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春

　　男子五千米和接力赛初赛分别在第二天上午和第一天的下午，所以第一天上午文彦清只需要和徐若等人一起参加跳远的比赛。班里一群人叽叽喳喳一起走向检录处，文彦清走在一群人中间，阳光和徐若的眼神同时投射在他的身上。

　　徐若身体素质差，弹跳能力也不行，所以早早就被刷下去。但文彦清的弹跳能力却是极佳，他一路过关斩将，等到最后只剩下他和两名体育生进行比赛。

　　徐若在沙坑旁默默为文彦清加油鼓劲。但毕竟体育生终日训练，更加专业，最终文彦清得了第三名。

　　文彦清眼神晶亮地跑上领奖台，等回到班级区域，班主任迎上来说班长给咱们打了个头彩，赢得了第一个名次。

　　文彦清被掌声和欢呼声包围，大大方方地接受着众人的喝彩。

　　徐若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阳光下的微尘环绕在文彦清身边，暖光照射着他，他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

　　一切都缓慢下来，阳光，尘粒，微风，呼吸，还有跳动的心脏。

　　他听到文彦清问班主任需不需要给班里的同学买些水来，尤其是运动员同学，都在为班级争光。

　　他看到文彦清带着几个男生一起去买水，看到他转身向他招手问他要不要一起。

　　裤脚卷起微风，细土沾染鞋底。

　　从超市回来，男生每人提或抱着一扎矿泉水，徐若享受着阳光打在脸上的和煦感，比起前几日，已经少了些刺痛感。

　　他抬起头，看见阳光从树隙间斑斑点点落下，映见树叶的脉络，衬着树叶的微光黄。

　　原来树叶已经开始变黄，天幕高悬，云朵轻轻挂起。

　　徐若没有项目，就坐在椅子上给班里写加油稿，偶尔等到团体项目时在终点给同学们加油送水。

　　等到下午男女四乘四接力赛开始，班里的男生勉强凑出四个水平不错的同学，他们决定让李云跑最后一棒，文彦清跑第三棒。

　　接力赛分两组，最后按照到达终点的时间进行排名，选择出进入决赛的名额。

　　这一组的对手实力强劲，需要他们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对待。但班级里的同学鲜少有在课余时间锻炼的，因此前面两棒的同学在名次上差强人意。等到接力棒到了文彦清的手上，他们已经是这个组的倒数第二名了。

　　跑道已经被清场，只剩下参加比赛的同学。接力棒传递到手中的那一刻，文彦清转身疾驰。

　　他听到班里同学的呐喊，听到清扬的风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激烈但不同频。

　　他看着领先自己的男生，好胜心不允许他屈居于人后，他看着自己和那个男生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缩短，在超越的瞬间，澎湃的热气扑面而来，那是青春与汗水的交融味道。

　　超越的刹那，同学们的欢呼声与加油声被风吹到他的耳旁，轰鸣又有力。

　　终于，汗水滴落的一瞬间，他与李云完成交接。李云拼尽全力跑向前去，他知道自己在学习方面并不能为班级争光，但他希望自己的体育实力能给班级带来一份分数。

　　多亏了文彦清赶超了前一位同学，他们得以以倒数第二名的分数进入决赛。

　　在李云冲过线的一瞬间，全班同学齐声欢呼围绕在他身边。

　　李云不好意思地笑笑，挠了挠后脑勺，说其他三位同学也有很大功劳。

　　文彦清从跑道上慢慢走来，他看着李云冲过线的一瞬间，心里也是激动不已，哪怕自己不是最终结果的持有者。

　　“恭喜你啊，你很厉害，辛苦了。”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这个声音的主人由原来的怯懦无言到现在能与他正常交流，他无疑是高兴的，甚至还有些欣慰。

　　文彦清转过身，看着徐若清隽瘦弱的身躯和略带些局促的脸庞。黑框眼镜在小脸上存在感极强，遮挡住了眼下淡淡的粉红，也遮挡住少年无意识的心事。

　　不得不承认，在被忽略的一刹那，心中还是会有些许遗憾。但徐若这一句话如清风抚平了心中的小疙瘩。

　　“谢谢徐哥，咱们徐哥也很贴心啊，999感冒灵不找你当代言人我不干。”

　　徐若早已习惯他的出口成梗，也只是笑笑，轻轻搀扶着文彦清的胳膊走向班级区域。

　　班里的女生实力明显强于男生，以本组第一总排名第三的成绩进入了决赛。

　　下午传来的全都是好消息，同学们的精神振奋许多，连加油稿也写得又多又好。

　　等日暮逐渐西沉，阳光变成了暖黄色。半边天雾罩云拢，光从云朵中挤占出一片，显得远处的建筑物影影重重。

　　放学了，今天可以不用上晚自习。高二开学也还没有多长时间，没有到最紧张的时候，所以老师们也趁这个机会让孩子们好好放松，因此也没有作业。

　　徐若听着有人想约文彦清去打篮球，但被他以明天要跑五千米拒绝了。另一些人问他有没有时间出去吃饭，文彦清点点头。徐若站在班级中间，却在班级以外。

　　突然，文彦清叫住他。

　　“徐若，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吃完饭应该也不会有别的安排，可以直接回家。”

　　他被拉近班级边缘。

　　“可以的。”徐若身上还有钱，中午出门时也忘记告诉妈妈今天下午不用上晚自习。

　　而且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吃完饭了吧……

　　一堆男生吵吵嚷嚷向校门口走去，陆轩走在徐若旁边，随口问了一句，“徐若，你这是第一次跟我们出去吃饭吧？”

　　“对……对的。”

　　“那没事，走吧。哎，咱们这次去吃什么啊？”吵嚷的声音平静了一瞬，然后响起了各种各样的选择。

　　麻辣烫、火锅、汉堡、烤串……家里人口中不健康不卫生的食品是孩子们的首选，最后他们选择了一家常去的麻辣烫，以防今晚吃到不卫生的东西影响了明天的比赛。

　　“我跟你说，这个麻辣烫可好吃了，我们高一就老去吃。而且可卫生，吃了也不用担心不舒服。”陆轩看着徐若融入不进的样子，耐心地为他解释。

　　“好啊。”徐若抬头向他微笑，眼神腼腆。

　　陆轩也带着黑框眼镜，但他近视不久，度数也并不高。他平时在班里助人为乐惯了，也喜欢跟各种各样的人搭话。

　　要去的麻辣烫店比较远，他们要骑车去。高中为了赶时间，大家一般都骑电动车，但徐若家离得近，他也不会骑车。

　　等到了车棚里，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谁坐在谁的后座。

　　“你想坐哪啊同桌？”文彦清转身问徐若，车棚的灯光影影绰绰，折射出车把的细碎光泽。

　　“我……我能坐你车吗？”

　　“可以啊，上来吧。”少年们各自找好了电动车搭子，带着今天的喜悦与欢笑奔向麻辣烫店。

　　近秋的风和煦又凉爽，偶尔有几片心急的叶子晃曳着，摇摇欲坠。

　　鼻尖是少年身上洗衣液的味道，还带着淡淡的汗味。徐若想问问他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衣液。

　　文彦清的车技很好，骑得平稳又快，不久便已经到达了麻辣烫店门口。

　　此时下班的人已经在吃饭了，麻辣烫店的人也已经多了起来。

　　店老板看到他们进来，熟练地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说最大的桌子已经有人了，可能还要再等一会。

　　于是他们商量着去马路对面买杯奶茶喝喝，顺便等等位置。留下徐若和陆轩看着那个桌子，以防再被人占走。

　　陆轩话很多，在徐若旁边叽叽喳喳个不停，太阳只剩下一丝残影，街口巷道的人声、车声、树叶摇晃的声音等等构成了最自然而又静谧的白噪音。徐若突然觉得很幸福。

　　尤其是看到文彦清的一瞬间。

　　他们已经买完奶茶回来了，文彦清手中拿着两杯，抬起手来向他笑。

　　“你俩关系不错啊，我看你平时都不怎么说话，以为你跟谁都不是很熟呢。”陆轩抱着胳膊，轻轻捣捣徐若。

　　“坐同桌时间长了自然也就熟了。”徐若轻声回答着，看着一群少年们越走越近。

　　“我没给你加冰，怕你喝了肚子不舒服，咱俩买的一样的。”徐若平时并不喝奶茶，刚才问他意见时他也只是说都可以，文彦清就买了一杯一样的给他。

　　手里的奶茶还带着文彦清手上的温度，接过的一瞬间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流向手掌，整只手都变得有些酥麻，像是花椒被放进油锅的一瞬间，烹炸出椒麻的香气，黏连出细密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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