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阙辞

作者:腻腻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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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府六郎



      阿禾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她还见到了阿耶。阿耶就同画像上一般,一点苍老都没有,笑盈盈地问:“阿禾可有好好照顾你阿娘跟阿弟?”
      阿禾惭愧地摇摇头,又上前抓住阿耶的衣袖晃了晃:“阿耶,我们都很想念您。”她又想到自己的琵琶,委屈劲儿又上来了,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阿耶摸了摸阿禾的脑袋,又帮她擦擦眼泪:“阿禾乖,坚强些,嗯?”人就消失了。
      “阿耶?阿耶!”阿禾一个人在黑暗里喊着。
      ......
      “阿禾?”
      阿禾腾地睁眼,入目是熟悉的宝帐,她没死,还以为自己死了所以才见着阿耶了。脸上有湿绢子的触感,她轻轻扭头,栀儿正在给她擦脸。
      “阿禾做了什么噩梦么?脸上都是泪。”栀儿轻声细语的,又给阿禾擦了擦额头的汗。
      阿禾摇摇头:“我昏睡多久了?”
      “十五个时辰。还有哪里不舒服么?可要再请郎中过来瞧瞧?”栀儿扶阿禾半倚着床:“阿禾同江家六郎相识么?”
      江家六郎?阿禾继续摇着头,又想起跟着夫子初次去江府赴宴时,仆人说六郎失踪了的事情,但确实不相识啊。
      栀儿端了水给阿禾,阿禾一饮而尽,就听见栀儿继续说:“你入了水,可是江六郎把你救起来了。还有你的琵琶.....”栀儿又似想起什么,缄口不言。视线移到了阿禾床边的蒲团上。
      阿禾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蒲团上赫然放着她的琵琶,上面有修缮痕迹,可是弦槽断裂严重,怕是不能再用了。
      “也是那个六郎帮着我拿回的么?”阿禾目光流连在琵琶上,轻声问。
      栀儿应了一声:“据说江六郎是个不爱管事儿的,向来都怕麻烦,所以我才以为你们相识......”
      这哪像传闻说的不爱管事儿呐?又救了她,估计还遣人在水里捞了琵琶,还给她修了一下。应当是个好人吧。
      “不相识,只是他好心罢了。改日见到他,定要同他道谢。”阿禾笑了笑。
      窗外阳光正盛,有风顺着窗沿吹进屋里,带来一丝春日的气息。翌日,阿禾就又生龙活虎起来,脸上还有两道淡淡的印子,她拾掇好准备去找曹善才。不为别的,她同许锦岚的事情总该有个了断吧。
      还没等到曹善才,先等到了单蕊。单蕊见到她就飞奔上来:“阿禾,你还安好么?”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似乎好得差不多了。”见四下没人望着她俩,单蕊偷偷把阿禾拽到旁边:“许锦岚昨日便离开教坊了,说是不学了。”
      不学了?那她丢自己琵琶的事情呢?就这样了事么?
      “太不公平了。”阿禾咬咬牙:“她丢了我的琵琶,就这样一走了之。”
      单蕊安抚了一会儿阿禾:“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到时不是要去那上巳节么?我们让她当众出丑!”
      “那我们该如何做?“阿禾好奇地问。
      “嗯......我们到时再好好想想。”单蕊豪迈地捶了捶自己的肩膀:“交给我吧。我定给你出口恶气。”
      阿禾被逗笑,十几岁的孩子,坏心情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她点了点头,心下盘算着去西市买个琵琶先用着,不然明日怎么练习上巳节曲子?

      -------------------------------

      西市颇大,阿禾找了许久,才找着乐器行,整条街基本都是卖乐器的。她日常给琵琶做养护是在一家小店,店里只修理不卖乐器,因此,她只能自己寻店去买了。
      “长安城里,就属玉笛楼内的乐器做工最好了。”小店掌柜告诉她,她一家一家招牌看过去,终于找着了玉笛楼。入目就是一列接一列的琵琶,还有筝、笛等乐器,玉笛楼的橱柜大多是定制的,大开口加镂空设计,为了更好的保存及取用乐器。今日店内人不多,掌柜一见阿禾就热情凑上来:“小娘子是是要买琵琶么?”
      阿禾点点头:“我想先试试音。”
      虽说穿着朴素不显眼,但想必是琵琶大家。掌柜先取了店里最好的一把紫檀木双凤琵琶,檀木淡香,触手温润。
      阿禾一拿到手里就觉察到了不同,先前夫子给的琵琶,木材轻,纹理也不好看。再说手中这把,有分量,想必也不会轻易断裂。通体暗紫发红,纹理细腻交错,木质光泽,轴相还是以象牙所做。阿禾就地坐下,短弹了一首《秦淮烟树》,音色清脆,余韵悠长,还带有自然泛音,穿透力亦是极好。
      “小娘子琵琶技艺了得,此琵琶只是锦上添花啊。”掌柜夸赞道。
      阿禾欣喜,对这把紫檀木双凤琵琶爱不释手。但一想到自己囊中羞涩,又有点不好意思:“还有更便宜些的么?”
      掌柜也没有透露出一丝不耐烦的情绪,当即又寻了一把白酸枝木琵琶递给阿禾:“小娘子试试这把。”
      阿禾接过继续弹了弹,音色清脆饱满,虽然整把琵琶的成色、样式皆不如那把紫檀木双凤琵琶,但也比之前自己的那把要好上很多了。她沉思许久:“这把多少钱?”
      “300文。”阿禾全部身家仅有200文,她正打算开口问有没有更便宜的了,就见掌柜抱歉地说:“小娘子,其他材质的琵琶音色过差,只适合做练习用。我方才见你弹曲,便知你琵琶技艺已是上等水平了,万不可用那更差的琵琶了,百害而无一利。”
      “紫檀木双凤琵琶六贯钱,而这个只需300文,半年内都能免费换弦,一把琵琶起码能用两年吧。算下来,一日才花半文钱。”掌柜说得还非常有理,阿禾气馁,都说不出能不能再少100文这样的话了。
      “店家,把那紫檀木双凤琵琶包起来吧。”好大的手笔,掌柜兴高采烈去包琵琶了,阿禾错愕回头,就见一男子站在店门口。看着怪眼熟的,哦,想起来了,是先前在□□陵碰上的那个六郎。
      “我记得你,你是那个六郎。”他比先前黑上许多,阿禾方才差点没认出来。
      “什么那个六郎?”江辞远无奈地笑了一下,又想起初次见面,阿禾人还一点大,这半年拔高不少,都到他肩膀了:“你竟是去教坊习琵琶了,挺不错的。”
      阿禾尴尬地笑了笑,她同江辞远不太熟悉,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接什么话,只好随口问:“你方才买了琵琶,是自己在习么?”男子习琵琶又不是什么奇事,自己问出来还显得非常没有见识,她暗骂自己嘴快。
      “不是,是送你的。”
      阿禾瞪大了眼睛:“为何送我?”我们都不认识好吧!阿禾在心里默默咆哮,但很快又镇静下来:“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
      江辞远点点头,赞同非常:“你说得也有道理,那我不送了。”
      ?!
      这人!阿禾咬牙将刚打好的腹稿全吞了下去,她心里当然纠结了。她喜欢那把琵琶,可是太贵买不起,这个人说要送她,她自然乐意,可是她俩非亲非故的,她不能收,万一这个六郎是坏人怎么办?但她真的很想要啊啊!
      “开玩笑的,阿荷若想要就送阿荷了。”江辞远继续逗着阿禾,他似乎找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看着阿禾变来变去的脸色,让他想到了蜀戏里的变脸绝活。
      阿禾剜他一眼:“算了,你定是不存好心。我买这把就好了。”她拿上白酸枝木琵琶,准备叫掌柜给她送到教坊,顺道她还能寻单蕊借上一百文。
      此时掌柜已将琵琶装好,拎着个大木头匣子便走了下来:“郎君,装好了。”江辞远上前写了字据,又给了他信物,吩咐他去江府取银子,掌柜点头同意。随即江辞远又同掌柜耳语了一番,掌柜看了看阿禾,又继续点头。
      “小娘子可是醉韵坊的人?稍后我便护送你同这琵琶一道回坊内吧。”掌柜行了一礼。
      “啊,我并没有买......”阿禾着急地摆摆手。
      “小娘子,这把紫檀木双凤琵琶在长安仅有一把,不论在什么方面都比白酸枝木琵琶更适合你。你虽与郎君置气闹矛盾,但属实不该在琵琶选择上耍小性子。”掌柜苦口婆心地劝导,阿禾更着急了,跑到好整以暇在看戏的江辞远身边,拽了拽他的袖子:“你同掌柜说了什么?快些解释!”
      “没说什么。”江辞远给自己倒了杯茶:“说你是我的卿卿,今日与我闹了矛盾,便死活不接我送的礼了。”他说的明明是妹妹,开口却成了卿卿。果不其然,阿禾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好半会儿,嘴里才蹦出了几个字:“孟浪!”又觉不解气:“登徒子!”
      唔,送人个琵琶,还被骂孟浪登徒子,也就他江辞远了。
      “六郎!”有人唤他。这熟悉的嗓音,阿禾都朝门口望去。就见一少年扯着大大的笑脸走了进来,还是贵公子模样,还是熟悉的丹凤眼。
      “王一休!”阿禾惊诧喊道。
      “阿禾!”王宜修小跑过来:“怎地会在此地见到你?”又见阿禾拽着江辞远衣袖:“你俩认识?”
      “不认识。”
      “算认识吧。”
      阿禾松了衣袖,这个登徒子,谁想认识他啊?
      王宜修狐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个不停,又突然笑开:“不认识也没关系。阿禾,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好兄弟,江辞远,家中排行老六,我们都唤他六郎。”又指了指阿禾:“六郎,这是我跟你提到的陆青禾,阿禾。”
      江辞远和阿禾对视了一眼,阿禾一见他桃花眼里笑意满满就更生气了:“不管如何,你的琵琶我是不会收的。”
      “什么琵琶?”江辞远同王宜修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卿卿的事情是一句没提。还是个谎话精!阿禾更气了!
      王宜修恍然大悟,转头开始说服阿禾:“六郎是我好友,你也是我的好友,那你俩也就是好友。好友互送礼物是应当的,更何况......”王宜修凑近阿禾的耳朵:“江府有钱着呢,三十两对他来说就是买个馓子的钱。”
      “那我也不能平白受了这恩惠不是?”阿禾抿了抿嘴:“一休,你还是别劝了......”
      “当我借你的如何?”江辞远打断二人对话,眼神直直地看向阿禾:“你一日还我一文,立契为证。”
      总共六贯钱,她一月才六十文,每日一文,岂不是要还到猴年马月了?这怎么能行?阿禾正欲开口拒绝。
      江辞远似是看穿了她内心所想:“教坊每年大小出演皆有分红,亦是一笔不匪的收入。更何况上巳节如此盛大的活动。”
      他竟然还知道自己在上巳节名单里么?阿禾怔怔看了江辞远许久,脑中想起了栀儿说话,江六郎,难不成是那个救她的江六郎?
      “你该不会是那个六郎吧?”她开口问了。
      “什么那个六郎?”江辞远唇角微微勾起,像清泉的波纹,令人心神荡漾。
      还是跟刚才一样的回答,此人根本油盐不进,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六郎怎么了?”王宜修也凑过来问。
      “无,我先给你二百文,等上巳节后再还些,其余的日后有钱就提前还你,结清契约就失效吗?需计息么?”
      “结清即失效。不计息。”
      阿禾也不怕江辞远坑她,应着王宜修也在一旁呢。他们同掌柜讨了纸笔,江辞远利落写下。阿禾仔细看了看契书,确认无误了,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抹上红泥画了押。江辞远和王宜修亦如是。契书一式三份,三人核对无误之后,都收了起来。
      “原是这个禾啊。”江辞远这样想。
      “原是这个宜修啊。”阿禾这样想。
      “我能帮阿禾和六郎作见证,真是他们的荣幸。”王宜修这样想。
      于是,年纪轻轻的阿禾,就已债台高筑。可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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