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宿傩是个恋爱脑

　　宿傩带她回到学校，依旧是那间借住的宿舍。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但因为她本来也没带什么东西，看起来和她走的时候差不多。空荡荡的房间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衣柜，这就是全部了。
　　红坐在床上，对方坐在椅子上。二人面对面，是个交谈的姿势。
　　“那么，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红声音发虚，她此时应该休息，但坚持要对话。她不喜欢事情拖过夜，能解决的问题当天最好解决。
　　宿傩身形宽大，明明是正常的椅子，他坐来倒像是玩具一般，本人却不觉得逼仄，下巴压在交叉的双手上，摇了摇头。
　　“好。”她笑了一下。
　　“宿傩，我需要问一个问题。”
　　与宿傩的松散相反，红无论何时都坐得端正，她看着对方的眼睛。
　　“在你眼里我是谁？是一千年前的故人，还是红。”
　　红从来不是美丽的，现在苍老的状态令她更加普通，一双不沾红尘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倒影里只有四目刺纹令咒术界侧目的怪物。
　　宿傩现在想起那位救他的术士，也只记得她爱笑，爱吃东西，包里符纸的数量没有零食多。
　　一千年了，沸腾的仇恨，满溢的暴虐充斥着他全部思绪，那些短暂的快乐好像隔着一层薄纱的幻梦，远没有仇恨来的真实。
　　他认为她并没有变，依旧是那样善良，熠熠闪光，为了不值得的人付出。
　　比如他，比如那个人类小孩。
　　“有什么区别吗？”
　　他对这个问题感到疑惑，沧海桑田，他已经不再是人类，也无法用人类的视角思考。
　　“这样啊。”
　　红说话时垂下眼，就着这个动作思考了一下，抬头说。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山茶花精，毕竟你总是送山茶给我。”
　　“你以前喜欢这个花，说花瓣不散可以保存很久。”
　　……
　　她笑出了声。
　　红在鬼谷里是个沉默寡言的大师姐，一心只有修炼，被师弟师妹说情感淡漠，现在遇到同样的人，莫名和他们感同身受，倒是有点理解那种失落和不甘了。
　　她不由怀疑宿傩是喜欢她，还是习惯她。他是诞生于人欲望的妖鬼，终究不是人，也不理解人的复杂感情。但他不问缘由站在自己身边，支持自己所有决定，扪心自问，她敢说不曾动心吗？
　　眼前闪过红花，怀抱，笑容，他所有的眼神都在她身上，像是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诉说。
　　她也有话要说。
　　“我喜欢你。”
　　她并不害羞，平静而认真的陈述。她是幸运的，在死之前遇到了爱情，她也是不幸的，爱情的开始和结束同时发生。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十世功德是从他人的千年痛苦换取，也无法接受做别人的“替身”，即使她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同一个人。可不一样，人和人不一样，名字不一样，性格不一样，喜好不一样。她当然可以杀死宿傩，除魔飞升，并且这个魔心甘情愿为她去死。或者心硬一点儿，对方把她当替身，她也可以恼羞成怒杀了他，还没有任何后果，毕竟所有人都想他死。
　　他是恣意妄为，冷酷无情的妖怪，人们或许畏惧他的力量，但没有人喜欢他。一千年前如此，一千年后依然。
　　她忽然想起师父，如果是他在这，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告诉她应该斩杀宿傩，了断尘缘，就如同她以前做的那样。
　　她半生行舟苦海，渡人杀鬼，即将到达彼岸，这是最后一个功德。只要踏出那正确的一步，就是功德圆满。
　　可她不想杀他，只想渡他。

　　“我想睡一会儿。”
　　宿傩还被那句“喜欢”打得蒙头转向，但对方表示困倦时，他立即起身。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她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人类的身体就是这么脆弱。
　　“我明天再来看你。”

　　红以为自己会流泪，毕竟今天一整天情感如此起伏波动，但没有，在宿傩走后，勉强提起的精神瞬间就垮了，沾上枕头就睡着，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因为睡得太沉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在鬼谷还是东京了。抱着被子回忆，难得叹了口气。
　　她修整一天，第三天吃过早饭，宿傩出现在房间边收拾垃圾边问。
　　“你什么时候回去。”
　　喝着对方特意为她准备的牛奶的红停下动作，声音发涩。
　　“即使我回去的前提是……杀你？”
　　“你来这里不就是……”
　　话没能说完，红把剩下的牛奶泼到他身上。虽然对不起虎杖小朋友，但是这个人是真会气人，她才说完喜欢他，他就这么若无其事的让她杀他。
　　“我生气了，不想看到你。”
　　“出去。”
　　即使妖怪不懂爱情，至少应该知道不舍吧。
　　他没有心吗？
　　眼前画面渐渐模糊，红扭头，梗着一口气不肯出声。
　　他上前几步，终究没有动作。
　　“对不起。”
　　感受到对方气息消失，任由情绪崩溃。手按在心口，不知道是缺氧的疼痛还是世人口中的“心痛”。
　　于是后面几天，宿傩只送吃食，不见人影。

　　住了些许时日的红越发觉得这学校人少，女生宿舍也就两人，男生那边高年级的去外地祓除咒灵，上课的也是低年级，比如虎杖，和他的黑头发同学。
　　但时间倒流，虎杖也不记得她了。
　　“啊？浅草区也会有咒灵吗？那里不是有寺庙吗！”
　　“咒灵跟寺庙有什么关系。”
　　“就是……就是……那可是寺庙！和尚！”
　　她从对方的语气就能想象出手舞足蹈的样子，唇角不由勾起。真活泼啊，她在虎杖这个年龄，只觉得周围咋咋呼呼惹人烦，现在则是认为少年人还是要有少年人的样子。
　　红出了宿舍楼，准备在学校选个合适的地方剥离一体双魂。

　　“金藕给他重塑金身？师姐你是真的中邪了。”
　　师妹的蓝色蝴蝶扑簌簌落下闪粉。
　　“还有我墙上的桃木剑一起送来。麻烦你了。”红一身绿裙在后山慢行，光斑透过缝隙落在身上忽明忽灭，清澈的眼里带着笑意，像是九歌里的山鬼。
　　“要不师姐你回来吧，如果舍不得杀就算了，师父一定有办法救你的。”小师妹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总觉得世事有万全的法子。
　　“没有。我走上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你去问师父也是一样的。”
　　“世上无不散之筵席，小师妹。以后可不要偷懒了。”
　　三两句又把人弄哭，始作俑者还得自己去哄。

　　哄完眼窝浅的小姑娘，人已经走到了运动场的后山。
　　她在高坡上看着从运动场旁路过的虎杖悠仁和那个叫蔷薇的女孩子，二人夸张的肢体动作不知道在争论什么。走了一路挑来挑去都没什么满意的地方，这块运动场勉强能入眼，于是就这么决定了。
　　在她思考的同时，身边传来轻微的响动。
　　“脱兔！”
　　她看过去时，巨量的兔子凭空从地上出现，聚集在一起形成巨大兔形。这么近的距离看起来像是一座小山，然后“山”向她倒来。右手挡在身前掐指起势，刚要施法的时候心口一痛，灵力一滞。
　　第一只兔子砸在她身上带来的冲击令她后退一步，而她身后是缓坡。后仰时脸上有一瞬的错愕，接着就被兔兔洪流裹挟着从山坡上滚下。
　　可能只有两秒，她就感觉撞上什么东西，然后被那“东西”抱在怀里。
　　兔子山烟消云散，显露出来人的面孔。
　　毫不意外是宿傩。
　　红和怀里剩下的那只兔子都盯着布满条纹的脸，她头还有点晕，盯着的那张脸在她眼里天旋地转起来，于是闭上眼靠在他肩膀缓一会。
　　身体和灵力都在明显衰弱，她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兔山夹杂着她撞破了防护网，因为被包裹着她并没有受伤，但宿傩显然不是个讲道理的人，随便动动手指都能毁灭一座城市，她靠在对方肩膀的同时习压住抱在她腰上的手，避免他暴起伤人。

　　对于意外出现的女人和抱着女人的宿傩。这个浪漫的动作因为主角的恐怖对旁观的伏黑和钉崎来说显然不够浪漫。二人如临大敌般拿出咒具摆好架势。

　　“你不是不理我吗？”红的心情倒是不错，场地和物品都备齐了，这一两天内就可以将事情解决。而宿傩也再一次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他或许不会说话，但行动上从来充满偏爱。
　　“没有。”他立即否认。
　　“你……你说不想看到我……”
　　“那你不会哄我吗？你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对不对？”宿傩不敢同人对视。
　　“没什么，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你记住女朋友生气的时候是要哄就好了。”红安抚地拍了拍对方手背。虽然她没有这个机会，但宿傩生命漫长，还有机会找到下一世的术士，也有时间去学如何像一个人类去爱。彼岸或许不是天堂，但总要比他之前的生活更好。
　　他会带着她的祝福过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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