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梦

　　早上醒来，池余整个人陷入迷茫之中，她呆呆坐在床边，无精打采。
　　她小瞧了这件事对她的影响，睡了一觉反而身体更加酸痛。
　　突如其来的意外冲击着她的身心，脑海里似有什么要冲撞出来，头痛欲裂。她拍打着脑袋，试图将脑中的污浊甩出。
　　脑海里各种嘈杂的声音回响不绝，仿佛要将头部撕碎。直至几分钟后这种苦痛的折磨终于肯停止，此刻，世界又恢复平静。
　　窗外传来几声虫鸣，池余望向外面，盯了片刻之后，她心里产生一个念想，这个念想指引她记起阁楼的小房间，那里似乎有什么在等她。她的意识告诉她，于是她放松身子，起身前往。
　　忘记有多久没有来阁楼，对于这一处的记忆比较模糊。仅剩的一丝回忆让池余知道，这并不是一个美好且值得记住的地方。
　　阁楼的门看上去很破旧，把手松松扭扭，不需要钥匙也能轻松打开。
　　推开门，灰尘迎面而来，池余忍不住咳嗽几声，她捂着鼻子慢慢走近，木制的地板发出吱呀呀的声音。
　　里面放的多是一些杂物，还有一张小床，小床上堆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里到处被尘埃所掩埋。
　　池余伸手触碰床沿，灰尘落得非常厚，看来是许久没有收拾过了。她蹲下身子慢慢将床边的杂物推开，动作将灰尘扬起，她屏住呼吸把杂物一件件挪走。
　　借着窗户传来微弱的光线，池余看见床底下静静摆放着的盒子，她伸手一点点将盒子拿出。
　　盒子表面的灰尘并不多，相比这里的其他东西，这个盒子像是放到这里不久。
　　池余小心翼翼将盒子上的灰尘扫走，她看了眼四周，将盒子抱在怀里，缓步走出阁楼，重新把门关上。
　　下楼瞥见躺在沙发睡觉的母亲，她安心的回到房间。把门反锁后，她坐在地上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
　　铁质的盒子内里已经生锈，只放着一张发黄的照片，底下还有一本破旧的日记本。
　　池余内心一颤，呼吸变得沉重。看着照片里和父母的合影，她回想起记忆里的父亲，关于他的记忆非常之少，好似没有过相处。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完全没有一点思绪，照片里父亲的模样也是模糊不清。只记得父亲和母亲离婚后，母亲便从未提起过他。
　　看着照片，池余内心五味杂陈，她将照片放在一旁，拿起日记本。打开日记本的第一页，开始认真查看。
　　2011年9月3日，天气晴。
　　本来今天开学是爸爸送我，但是他和朋友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没办法，妈妈在上班，没有朋友的我只能一个人去学校。
　　去学校的路上看见大家都很开心，一路上有说有笑，只有我闷闷不乐。
　　第一天开学，老师安排了很多任务，今天好忙，好累。
　　我不喜欢我的新同桌……
　　2011年11月15日，天气雨。
　　今天下雨了，没有人来接我，我还忘记带伞了，淋雨回家，身上的湿透了，还被妈妈骂了一顿。
　　不开心。
　　……
　　12月1日，天气雪。
　　爸爸妈妈吵架了，吵得很厉害。
　　2012年3月6日，天气晴。
　　爸爸妈妈好像要离婚了，爸爸不想要我，我好像要没有爸爸了。
　　……
　　2012年6月1日，天气晴。
　　今天本来是六一儿童节，应该是个开心的日子，可是我没有收到任何礼物，因为我的爸爸妈妈终于离婚了，妈妈说她终于解脱了。可是她一直在哭，我哭了太多次，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哭不出来了。
　　……
　　后面明显有一些纸张撕裂的痕迹，池余翻过一页，视线停在纸张的背面，上面写着：
　　我想这些痛苦的记忆不应该停留，所以将它们撕毁。
　　池余看着这一行字，沉思了一会儿，翻过一页继续看下去。
　　2017年6月19日，天气晴。
　　漫长的三年初中生活终于结束，这个初中我并吧喜欢，她们也不喜欢我，经常欺负我，还好现在结束了。
　　2017年9月5日，天气晴。
　　我终于上高中了，长大了，我也可以为妈妈做更多，虽然她不太喜欢。
　　2017年9月7日，天气阴。
　　今天班上转来一个新同学，她叫林亭晚，她长得真好看，人也特别亲近，好想和她做朋友啊，要是能成为朋友的话，我想我会很开心。
　　而且我发现她从进入教室就看了我好多眼，她应该会喜欢我的吧……
　　池余翻看日记的手停下，盯着“林亭晚”三个字，她再仔细看日期，翻前翻后，做个时间确实没有写错。
　　2017年，三年前……如果她们三年前就认识，那现在算什么。
　　想起晚上池余打电话对林亭晚说的话，当时她的意识并不清晰，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着多么荒唐的事，如今话语成真了么。
　　池余想到这种事情就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啊，会说话的猫都见过，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后面的日记写了很多，记录了和林亭晚成为朋友后度过的时光，笔下的描写如此真切，让人不能不相信这些是真实发生的。
　　池余尝试回忆高中的那些时光，好像，在她的记忆里，确实有那么一个人一直陪伴她，只是记忆里的少女面容模糊。池余从未怀疑过记忆会错乱，她以为记忆中的少女是宋青，没想到……
　　头又开始痛起来，池余放下手中的日记本，缓了许久之后，她一时间恍了神，愣愣坐在地上，盯着日记本上的字。
　　所以，什么是真的？
　　她的头脑有些昏沉，思绪纷乱，无法凝聚，渐渐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池余再次拿起日记本。
　　日记本中，欢愉的事之外还记录了一些类似校园欺凌的事，但并没有说明。
　　本子上写：今天被几个人堵住，差点回不了家，好在晚晚出现在我身边，她把那些人赶走。她真的好厉害，没想到看上去那么瘦弱的她力气很大，好羡慕，要是我也有这么厉害，就不怕被别人欺负了。
　　池余接着看下去。
　　2018年12月3日，天气雪。
　　今天和晚晚一起堆了雪人，好开心。
　　这一页还画了两个小人和堆的雪人，加上一些表情和贴纸，显得可爱极了。
　　往下的时间越来越近，池余关于这一段的记忆却更加模糊，在脑海里完全找不到一点痕迹。
　　她继续翻看，翻到后面同样被撕毁了几页，只翻到最后一页有文字记录，剩下的都是空白。
　　2019年4月20日，天气阴。
　　看到日期的第一眼池余一怔，她怀疑了一下，拿起手机，今天是2019年4月15日。
　　五天，五天后发生的事……
　　究竟是池余穿越了，还是现在的一切都是梦。
　　她盯着日期看了很久，不敢接着看下日记本上的内容。挣扎了片刻，她选择接受。
　　“妈妈生病住院很久了，家里没有那么多钱，我去找爸爸，但他不肯帮忙。隔壁的同学说可以帮我，约定周末去学校找她，但是那天我答应了晚晚，我该怎么办？”
　　日记到此截然而止，至于最后记录的事，并不清楚。
　　看完日记，池余开始自我怀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仿佛身处无尽的噩梦之中。
　　最后她一遍遍重新翻过日记本的内容，试着从中找到些什么。可这些文字似有魔力，看得人心发慌，胸口变得沉闷，她不得已将日记本合上，放回到盒子里。
　　直到很久，池余也没能恍过神来。
　　“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
　　她怔了一怔，立马将盒子盖上藏到床底。
　　“怎么了妈妈？”池余开门看着母亲。
　　梁正英瞅见女儿满脸的疲态，语气忧愁地说：“宝贝又没休息好吗？”
　　池余整理了一下头发，抹了抹脸，说：“没有，我还好。”
　　“要不你继续睡会儿，妈妈不打扰你了。”
　　见母亲要关上门，池余阻止了她：“没事的妈妈，我不想睡，我饿了。”
　　既然自己女儿这么说，梁正英也不好说什么。
　　“那好吧，妈妈已经做好饭了，快去洗漱，等下一起吃饭。”
　　“嗯，好的。”
　　池余将房门关上，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可看着一桌子的菜，她却没胃口。
　　为了不辜负母亲的热情，池余一边吃着一边夸赞厨艺好。
　　梁正英看出女儿的勉强，也不戳破，温声说：“宝贝呀，妈妈给你请了几天的假，这些天你就好生休养着。”
　　池余顿了顿，闷声“嗯”了一句。
　　吃完饭，池余把碗洗了，然后坐在沙发上开始发呆。
　　梁正英坐了过来，看着自家女儿现在的模样，心里同样不是滋味。
　　两人安静地坐了许久，坐到梁正英有些犯困，她刚想说什么，池余先开口了。
　　她说：“你真的是我的妈妈吗？”
　　梁正英听到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还没张口说话，池余继续说：“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我开始怀疑，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么，还是，这一切其实都是梦呢？”
　　她说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梁正英见状赶忙拿出纸为女儿擦拭，池余偏过头去。
　　“妈妈，我有点累了，想回房间休息。”
　　说完，池余整个人如同冻僵般，动作僵硬，步履踉跄地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她躺在床上，无声地哭泣起来，一直哭到昏睡过去。
　　醒来已是傍晚。
　　池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表情麻木。坐了一会儿，她拿起手机，发现林亭晚打过一个电话。思索半晌之后，她发了一个短信。
　　“我想见你。”
　　手机那头，林亭晚看着发来的短信，想了想，发送一句“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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