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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
寂静的山林中偶尔几声鸟鸣,隐约有泉水涌动的空灵之声于林间掩映着的竹屋后传出。竹屋内简单的陈设中透着素雅,与屋中那女子刚好适配。藕色的衣着,散发着兰草的清香,乌长秀丽的头发简单挽起,所以白纱半遮面,但那双灵动的眸子却将几分美色外泄。
“公子并无大碍,幸来的及时,毒未扩散。近日我玉清门便在这附近暂定,女弟子们皆于山下庄子安顿。公子可先在此住下,每日会有弟子送药来。屋后有一温泉,有舒筋活络之疗效,对公子的武功也大有增益,闲时可多去泡上一泡。”把脉配药之后,女子细声交代道。
“多谢圣女。”床边觅影阁阁主邱灵儿站起身说道,“此番来得及,并没带什么东西得以回报。这枚金丝银线月季,还请圣女收下,凭此,觅影阁随时知无不言,必要时听从调遣。”
“玉清门向来巡游四方,救死扶伤,从未索取过什么回报,阁主也不必非要赠些什么。”
“小小心意,姑娘还是收了吧,别的不说,江湖上我觅影阁的名声,姑娘该听过的。”
“那便多谢阁主了。”女子双手接过那绳结。
“既然他无大碍,我便要赶回上京处理阁中事务,就……麻烦圣女了。”说罢,邱灵儿便转身出了门,一抹墨绿迅速消失在竹林中。
“公子可先去屋后泡着,我下山寻些吃食便归。你这只胳膊要少动,恐多有不便,望公子见谅。”
“多谢……你便是那玉清圣女?”
“正是。”
“在下邱敛泊,麻烦圣女了。”
女子只微微点了点头,便拿起竹篮出去了。邱敛泊用一只手勉强支着站起,向后门走去。一方泉水汇聚于此,地下的泉眼还在不断上涌,两侧竹林掩映,阳光自树叶缝隙里溜进,水雾升腾变换,时光也有了千姿百态,鸟儿失落,翅膀扑山,传递来阵阵花香,引得蝴蝶四处寻觅,却不见落处。
沿着石阶邱敛泊缓缓入水,春季的阳光总是温和的,使人感到困倦。闭上双眼,眼前却是一片战火纷飞,一个骑兵向自己攻来。他忙闪躲相抗,那人持剑,剑法高绝,绝非寻常士兵。自己虽剑法在其人之下,但凭身法经验还能勉强招架,再加上那人分明没想置他于死地,处处点到即止……却忽地一箭自远山之上而来,注意到时已然来不及招挡,只好转身以侧面护住要害,胳膊便中了那毒剑。重要的是,无论是毒剑还是那剑法,如此阴险之战术却非等闲之兵,恐怕要杀他的另有其人。可如果不是敌国士兵,又有谁如此想杀他呢?这许多年来他一直镇守边境,与北蒙之国相抗,收腹上千失地,战功累累。敌人仇视他,想置他于死地,砍下他的头颅这倒不意外。可平素他与旁人又少有接触,难不成又触犯了谁的利益?
一阵风自耳旁飞过,引起树叶的一阵颤栗。剑飞速直出的鸣音传入邱敛泊敏锐的双耳,好近!邱敛泊眼还来不及睁开,便忙沿着石壁翻滚之一旁带起了一帘水花,随后睁开眼的同时又是跳上岸边,一只手抄起白色的外衫,转了一圈作为缓冲的同时已经将一抹白色披上了身,看向另一侧也在滴水的不速之客。在刚才的一瞬间里,蒙面客自林间跃上枝头,直下而刺,却不料扑了空。将一头栽入水中之时,一手撑住一侧的石头,稍一借力,便一个跟头上了岸,唯有黑斗篷的下端轻点水面,留下阵阵涟漪。
“阁下好身手,却不知你我二人有何仇怨?”邱敛泊一边拖着时间,一边用余光在四周搜寻着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一搏。蒙面客简短答道:“无怨亦无仇。”这声音听上去似乎很年轻。如今江湖人才辈出,年轻而又有如此身手的倒也不在少数。未及深思,蒙面客已再次向他刺来,邱敛泊只得先利用腿上功夫闪过几招,算来圣女快该回来了吧。
直接那剑于竹林间挥动,留下道道银光闪烁。躲过十几招后,邱敛泊皱起眉头,干脆一转身,化被动为主动,奔向对岸。那蒙面客果然紧随其后,邱敛泊顺起岸边放置的内衫,紧转身,蒙面客挺剑而来,剑指邱敛泊胸口正中,然忽急转向右侧腋下。邱敛泊嘴角微扬,并未闪躲,只是左手直上,抢先一分至右侧,顺着剑来之力将其裹挟缠绕,遂一把握住。
“就是你吧,那个战场上的士兵。你的剑路虽行之诡异,但却每每都避开要害,追我至此却不杀我,究竟是何人!”
闻声蒙面客只微微颤抖的回道:“要杀了。”便猛一抽剑,再次挺上,直向心口,去势极迅。邱敛泊忙回身闪躲,然随他的身体变动,那剑也迅疾变化着,始终对准心口正中。正当避无可避,再见难逃之时,只闻一物,自竹屋之上而来,破万叶而入,是一石子,正中剑头。蒙面客大惊,自剑头传至剑柄的震动使其脱手而落。
“何人!”蒙面客和邱敛泊同时看向那屋顶仿佛与蓝天混同一体的男子,随后有一男一女子屋侧绕来。蒙面客见形势不利,便转身跃入林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唯留下了纷纷而落的竹叶。那男子一跃而下,如天边鸾鸟落至林间。
“多谢兄台搭救。”邱敛泊忙上前一步,拱手道谢。
“邱少将军休客气,吾乃当朝捕快张杳,你我二人算是同僚。”
另外二人也过来了,正在谈论着什么:
“你觉不觉得那黑色的身影有些眼熟?”
“没注意,刚才集市上碰到过?”
“不知道……”
简单介绍过后,邱敛泊领着几人走向屋内,并问到:“张捕为何出现在此处?可是要抓那蒙面客?”
“此行乃为私事,为寻邱掌柜而来。”
“阿姐?算来半个钟前已然下山了,几位来的不巧。”
“能救下将军已是上天安排,何来不巧之说?”
邱敛泊不禁笑道:“是啊,是啊,天大的缘分,待我归京,定要寻你喝上几杯。”
二人一见如故,相聊甚欢,忽然一股强风破门而入。朱芒清正准备背身护住上官雨,却只见一身影已经挡在了她的身前,只好忙闪身以木床挡风。随风渐息,一缕兰香飘入屋内,引得蝴蝶飞来,停落在那藕色背景下的刺绣兰花之上。是圣女归来,一手挎篮,一手持剑,见邱敛泊,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愣在桌边,忙轻盈一跃,将其护于身侧,举起剑来,指向张杳。
“来者何人?”
见她误会了,邱敛泊忙挡在剑前,挤出笑脸欲向其解释,怎料那上官小姐竟忽从身侧窜出,直接抱住了面前的圣女。
“兰儿!”
清脆一声,长剑落地,陈馨兰秀眉微蹙,不知所措,但觉怀中女子如小猫般令人难以抗拒。一旁的张杳和邱敛泊更是相视两茫然而不敢言语。唯朱芒清气定神闲地走至桌前,酌了几杯清茶,示意众人坐下。上官雨也松开了陈馨兰,但始终扯着其衣袖不放。
“这……”陈馨兰看看身侧的女子又看向邱敛泊,邱敛泊耸耸肩道:“刚我泡温泉时遇袭,这几位救了我,可是,上官小姐如何认出圣女来的?”
“上官小姐?”
“兰儿……你也不记得了吗?”上官雨松开了衣袖,捧起面前的茶盏,只默默喝了口茶,一滴咸水落入杯中,便更扬起了茶杯,以稍稍遮面,但还是被身旁的张杳所察觉,他递上了一块帕子,轻声道:“喝得如此急,来擦下脸上水渍。”这下却更使上官雨心中苦涩:“为何还是如此……”又是一滴眼泪滑落,上官雨只好接过帕子擦拭,张杳便介绍道:“在下张杳京城捕快,此乃上官府的上官小姐,是……我的未婚妻。这位仁兄为仵作是也。”朱芒清正晃着茶盏的手凝置于半空,双目失神,仿佛要将桌子盯穿,但很快便嘴角微扬,心下暗叹一口气。
“未婚妻又如何?这次我绝不放手。”
上官雨此时已整理好了心情,又露出了那蕴含着一丝秋意的微笑。
“抱歉,您那双眼中的万千星辰使我想起一位故人。”
“无妨,许是我蒙了面的缘故。只是,上官小姐的故人也名曰兰儿?倒是缘分。”
邱敛泊见气氛缓和,也抿了一口清茶:“还未介绍,此乃玉清圣女陈馨兰。”
陈馨兰密而长的睫毛微低,带着那透过面纱的一丝模糊的笑意,微微点头示意。
邱敛泊接着问:“不知几位接下来有何打算?下山寻阿姐吗?”
张杳轻晃着扇子道:“是了,要寻人。”
“不知寻何人?”
“竹生剑,柴松林。”
陈馨兰闻声道:“前几日他到这儿来寻过我,是为求药而来,似是其友人受了些皮肉之伤。”
“确有所耳闻,柴松林有一密友知音,是那高墙中人,故江湖消息倒是不多。”
“那恐怕柴松林目前也在宫中了。”
张杳眉目稍紧,一口茶以思考后展颜向上官雨道:“那太子柴松林皆交由我,你且放心,还有何事想做?”
上官雨只是盯着手中茶水,轻声道:“为何如此?”
“什么?”
“我是说公子你我虽有婚约,却也只是初相识,公子你明明毫不知情,为何不多问,便要处处帮我。”
众人沉默,张杳亦无言。他也不知为何确为今日初识,自己的心却不管不顾想要帮她,想她心悦,不明不清…只觉她笑如春风拂柳,春花似在心上绽放。过去的十几年里从未有过如此感受,无论是抓捕朝廷重犯归案的少年意气,还是踏朱台论功封职受万民称道的神捕之名,亦或是升职俸禄倍加,这些明明都能使他感到心喜,可这不一样。这种嘴角不自觉扬起,莫名想要追逐的心意,说不清道不明,如天上明月可见之而不可觉之触之。
“上官家于京城多处商铺,这即使退了婚也要保持好关系,不能得罪了不是,何况小姐所需于在下仅举手之劳,无需挂怀。”
上官雨闻声只得默不作声,心上却忽如刀扎,对自己劝道:“是啊,在这里他是张杳,也只是张杳。已经不是那个曾经属于我的张杳,我又何必与自己过不去,独自沉沦在那过往中?可是……那深海中处处皆是你爱我的痕迹,我如何舍得离去?罢了罢了,且将你视作普通友人相待吧。”
“小雨。”朱芒清的呼唤拉回上官雨的思绪带回,“你可还记得我们如何而来?”
“走来的……你是说,山庄密道?”
“是。”一语点醒梦中人。现在除了王淇璇和张仃玲下落不明外,倒能确定大家都到这里来了,只是或许有人不记得了,但是更重要的是要回去!是了,那么唯一的线索便是星水山庄。
“请问几位是否听闻星水山庄?”上官雨向茫然的三个人问道。
张杳道:“星水山庄……不知,但总有些耳熟。”
陈馨兰接道:“确未闻……但是南疆有一处著名的星水镇。”
上官雨和朱芒清开始光明正大的窃窃私语,不禁引得陈馨兰躲在面纱后暗暗笑了笑。
“兰儿小姐,不知这星水镇因何而出名啊?”
“你可知那名震江湖的弈仙?”
上官雨不自觉的瞄了一眼张杳答:“有所耳闻。”
“此人行踪神秘,第一次被世人所听闻便是在那星水镇的一间寻常客栈内留下了一本阵法秘籍,其中所载阵法剑式皆以棋招为引,常能出奇制胜,尤适于以由少胜多,被发现时早已人去楼空,唯有署名‘弈仙’。店家见过许多江湖豪杰,也是个识货之人,立刻将此书作为正念之宝,供来客传阅,好生保存。故星水镇被作为仙人出世之地,以名扬四海,在此前,那只是一个因山上溪水流经而得名的寻常山镇罢了。”
“有山!”上官雨眼神一亮,“看来接下来的任务出现了,如今天色已晚,我们明日启程吧。”
“明日我需回京,恐怕无法相伴……”张杳说道。
“无妨,我跟朱芒清同去,相互照应。”
“那……那你们且先走一步,待京城事毕我自去寻你们。”
“嗯,稍等。”上官雨借了纸笔,修书一封,交于张杳,说道,“这个交给我的侍女桂云,我交代她替我会见那何舟,说明去向。”
“定然送到。”随后张杳便离去了。
——竹林深处
“你也看到了,并非我不想杀,实为实力悬殊。回去好好转达你那主子。”
“公子,你要知道这并非我们所能决定的。不过为了那小太监,我劝公子还是尽心办这事吧,否则那位一个不开心,咱家可保不住他。”
“……知道了。这事结束你们要遵守承诺,放他自由。”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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