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咡

　　江景阳在偏殿醒来。他艰难地爬起来，脑子晕晕的，咳嗽了几声。

　　门口等候的小石子听到声响连忙进去了，“公子可有不适？”

　　他没有回应小石子的话，问道:“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公子。”

　　江景阳紧了紧太阳穴，自己竟睡到这么晚了。

　　小石子给他拿来衣裳，操心着说:“公子您以后可不能喝酒了，昨晚您是不知道您吐了多少。”

　　昨晚……江景阳记忆有些混乱，“昨日…我怎么回来的？”

　　“当然是陛下差人送您回来的啊。”

　　江景阳记不太清了。

　　小石子道:“公子别愣着了，赶紧用膳吧。”

　　江景阳乖乖用了膳，昨日上元节玩的还算尽兴，只是怎么对云浮桥的记忆一点也记不清了。或许是自己饮了酒，醉忘了吧。

　　既然自己忘了，那秦铮肯定是记得的。早知道不喝酒了，酒量又不行，原本特意去赏云浮桥的景色，就因为喝了酒，什么都没看到。

　　江景阳起身朝门口走，小石子问了一嘴:“公子您要去哪儿？”

　　他回头回道:“去大殿…找陛下下棋。”

　　小石子唉了一声:“公子还是别去了，陛下着了风寒，在歇息。”

　　秦铮在云浮桥上受了风，他本就怕冷，今年的风反而更冷些。

　　江景阳怔了怔，只好作罢。

　　他知道秦铮怕冷，出宫时也见他添了多件衣裳，怎么还会着寒呢。

　　……

　　一到冬日秦铮身子就有些熬不住，淑夫人也是这样，秦铮想是随了他娘。

　　公公进殿给秦铮送药，“陛下，该喝药了。”

　　药味很重，秦铮一下子就皱起了鼻。

　　公公看出秦铮的不愿，劝说着他:“陛下，把药喝了风寒就好了。”

　　秦铮闻着犯恶心，他并没有被公公劝动:“拿出去。”

　　见秦铮语气有些火躁，公公只好闭嘴叫了个奴才端走了药。

　　气味确实很重，又不能开窗，会有风透进来。公公汕汕道:“陛下您午膳没进食多少，又不喝药，要不奴才给您端点您爱吃的糕点来…？”

　　秦铮很快拒绝:“不用，朕不饿。”

　　说罢他咳嗽了几声。

　　秦铮受不了了这殿内的气味，他吩咐公公说，“把香薰点着，不要放远了。”

　　“是。”

　　公公点燃了秦铮喜爱的茉莉香薰，很快整个殿内都是茉莉香味，闻着让人安心多了。

　　“退下吧。”

　　公公行了礼，转身离开了。

　　——

　　秦铮睡到用晚膳才醒，睡了这么久比没睡还累。公公传了膳，可他一点食欲也没有，就让公公全撤了。

　　公公叹气:“陛下，您别折磨自己的身子了，吃点吧。”

　　秦铮脑子晕，动都不想动，他翻了个身，拉紧被子，“朕乏了，退下。”

　　“……”公公轻叹并摇头，默默离开了。

　　“公子，今日的烧鹅可比原先的要好？”小石子对江景阳眨眨眼，很期待他的回答。

　　江景阳竖起大拇指:“好很多。”

　　等到夸赞，小石子高兴的不得了。

　　殿外刮起了大风，仅剩的几片叶子哗啦啦的作响，最终还是被吹落于茫茫白雪中。

　　江景阳收回眼，也不知道秦铮怎么样了。

　　他思来想去，决定去嘘寒问暖一声。在这深宫里，吃他的住他的，也对他挺好，这时候对他好的人病了，要是不去问候一声，这也太不厚道了。

　　江景阳起身就往门口走，小石子朝他道:“公子您又要去哪儿？外面又是风又是雪的，您别乱跑了！”

　　他也不回，“我去一趟后厨，很快回来。”

　　——

　　江景阳冒着风雪来到大殿。大殿的侍卫拦住他，这两个侍卫江景阳看着面生。

　　恰好公公也在殿外，他瞧瞧江景阳，“来做什么？”

　　“听闻陛下病了，我做了些菜来瞧瞧陛下。”说罢，他提了提手中的饭篮给公公看。

　　公公看了眼后，道:“陛下早早歇下了，公子的好意奴才会传达给陛下的。”

　　江景阳闻言，有些沮丧。本想转身就走，可是想到这一篮都是自己辛辛苦苦做的，可不能这么白白浪费了。

　　得想个办法。

　　公公见江景阳还不走，便问:“公子还有事？”

　　他回过神，笑了笑:“无事，打扰了。”

　　——

　　夜色暗沉起来。

　　江景阳躲过一个又一个巡逻的侍卫，眼瞧着侍卫快要走了，自己却差点被石头绊倒发出了声响，惹的侍卫举起火把照了过来。

　　“什么人？”

　　他屏住呼吸，一点都不敢乱动。他这么鬼鬼祟祟的行为被发现了肯定是要当成刺客的，就算他长了千万张嘴巴都解释不清。

　　见没了声响，另一个侍卫觉得大惊小怪，催促道:“你听错了吧？嗨呀，赶紧走吧，这天太冻了。”

　　不一会儿，侍卫们走了。

　　江景阳松了口气，差点把命交代出去了。

　　确认侍卫走了后，江景阳又开始猫着腰走着，他谨慎地走到秦铮的大殿后方，里面只有一丝亮光。

　　还真这么早歇下了，会不会打扰到他？江景阳想着，算了，来都来了，这会让他打回头道他才不肯呢。

　　秦铮没有睡的很熟，他晕的根本睡不着。

　　漠然听到一些声音，他以为是风刮的。直到听到了什么重物碰撞了一下的声音，这才引起他的注意。

　　什么刺客这么大胆，敢到大殿来。

　　秦铮摸到身旁边的剑起身了，为了不让刺客有方向，他吹灭了唯一的一盏烛灯。

　　江景阳只顾着爬窗进来，都没发现亮光没了。

　　他费了好大劲把饭篮运进来，刚抱起饭篮，突然脖子一凉。

　　江景阳身子都僵了。

　　秦铮眉眼横着，声音低沉沉:“转身。”

　　听出是秦铮的声音，江景阳再次松了一口气，虽说松了口气，但还是本能的转了身。

　　四目相对，久久无语。

　　秦铮看到江景阳的脸时还愣了一瞬间。

　　他收回剑，眉眼松弛下去，“你来做什么？”

　　江景阳提起饭篮，“雪中送炭。”

　　——

　　殿内有一盏灯亮起来。

　　江景阳打开饭篮，拿出一碗饭一双筷，三碗菜，一碗汤，摆在秦铮眼前。

　　不仅这些，他还贴心的拿了一块手帕。

　　秦铮:“……”

　　“陛下不是病了嘛，您一定没什么胃口对吧？”江景阳一一给他介绍，“这三个菜是我小时候生病了我娘常做给我吃的。”

　　他端起一碗汤，递到秦铮面前，“这是开胃的汤，酸梅汤。 ”

　　秦铮看着这一碗黢黑又泛紫的汤水，他有些下不去嘴。小时候生病没食欲淑夫人会给他熬一些菜谱上的汤，可这碗汤水秦铮没尝过。

　　见秦铮不动，江景阳催请着他:“喝一口尝尝吧，还热着呢。”

　　这汤没多大的味，不仔细看的话感觉和药水差不多。

　　所以，秦铮问:“苦吗？苦朕不喝。”

　　给江景阳说的一愣一愣的。秦铮居然没喝过酸梅汁这东西。

　　又想了一下，没喝过也正常。

　　“不苦，酸酸甜甜的，您放心喝。”

　　秦铮半信半疑，试探性的喝了一小口，竟然出乎他的意料。

　　江景阳笑着问:“怎么样？还不错吧？”

　　他点点头:“嗯，是挺不错。”

　　喝了两口，食欲慢慢上来了，一天没进什么食，现在有饭菜摆在眼前，看着都饿了。

　　“陛下快趁热吃吧。”江景阳给他递筷子。

　　他接过，“都是你做的？”

　　“对啊，跟我娘学的手艺，我试过了，厨艺还有长进呢。 ”

　　他吃了几口，是一种他从未尝过的乡间佳瑶，御厨都要甘拜下风。

　　秦铮觉得在这一刻，自己不像个皇帝了。

　　但是，像不像又有什么重要。

　　——

　　把肚子填饱了秦铮感觉人都精神了点，只是咳嗽还没止住。

　　江景阳收拾碗筷放到饭篮里，“那陛下歇息吧，我回去了。”

　　秦铮见他要原路返回，笑了笑，“你可以从正门出去。”

　　他摆摆手，“不了不了，这不好。”

　　秦铮不解:“为何不好？”

　　“会连累到殿外的侍卫，而且公公也会责骂侍卫怎么不看好陛下的寝殿，居然还让人偷偷进来了，”江景阳撇撇嘴，“那些侍卫会记恨我的。”

　　“……”他竟想的这么周全。

　　“时候也不早了，陛下安寝吧。”

　　秦铮点点头示做回应，便又咳嗽了两下。

　　江景阳翻到窗外，听到他的咳嗽声，探头一个头朝殿内的秦铮道:“记得盖紧被子。”

　　没等秦铮回话，他就关下了窗。

　　秦铮躺在床榻上，感觉身子温暖了许多，他嘴里还残留着酸梅汤的味道，还想喝。

　　想着想着，睡意来袭，他不忘江景阳的嘱咐，盖紧了被子，安心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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