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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笑死人了
直到第二日巳时,颜宁才悠悠转醒,迷蒙中只觉得今日的床铺似乎比平日里暖和许多。
颜宁吸了吸鼻子,是他日思夜想的味道。
恍惚间他还以为是睡在了赵涟的床上,一睁眼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赵涟的怀里。
颜宁有点发懵,半晌后才回过神来。
他抬手摸了一下伤处,果然已经被重新处理过了。
他昨晚迷迷糊糊地见到了赵涟还以为是在做梦,没想到竟是真的。
颜宁其实并不想让赵涟看到自己如此不堪的样子,可每次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赵涟总是会出现,护着他替他挡开那些探究窥视的目光。
颜宁低垂着眼,忽然觉得这样似乎也挺好的。
不需要一个人扛着,有人陪伴有人分担,两人相互倚靠一起搀扶着走下去,似乎真的会轻松一点。
他一个人走了太久,都已经忘了有人陪伴是什么滋味了。
颜宁伸出手想摸一摸赵涟的脸,还没等他碰到,赵涟就睁开了眼。
“醒了。”赵涟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清晰,完全没有刚睡醒时的慵懒。
“嗯。”
看着赵涟近在咫尺的脸,颜宁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快。
他默默收回手,背对着赵涟坐了起来,跟赵涟拉开了一些距离。
他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过去的几年里两人之间好像除了谈公事之外就只剩下了吵架拌嘴。
如今要让他说点家常话,他反而说不出来了。
还没等颜宁想好话题,赵涟却先开了口,语气里含了些许愠怒,
“颜宁,你今年贵庚啊?还玩这种幼稚的手段,每次都要这样吗?!”
颜宁震惊地回过头去,瞪大着双眼看着赵涟,“你以为我是故意的?”
赵涟面色阴冷,语气越发的不善,“难道不是吗?”
颜宁的震惊不过一瞬,随即便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他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也随之消散得无影无踪。
颜宁半仰着头,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日光,眯了眯眼。
他想起他们初遇的那一天,赵涟跟他说的那句话根本不是“阿宁,别怕,我在这。”
而是,“你就是颜宁?”
是啊,这才是赵涟,表面温和有礼,内里冷性薄情。
昨晚的梦终究只是个梦而已,赵涟对他又何曾有过温情。
不过,也不怪赵涟会怀疑他使苦肉计博取同情,谁让他曾经真的不止一次地做过呢。
当年颜宁被赵涟救出掖庭之后,没多久就被送进了暗卫营,投入到了残酷无比的蛊王计划之中。
颜宁那时根本没想过蛊王是什么,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早点走出这座炼狱,回到赵涟身边去。
他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三年,白天接受非人的训练,晚上还要提防不要被其他蛊虫吃掉。
可颜宁从来没有抱怨过,只因为这是赵涟想要的,那他便会拼了命去完成。
三年期满那天,他与其他二十六名活下来的蛊虫一起,被送进了一座机关重重的地牢里。
这座地牢专为养蛊而建,三个时辰之后便会永久封死,而通关令牌只有一块。
这代表着他不仅要在限定时间内冲破机关找到令牌,还要成为那唯一一个带着令牌走出去的人。
颜宁完全不顾什么机关陷阱,也不在乎什么明枪暗箭。
只要不是会一击毙命的攻击都一概被他无视,他的眼里只有那块通向赵涟的通关令牌。
颜宁以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迅速通过了考核,当他走出地牢的时候,案上的线香才燃了一半。
颜宁站在校场中央,手里紧紧握着那块通关令牌,他觉得这块小小的木牌竟重逾千金。
他看着坐在香案旁的赵涟,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然而还没等他的笑意蔓延到眼里,他便发现自己突然看不清赵涟的脸了。
颜宁紧咬着舌尖用力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可赵涟的身影还是在一点一点变得模糊。
颜宁突然就慌了,他很害怕这又是一场梦。
就像这三年里他无数次做过的梦一样,睁开眼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朝着赵涟的方向奋力地挣扎,他想要能够离赵涟近一点,再近一点。
如果这真的又是一场梦,那他这一次,想要碰一碰赵涟。
可是他的腿却怎么都不听使唤,任他如何努力也抬不起半分。
颜宁挣扎了半晌,突然脚下一软,整个天地瞬间翻了个个儿。
颜宁一头栽倒下去,却没有摔在预想中那坚硬的石砖上,而是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颜宁闻到了一股清新的白梅冷香。
他觉得,这个味道,可真好闻啊。
那个瞬间好像在颜宁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让他觉得原来只要倒下去就可以触碰到赵涟。
后来颜宁去了内卫府,一入府他便开始疯狂地接任务。
而且还专门挑那些危险度高,难度大,没人敢接的任务接。
颜宁做事狠厉决绝,只在乎能否完成任务,从来不考虑后果。
他不知多少次陷入过九死一生的境地,也不知为此得罪了多少人,慢慢地竟得了个“冷面阎罗”的称号。
人人都道他是为了上位不择手段,连自己的性命也可以当做筹码。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想借此让赵涟多看他一眼而已。
后来赵涟也知道了颜宁的心思,并且当面戳穿了他的“苦肉计”。颜宁这人极好面子,之后这招他便再也没用过。
可颜宁这种狠绝的做事方式却已经成为了习惯,改也改不了了。
只是他从那之后,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只是一个人默默承受,不肯再让赵涟知道。
颜宁起身披上衣服,语气也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我记得我回来是锁了门的,不知康王殿下什么时候学了穿墙的法术?!”
赵涟被气得胸口发闷,没理颜宁带刺的话语,转而问道,“怎么伤的?是不是刘氏?”
颜宁冷哼一声,“想弄死我的人多了,她算老几?”
颜宁说完却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做事自有分寸,不会打草惊蛇,必误不了殿下的大事。”
赵涟一口气憋在心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他瞪了颜宁半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吴镇见二人起了,喜滋滋地过来招呼摆饭。
他以为昨夜里赵涟陪着颜宁熬了一夜,两人应该是已经冰释前嫌。
没成想这两人用饭时又是一句话都不说,甚至连眼神都没给对方留一个。
气氛跟冬日里的冰窖一样,待在这屋子里竟感觉比外头还要冷上几分。
吴镇看着一旁侍立的仆从一个个都吓得不敢抬头,于是便摆摆手让他们都退下了。
吴镇自己留下伺候,顺便把一些紧要的事情都一一回了。
回完话,吴镇又想起一事,问道,“殿下,才刚周家二公子派人送了个锦盒过来,说是给皇孙殿下的。老奴没敢直接送去,也没敢打开,您看这个……”
赵涟听罢并不答话,只抬眼看着颜宁。
颜宁知道赵涟的意思,却是装作不知,只顾低头喝粥,“看我做甚?”
赵涟勾唇一笑,“看你脸上沾了米粒还不自知,真是笑死人了!”
赵涟此话一出,吓得吴镇立刻后退了好几步,直接撞上了身后的门扇。
颜宁生性高傲,最要面子,从不肯在人前示弱。
康王当着他的面说这个,吴镇觉得他家殿下可能是想要了他的老命。
果然颜宁听罢脸色就是一白,下意识抬手去擦,这才发现是赵涟在诳他。
颜宁重重地放下碗筷,冷着脸看着赵涟。
赵涟这两天尽在颜宁那受气了,今天总算是扳回一城。
他也不理颜宁,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可怜吴镇一个人无助地站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谢长松及时出现,把吴镇解救了出来。
谢长松进来只说了一句话,“珉王侧妃生了,是个皇孙,陛下赐名为‘烨’。”
颜宁和赵涟对视一眼,知道又有事情要做了。
他没再跟赵涟斗气,把剩下的一点粥喝完,便准备要走。
颜宁路过吴镇的时候停了一下,扫了赵涟一眼,说道,“周庆送来的东西送我房里,跟他说被我扣下了。”
赵涟也放下了碗筷,跟谢长松吩咐道,“看紧皇孙,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接近他。”
谢长松答应一声退下,赵涟又跟吴镇吩咐道,“皇孙近期一应使用都由你亲自照管,绝不可假手他人。”
吴镇脸色凝重,答应一声连忙就去安排了。
颜宁去了内卫府,赵涟进了宫,两个人各自忙了一天,直到入夜才回府。
吴镇看到颜宁苍白的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便知他是又开始发热了。
吴镇立刻叫人端来了早已煎好的汤药,边上还带了一碟蜜饯。
颜宁端着药碗半天也没动,脸上的表情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活了二十五年,什么都没怕过,哪怕给他一碗断肠散,只要对他所图之事有利他都敢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唯独这汤药,他是一见就头疼,一口也咽不下去。
赵涟自然知道颜宁在想什么,他挥手叫吴镇退下,自己走到颜宁身边,接过药碗捏着颜宁的下巴直接灌了下去。
赵涟灌完了药也不管颜宁被呛得直咳,夹了一颗蜜饯就塞进了颜宁的嘴里。
颜宁含着蜜饯又咳了好一会儿,脸都咳得比之前更红了几分。
赵涟自顾自坐着喝茶,等颜宁咳得差不多了才嗤笑了一声,“没点长进!”
颜宁轻轻闭了闭眼,抚着胸口顺着气,“别废话了,宫里怎么说?”
“下月初三,开太庙,改玉牒。”赵涟放下茶碗,“明日便会有旨意下来。”
颜宁目光微动,“我不在,你别出门。”
赵涟冷哼一声,“先顾好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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