牙子上，好像走独木桥一样。她盯着脚尖，白色的球鞋已经开始发灰，她迈出一步，很稳，脚踏实地让她有种身体落实的感觉。
这样子一路走到排练的楼前。
抵达教室的时候时间尚早，推开门，只有她、程可、林辰和周云何四人。
“来得早啊。”周云何靠在窗边，回身朝她招手。少年穿着短袖军服，外套披在肩上，有几分灵气。
“你不也是。”她微笑回应。
这貌似是一间舞蹈教室，四周的墙边摆了单杠，正中央零零散散放着几把椅子。薛艺嘉随手抓了一把，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悦耳的琴声。
林辰抱着吉他，熟练地弹出了《晴天》的前奏。像初春阳光似的旋律悠扬，乍一听是个欢快的小调。但薛艺嘉知道，这首歌唱的是遗憾。
“好好听啊。”她面冲着窗子，外面的光有点刺眼，所以把眼睛微微眯在了一起。
林辰笑了下，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音乐流淌，让人感觉他与生俱来就自带光环。
薛艺嘉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程可也陶醉在吉他声中。
“一起啊。”途中，她欢喜地邀请周云何，却诧异地看见了周云何淡漠的神态。
周云何一开始没回过神，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哦，我不唱了，五音不全。”他潦草拒绝，然后小幅度地伸腿踢了下林辰的椅子，“好了吧，你们都唱完了一会儿还怎么排练。”
“让林辰弹完呀。”程可正入迷，第一个抗议。
“没事，等下再弹也不迟。”林辰好心劝解。
“我看明明就是老周你嫉妒吧。”程可笑嘻嘻的，右手小巧地卷起红棕色的头发。
周云何眉尾一挑：“我嫉妒什么？”说完还故意看了眼薛艺嘉。
那一秒，薛艺嘉正好也在看周云何，眼神相交的片刻，她的手不自觉地抠住了袖口，抠出了小小的坑印。
“薛艺嘉，你比较公正。打篮球好的男生和弹吉他的男生，选哪个？”
“真让我选？”她左右看看，耿直中夹带为难，“但是林辰又会打篮球又会弹吉他——”
话没说完，就听周云何“呸！”了声：“现在的女生，有眼无珠。”
薛艺嘉笑了。
突然间，屋里的阳光变得格外耀眼，云被风吹到了别处，让太阳光芒毕露。一刹那，光晕模糊的视线里，她仿佛看见周云何的面容在与另一个人重合。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那人问。
“什么？”
“不识大体，有眼无珠！”
……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和他曾经认识。只不过是另一个躯壳，另一个相似的灵魂。一种无法捉摸的奇妙感情，她好怕自己会上瘾。
“薛艺嘉，你没事吧，老用那种眼神看我干什么！”回过神来时，周云何拧着两道眉毛，语气很不快。
柔和的午光离席，眼前人恢复原样。
薛艺嘉哑口无言，半张着嘴不知从何解释。好在有人救场，梁秦闯进了屋子，打断了一触即发的奇怪氛围。
那天的队伍是如何一哄而散的，薛艺嘉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晃神的片刻，突然听见一句蛮横无理的：“记住了，以后别再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我了。”
她抬眸，迷迷糊糊的样子有点可爱。
四周的人散了多半，少年懒散地撩起眼皮，正在看她。“抱歉，我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愣神了。”她匆匆解释。
“下不为例。”周云何扬眉，过去揪了下她的袖子，“走啊，去操场。”
下楼梯的时候，薛艺嘉始终保持安静，还是周云何先开口：“想到了什么事才会那么悲伤？”
她险些一个激灵摔下去，整个人僵在半中央，满脸惊疑。
周云何冷笑了声，自暴自弃道：“行了，我不问就是了。”
薛艺嘉没来得及开口，周云何就被几人叫住。又一次，她像个观众似的眼睁睁看着少年撩妹。
谈话结束是五分钟后的事情，她侃道：“你确实经常和女生搭讪。”
周云何又一次默认，始终不反驳。“累吗？”
“军训啊……还行，我一直有晨跑的习惯，所以沾了光吧。”
“晨跑？”周云何突然来了兴趣，眼底染上笑意。
“干嘛？”她戒备的模样。
“没，看不出来而已。准备在校园里跑步吗？”
“对呀，南大的环境好，我好不容考上的大学，又交了那么多学费，当然要珍惜了。”她自顾自说了一通话，说完才意识到周云何可能根本不在乎这些。
眼看就要抵达队伍所在的集合地点，一言不发的周云何突然提起：“学校里有一条路线特别合适晨跑，风景很不错。”
她望去，少年破颜一笑，那个瞬间，仿佛她的世界下起了一场桃花雨。
“从你的宿舍出发，跑到这条林荫路，然后路过操场，接着往右转……一直跑，抵达东边最大的一片教学区。”
她愣在原地，一时间消化不完。
“记得住吗？”
风很大，吹得她头发凌乱，看不清少年的脸庞。
“记住了。”
那时的薛艺嘉还不知道，这也是少年别有用心的一环。至于为什么要大费周折呢？其实一开始，周云何只是觉得有趣。
望着女孩跑走的背影，少年的笑容缓缓消失。
脑海中闪现的是女孩炙热的眼神，为什么她偏偏会用那样深沉悲哀的目光看自己？
而且不止一次了。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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