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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青
[如果可以,我想当医生,想让所有人都可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去康复室做什么?”
庄灏临时有个会,必须马上回公司,林喜送他到楼下。
“送本书给朋友。”
“刚才那个?”
林喜并不想跟他作过多解释,点了点头。
庄灏突然停下来,往后淡淡瞥了眼,林喜看见了,匆匆别开脸,一道闪光亮起。
“好好休息。”庄灏朝后抬抬下颌,“有什么需要直接跟他说。”
“好。”
“我和庄总先走了。”辛助理补充一句。
“庄先生再见。”
庄灏离开了。
林喜始终站在原地,丝毫未动,直到那道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她骤然回神,搓了搓手臂,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彼时,于霁没有回病房,而是来到顶楼篮球场。
他的腿并没有恢复到可以打篮球的程度,但在医院养伤的这段日子里,大部分时间他都是靠看别人打球来解闷的。
于霁隔三差五就来,往那儿一坐,腿抻得直接跨过两节台阶,心情好的时候还帮人记个分,看得有滋有味地。
“欸,我刚刚看到那个南扬集团的庄灏了。”旁边有人在窃窃私语,“身边还跟了个小姑娘,好像还穿着病服。”
“庄灏!?庄国祥的儿子?”
“废话,昙宜难不成还有第二个南扬集团。”
“他家里人生病了?”
“我上哪知道去,不过我看他跟那个小姑娘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家里人,感觉挺有距离感的。”
“之前网上不是说庄灏做慈善,资助了一个心脏有问题的孤儿吗,会不会就是你看到的那个女孩子。”
“不知道啊,网上不是有照片吗,等等,我找找啊。”
......
“于霁!”篮球场上有人冲看台喊了一嗓子,“多少分了?”
于霁两手握着矿泉水瓶,仰头望过去,“刚刚你们谁赢了?”
“你记分的不看输赢。”一个剃光头发的男孩子跑过来,喝了口水,笑他,“想什么呢。”
“没什么。”于霁捏扁手中的矿泉水瓶,掷向一米开外的垃圾桶,瓶身砸到桶盖上,弹进垃圾桶里面。
“就走了?”见于霁起身准备离开,男孩开口问道。
于霁掸了掸裤角的灰,“遵医嘱,回去躺着。”
回到病房,舒苑连忙招呼着于霁趁饭菜还热着吃两口,他虽然不饿,但也没有驳了小姨的好意,真就扒拉几口。
“小霁,刚刚那个女孩子是你同学吗?”舒苑问,“她为什么住院啊,是身体不舒服吗?”
于霁摇头。
舒苑以为他是不想说,可实际上于霁也不清楚林喜的身体状况,摇头只是回答小姨的那句是不是同学。
小树:“林喜姐姐的主治医生是姨父,她住院应该是跟心脏有关的吧。”
于霁收拾着桌上的塑料碗,眼皮都不带抬一下,拿话刺他:“就你聪明。”
“我有一次去找姨父的时候刚好看到林喜姐姐了。”
舒苑剥了瓣橘子塞进小树嘴里,“所以之前你一直念叨的藤哥是她哥哥吗?”
“算是,也不是。”小树吃着东西,嘴里含糊不清,“上次听藤哥说,他们都是一个福利院的,从小就一直生活在一起,关系很好。”
舒苑叹了声:“也是个可怜孩子。”
晚上,于霁少见地失眠了。
兴许是午休时间太长,反正他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看了眼隔壁床的小树,睡得正香,嘴里哼哼唧唧的,说梦话的习惯还在。
他轻手轻脚地坐起来,靠着床头,摸黑找到手机,刚好看到群里弹出几条新消息。
【蒋亮:你们猜我今天在校长办公室看到谁了!】
【杜达付:你妈?】
【蒋亮:你妈!】
【杜达付:有屁快放,没屁睡觉。】
【蒋亮:庄灏,就是南扬集团庄国祥的儿子。】
【蒋亮:我还听到他们说学校要新建一个图书馆,好家伙,咱们也是好起来了。】
【杜达付:南扬赞助我们学校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吗,有什么稀奇的,再说建一个图书馆跟你有关系吗,建十个你的成绩该倒数还是倒数。】
【蒋亮:刀/刀/刀/刀/刀】
于霁没有继续看下去,他仰头望向天花板,庄灏这两个字在嘴里过了一遍。
今天听到这个名字的频率有点高。
就连打开微博,首页词条刷到的也是#庄灏医院#。
点进去,上面写着庄灏经常去医院探望资助的女孩,没想到他既年轻有为又乐善好施,不愧是年轻企业家中的翘楚。
后面配上一张他在医院的照片。
照片里,站在庄灏对面的女孩子虽然看不清面容,但直觉告诉于霁,那就是林喜。
那瞬间,他好像突然能理解林喜对庄灏的态度为什么会截然不同。
—
几天后,医院组织了一场医患家属互助会,林喜不知道,还是早上查房的时候于方红告诉她的。
林喜没什么兴趣,都说是医患家属互助会,她没有家属可以来,去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于方红却很热情,让她有空的话一定要去凑凑热闹,林喜笑着答应,但心里已经决定不去。
是后来从帮她量体温的护士那里得知,这次互助会是于方红一手操办的,为此还忙前忙后,林喜一想,于阿姨平时对她很是照顾,捧个场的事,她还是很乐意的。
于是,林喜最后还是去了。
互助会的场地是在医院的活动室,来的人还挺多,乌泱泱地,但她一眼就看见人群里独特的存在。
坐在轮椅上的于霁。
“林喜姐姐。”小树冲她挥手。
林喜笑着招手回应,走过去,看了眼前几天两条腿倒腾得特别快还拿话嘲她的于霁,忍不住问:“你怎么坐轮椅了?”
原本撑着脑袋满脸写着没事别惹我的于霁看到林喜朝他们走过来的同时,坐直身体,两手揣进兜里,想着假装无事发生,却在听到林喜的问话后,神情十分不自然地咳了声。
“我哥前两天夜里睡不着,半夜去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把脚崴了。”
于霁狠狠瞪了眼小树。
就你小子嘴快话多。
小树嘿嘿笑了声。
“怎么感觉你哥脚崴了,你很开心啊。”
“林喜姐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开心吗,我哪里开心了,本来我哥都快要出院了,脚崴了又可以...”小树抿唇,向上的嘴角努力往下压,“又要多住几天院。”
于霁一脸无奈,“你盼我点好吧。”
林喜看得忍俊不禁。
三人找到空位坐在一排,考虑到于霁目前行动不便,两人好意把他摆在正中间,轮椅横在林喜和小树之间,两人说话都是往前倾着身体的。
“阿姨没来吗?”林喜问。
小树伸着脑袋,越过于霁,“我妈公司有点事,来不了。”
林喜两手撑着膝盖,悻悻道:“说是家属互助会,怎么感觉来的人都是穿着病服的。”
“是哦。”
“我没穿。”于霁突然开口。
林喜和小树同时望向中间的人。
于霁身体往前倾,一本正经地说:“看不出来吗,我是家属。”
林喜不明就里,下意识“啊”了声。
“他的。”于霁指向小树。
林喜望着他,闭紧了嘴,跟小树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下眼神,随后非常默契地缩回脑袋,别开脸,半句话都没说。
于霁左右看了两眼他们。
刚刚把他当空气,现在直接无视他,他说的不是事实吗,怎么还都沉默了。
他疑惑地挤了下眉,又靠回去。
大家按照摆好的座位围成一圈,于方红坐在林喜正对面,看见她来,高兴地跟她打招呼,目光触及旁边的于霁,笑容瞬间凝固,狠狠地瞪了眼他,眼神中全是警告。
林喜跟着扫了眼身旁的人,嘴角忍不住上扬,但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非常感谢大家能来参加这次的互助会,我呢,也是第一次组织这样的活动,老实说,挺忐忑的,就感觉回到以前上学的时候,什么也不会就被老师点到讲台上做题,脑子一片空白,腿跟手都在抖。”
话音未落,大家哄笑一团,还有人出来起哄。
“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于护士长也会紧张啊。”
“就是啊,拿出你平时的气势来,都是熟人。”
“行。”于方红笑说,“大家也都是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了,我也不啰嗦了,直接进入正题,咱们今天......”
“林喜姐姐。”
林喜的注意力被这一声打断,下意识躬身,望向右边,没看见人,迷茫地眨了下眼,紧接着,便听见旁边的人慢悠悠蹦出两个字。
“后面。”
林喜迟疑地往后仰,随后就看见小树龇着大牙冲自己笑。
“怎么啦?”林喜没出声,用口型问小树。
小树手拢在嘴边,小声道:“藤哥最近会不会来啊?”
林喜学着他的模样,“应该不会,他很忙。”
小树叹了很长一口气,手刚抬起来,还想说些什么,视线却正好对上旁边那尊大佛的,他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过来。
“不行我挪个座?”
小树立马闭上嘴。
他又转过去看了眼林喜。
林喜悻悻摇头:“不用。”
于霁冷冷地哼一声。
林喜努努嘴,继续听大家分享自己的过往经历。
虽然谈论的话题不算轻松,但大家似乎都很默契地避开一些沉重的字眼,互相都在加油打气,憧憬着未来。
“我以前还在剧院待过,要不是住院,我现在高低也能混个男配。”
“老刘,上回你还跟我说要当男主,怎么又成男配了。”
“人老咯,经不起折腾。”
“也是,这种话题还是要问他们年轻人。”说话的老爷爷就坐在林喜左边,他转头就问林喜,“小姑娘,你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
林喜完全没想到问题会抛给她,明显愣住,迟疑地摇摇头。
“...特别喜欢的事?”
林喜瞳孔闪了下,下一秒便避开老爷爷炙热地寻求答案的目光,像是在思考,但又迟迟没有给出回答。
“小喜。”于方红接过话,“没关系的,你想说什么就说。”
林喜绞着手指。
“我,没有特别想做的事。”
非要说的话...
众人的注视下,林喜缓缓抬起头,目光最后停留在于方红身后贴在墙上的红色十字架上,她脱口而出。
“如果可以,我想当医生,想让每一个从医院离开的人都可以健健康康。”
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她环顾四周,看清了每个人的脸,他们的脸上有悲伤,有失落,还有后知后觉的痛苦。
林喜忽然意识到刚刚说的话实在是不合时宜,她无声地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弥补。
所有人都刻意回避的话题就这样被一个十八岁的女生赤裸裸地摆在台面上,大家沉默不言,美好的幻想被一句话挑破,逼得他们直面现实。
于他们而言,日复一日待在病房里,每天除了打针就是吃药,然后就是检查,化疗等等等等,病痛带给身体的折磨已经让他们没办法去思考以后要做什么,喜欢做什么。
他们能做什么。
他们只想要一个健康健全的身体。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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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抱小可怜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