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高学霸实录

　　张至近日很崩溃。
　　期末考试结束，他的排名不升反降。班里同学许是受到司晨逆袭的激励，看着短发女生日日在第一排静心学习，不断对比过去司晨与当下司晨的成绩，加上班里老师频繁拉司晨出来当典型激励学生，学习氛围一片大改，认真的态度从司晨周边起波状推至班级角落，致使原在年级垫底的班级总分，竟能和被学校重点培养的创新班中的吊车尾，勉强打个平手。班主任大手一挥，表彰班会豪气十足，班级前五名排排站在讲台上接受表彰时，除那固定的奖状外，个人同时奖励蓝牙音箱，奶茶炸鸡班上同学人人有份。

　　一片欢腾中，总有人失意沮丧。
　　张至就是其中之一，他数学失利，这次数学又难度普通，高分者层出不穷，过往的优势被极大削减；也让他强烈意识到，单单数学拔尖是绝对不足的，想登顶，数学拔尖永永远远只是开始。
　　懊悔地锤了两三下桌子，他抬眼看着从讲台上排队走下的五人，看向第三位陈姝，心情更加阴翳。
　　成绩排名出来前，陈姝就找到他，委婉表达了日后不过多交流的想法。他本还惊喜于陈姝突然叫住他，或许是为了给他打篮球时加油。在陈姝出声招呼的第一时间，他便环顾篮球场四周，想找到一个观众能坐下的合适位置。而后在周边男生或打趣或艳羡的目光中，直直跑向陈姝；最后一段短短的路线，则硬生生地刹住脚步，试图走得庄重又帅气。

　　他根本没想到陈姝是来告诉他日后不要过多交流的。

　　陈姝手中还捧着一本语文笔记，说是他或许用得上，想用于表达对张至的感激。张至僵硬着接过笔记本，简洁的封面设计，干净的字迹，姝丽的、要求自己远离她的玫瑰。他看着陈姝离开篮球场，高马尾垂在脑后，规律地随风微微摆动，红色的蝴蝶结在阳光下像火焰一般，慢慢灼烧着他的心脏。
　　同打篮球的男生跑到他身边的喧闹声，众人夸奖语文笔记的啧啧声，好像离他很远很远，直至他被调笑着问起陈姝找他的原因，被要求重新演绎一番和陈姝的对话，他才仿佛回过神一般，暴躁地呛到：“和你有什么关系！”
　　篮球场突然寂静了下来，张至抢过身旁同学手上的篮球，恨恨往地上一砸，又随口骂了一句。同学失了面子，几步夺回篮球，回吼道：“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别把情绪撒到我们头上！”
　　张至气红了眼，他就知道自己会被看笑话，便不管不顾地扯住那位同学。极其突然地，二人打了起来。
　　惊呼、尖叫、劝架，篮球场上一片混乱。
　　直至张至与那位同学被叫至教务处办公室，他肿着半边脸，在老师的调解下握手言和，又被拘着写完反思，才慢慢一步一步挪回家，手中捧着陈姝的笔记。
　　经过垃圾桶时，他忽然暴起了把笔记扔进垃圾桶的冲动。他知道陈姝不会要回她送别人的东西，即使是亲手写的笔记。只要他想，他可以把陈姝的笔记本扔进垃圾堆中，把痛苦扔进垃圾堆中，再也不要留下陈姝的任何东西，再也不要想起她。
　　他看着陈姝的笔记，在臭气熏天的垃圾桶旁站着、沉默着、犹豫着。
　　眼泪突如其来地，一颗颗砸在笔记本上。

　　班会在班主任隆重的致辞中结束。他无聊地在课桌上翻了个身，懒洋洋地鼓着掌。
　　现在，无论是数学，还是陈姝；他什么骄傲也不剩了。

　　假期开始了。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在所有高中老师的口中，都是最为重要的假期。当地高考分为两次，分别在一月初和六月初。前者主考英语，以及三门副课，由学生在政史地物化生技共七门中。如运气好赋分高，高三第二学期便不必再继续在上面花费精力，节省时间重点提升主课与弱点科目。
　　因而，在这个暑假提升英语与副课，并保持语数水准，是要点，是重中之重，是最后的可供自主冲刺的机会。
　　所有老师都在讲台上苦口婆心，三令五申暑假的重要性，而后顺理成章地抛下一堆试卷与练习册，遍听学生哀嚎。
　　司晨回头看看陆刈，后者朝她点点头，眼中是朝气与对自己能完美利用暑假时间的自信。张至看到二人的互动后，犹豫许久，碰碰陆刈的肩：“我和你们一起去图书馆，介意吗？”
　　最后三个字飘忽而不确定，直至陆刈开口同意，张至的心一直高高悬着，他的自信在失去了两项最大的支撑后，任何的拒绝似乎都有可能将他锤入爬不起来的深坑中。他突然对陆刈生出了一阵感激，连带着消下了过往对司晨莫名生出的敌意；看着司晨的埋首于作业的背影，好像在骄傲被悉数瓦解后，又生出了一些更为绵长的支撑。
　　至少我可以和司晨一样努力，如果她能从倒数一路走到现在，我也行。
　　从坍塌的城堡中走出，一条更为坚实的、将真真正正由他筑造的道路渐渐在他面前展开；自主的、并非由骄傲推动的、有勇气将一切悉数接受的，张至正开始变得沉稳。
　　永远不要害怕承认自己的掉队与落后，对自己诚实的那一瞬间，改变就在发生。因为这一份承认的勇气，本身便是继续行走的支撑。
　　就算现在失利，但我会做好的，不是吗？
　　过去灼灼自信的目光褪去膨胀与狐假虎威的浮躁，关切自身的静意终生长而出。
　　夏，绿意蓬勃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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