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at's you

　　宋宇彬定定地看着秋佳艺吃12点的早餐，而秋小孩正在用平民的胃努力消化诸如鲍鱼鱼翅等高档食品，各式珍馐乘在日本瓷器里摆满了整张红木桌，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有一种俗气的富贵——或者说烟火气的高贵。

　　佳艺的手机响了，她没有理会，继续大嚼。宋宇彬帮她擦掉腮帮上沾的食物碎屑，动作和目光一样温柔。

　　“佳艺啊，你的铃声是什么？”

　　cause nothing compares,

　　nothing compares,

　　to you

　　粗糙沙哑的嗓音，有种凄凉无奈的味道。

　　佳艺嘴里塞得满满的，含含糊糊地想回答，宇彬的手机又响了。

　　他起身去接。

　　隔了一个桌子的距离，秋佳艺还是听出了金式大嗓门的独特声线质感，她坏心地偷瞄宋宇彬，想看他怎么处理。

　　“那个，这个，啊~~~~”唐璜原来也有语无伦次的时候。

　　秋佳艺不禁笑出声来，向宋宇彬伸出手去，而宋宇彬则像丢拉了绳的手榴弹一样把手机丢给她。

　　“嗯，我是佳艺。”

　　“没什么事啊？”

　　“我忘带钥匙了，在前辈那儿借住了一晚。”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宇彬，后者早已面色煞白，“你多想什么啊，嗯，今天不舒服，不去粥店了，bye."

　　宋宇彬突然响起很久以前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女人都是天生的撒谎者。

　　他长长地叹口气，头一次觉得自己毫无用处。

　　佳艺把手机还给他,一言不发又开始大吃特吃.宋宇彬握着手机,手里滑腻腻的全是汗，眼神儿一飘一飘的，思想也不知到哪儿去了。

　　饭厅里一时安静下来。

　　吃完后，秋佳艺抽出一刀纸巾抹抹嘴，抹着抹着,手就停在那儿不动了，目光却锁在宋宇彬身上，不带什么感情，好像纯粹地只是寻找一个落点，思索了一会儿，她继续用纸巾挡着嘴，沉声道：

　　“那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吧。”

　　宋宇彬如梦初醒般地“嗯”了一声，然后又紧张地盯住她，太阳穴上一根青筋爆起来。

　　秋佳艺没发觉他的异常，她的视线穿过他停在遥远的地方，睫毛微微垂下来，遮住了一片水光迷茫，她不理会宇彬的回答——也许没听到，接着说：

　　“我不会成为干扰你和苏易正先生的…”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心里头烦躁的很，拿起杯子喝了口橘子汁。宋宇彬隐隐约约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不安自然是有的，可也有点淡淡的喜悦，像掠过湖面的蜻蜓儿，轻轻一点就过去了，痕迹浅的叫人抓不着。

　　她叫苏易正，先生。

　　这不是个好兆头，大约是要牺牲自己了吧，真是个傻姑娘。

　　宋宇彬忽然又觉的辛酸，沉默地望着她。

　　他的想法秋佳艺当然猜不出，她的心被一连串的打击弄的麻木了，没有女孩儿正常的敏感度。她对眼前的男人有一种奇怪的依赖感，这是女人的一大特征，她们对和平夺走自己初夜的男人总抱着莫名其妙的好感，这种感觉冲淡了她念及苏易正的痛苦，又给她添了许多其他的烦恼。

　　到底是什么烦恼，她也说不出。

　　掩饰般地灌了一大口饮料,秋佳艺把玻璃杯重重往桌上一掼,好像要发泄什么,可她又没有其他的动作,呆呆地望着光洁的杯壁,玻璃反射出她的脸完全扭曲变形,往日她看到这一幕总要笑的,但今天,这样的图形是一种安慰,也是另样的嘲讽.

　　她觉得很难过,眼里却还是没有泪水.

　　宋宇彬双手交握放在鼻尖处,手肘轻轻触着桌面,细碎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间或漏出点点摄人心魄的星芒,瞄准了对面的人儿.

　　他不作声,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空气也变得粘滞,懒懒地旋出厚实的纹路,压得人呼吸都困难了.

　　秋佳艺应该是想到了一点东西,她的眼睛突然亮了,随之弥漫上淡淡一层水壳.仿佛要说话,她张开嘴,但一阵痉挛阻止了她,开始仅是嘴部,然后传至全身.

　　她在发抖.

　　宋宇彬小小地惊了一下,马上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那么小那么软的手,凉凉的,湿湿的,神经质的哆嗦着,在他宽厚温暖的掌心里像瑟缩的雏鸟.

　　宋宇彬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

　　也许说出来令人难以置信,对于唐璜宋宇彬,这种心灵的悸动还是第一次.他那颗被金钱鲜血各色昂贵香水浸得麻木的心竟然也可以体味温柔,不是肤浅的□□上的温存,而是萦绕心头的些微暖意,强行破开心理防线,挑逗着神经末梢.

　　他对陌生的情感总是有反抗本能的,可这感觉实在是温馨舒适,他不愿意松手.

　　尽管如此,宋宇彬很清楚,自己不爱秋佳艺.

　　不论此事如何处理,他负责任与她结婚也好,给她安置出路也好,帮助她和易正在一起也好,他都不爱她,只是比对旁人多了分暧昧的关切和亲近.

　　他相信秋佳艺也一定这么想,所以他不可以自己妄作主张,只是把手收紧了些,让她感到自己的温度.

　　也正因为此,他有了更多选择,而不是冷冷地抛给她一张巨额支票.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23岁的宋宇彬握住秋佳艺的手,清晨微亮的光一点点地撒着,照耀得他们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散发轻柔的白光,线条则是拉斐尔式的西洋柔和.旁人看来也许是唯美的爱情片断,但是秋佳艺看得很清晰,宋宇彬的眼睛柔和安宁,盈满了纯净的怜惜.

　　没有爱.

　　没有男人看所爱女人的浓烈,血腥玛丽般的味道,男性荷尔蒙决定的独占欲和霸道是能让坚冰都融化的灼热,烫得让女人战栗.

　　宋宇彬的眼神却是清澈的,里面没有爱.

　　没有爱啊.

　　秋佳艺自然是失落的,可也有由衷的轻松之感,仿佛这样能让两人的关系撇清.她逐渐安静下来,乖巧地任由宋宇彬握住自己的手,瞳孔里的光毫无焦距地投在空气里.她发现自己有力气去想苏易正了,平静凉薄地去想,就像少女时候看喜欢的男明星的绯闻轶事那样,彻底站在局外人的立场.

　　她自己都惊讶呢.要脱出另一个自己来拍拍自己的肩膀说你很棒么?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睛却微微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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