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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翌日一早。
钟离桑备上礼品，赶往陌府。
镇北侯久居博陵数年，陌家家主陌渊驻守博陵，京都的陌府由陌家二房长子陌远掌管。
舜华长公主回朝，宣帝大喜，将长公主府里外翻修一边，现在还未完工，舜华长公主只能同镇北侯暂住陌家。
长乐宫与碧水宫的信帖几乎是同时递入府中，镇北侯入宫时特意嘱咐二弟陌远在家好好招待五皇子。
陌远现任中书侍郎，这几年在官场上并不如意，因着昨晚的事情，他心里还是有些后怕，犹豫片刻，向镇北侯问道:“大哥，五皇子的拜帖中明言是来登门道歉，您不在家，恐怕五皇子会不悦。”
镇北侯英挺剑眉，面色清冷，眼神里并没有什么波动。“他找的并非本侯，你只需做好分内之事。”
然后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站在回廊尽头的二夫人岳氏看到镇北侯离开，才匆匆进门。
“夫君，你怎的让大哥走了?”二夫人露出焦急之色，猜道:“那五皇子定是怨恨昨夜大哥对他的责罚，特来寻我们的错处罢?”
“胡说！”陌远厉声打断，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丫鬟仆人，眉峰一蹙，压低声音道:“夫人！为夫跟你说了多少次，祸从口中，你这句话若是传了出去，将来会害了我们全族。”
陌远跟二夫人成亲以来，除了身边的两个通房抬成妾室，并未再有别的女人，那两个妾室又被陌远捏着身契，自然安分守己。
这么些年，二夫人掌管后院顺风顺水，心思也简单了些，说话总是毫不避讳。
突然被陌远一凶，二夫人面色不虞，又不敢跟夫君硬着来，贝齿微微咬住下唇，别过脸去。
陌远摇头轻叹，斟酌片刻，往外走，顺带吩咐道:“夫人，你去备些上好的酒水佳肴，我去一趟别苑。”
二夫人咬咬唇，“你可是要去找舜华长公主?”
陌远压低声线道:“五皇子登门拜访，见的不是兄长，便只有舜华长公主。”
别苑的小花厅里。
小萝卜抬着头，眼底透着不安，语气有些不安:“郡主，你可小心些，别伤到了自己，不然苏姑姑又要惩罚奴婢照顾不周了。”
槿桑身着象牙白素绒绣花小袄配木槿红马面裙，鬓角别着点翠蝴蝶压发，耳垂木槿花饰垂下的铃铛作响。
“你放心吧，这点小事对我来说小菜一碟。”槿桑小心的拉住裙子，趴在树干上，一手轻轻将鸟窝放在树叉的夹角处。
槿桑拢紧衣袖，随意望向一旁，正巧从高处看到陌远正在拜见舜华长公主，对着小萝卜做出一个嘘的手势。
紧接着随手按着树枝，从树上翩然跳下，拉着小萝卜就钻进了花房。
“小叔这个时候怎么会来拜访母亲?”花房内，槿桑随意摘下一枝兰花，手指捻着花蕊，淡黄色的粉末粘在手上。
小萝卜欲言又止。
槿桑瞥了一眼，察觉到小萝卜神色异常，问道:“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母亲出面解决?”
小萝卜愣了一下，她从小跟主子一起长大，感情最是深厚，虽然想说没有，嘴却很诚实的说:“奴才听说是碧水宫下了拜帖，五皇子今日要来陌府作客，府里的人现在都还在忙活着呢。”
“皇子不都是功课繁多么？这五皇子怎的这么闲?”槿桑手指摩挲着花瓣，最后扯下几瓣揉入手中，语气尽是不满，“本想着今日和母亲出去散散心，又要被他耽搁了。”
想到母亲曾动过把她许配给钟离桑的念头，槿桑的心情瞬间跌入了谷底。
“不行，我得去找母亲。”槿桑将花扔掉，眼神坚定，“不能让母亲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说完，槿桑一溜烟的跑出花房，小萝卜反应过来慌忙追了出去。
钟离桑刚到陌府，忽听晓寒在马车外禀道:“殿下，陌府到了。”
紧接着，就听到陌远的声音传来:“臣有失远迎，特在此恭请五皇子。”
钟离桑掀帘，一袭月白色的锦袍，衣襟绣金丝飞鹤纹，腰间悬白玉螭龙佩，步履间广袖如云。
他的鼻梁高挺，唇色浅红，含着三分笑意，缓缓道:“侍郎莫要多礼，是本皇子顾虑不周，叨扰府上，还请多多包涵。”
陌远恭敬行礼，说道:“五皇子这样说真的是折煞臣下，请您入府。”
说完，陌远挥了挥手，身侧两个仆从就跪趴在马车旁边。
京都贵人下轿都嫌凳子硬，故而踩在仆从背脊下地。
钟离桑从马车走出，手执折扇，轻轻一摇，纵身一跃，衣摆随风飘扬，落在地上。
还不等陌远抬头，钟离桑就已立于面前，笑着悠悠道:“烦请侍郎带路。”
陌远呆了一下，转身将仆从排开两边，打开所有扇门，迎钟离桑进府。
钟离桑所带的人并不多，除了车夫和四个随行的禁军，便只有晓寒和细雨。
禁军不宜入内院，陌远将他们安置在厅中小院吃茶，就连车夫也被特别安排在一间耳房吃点心。
进入内院，钟离桑的唇角勾起，似笑非笑道:“本皇子主事长公主府大修之事，姑母在此，正好商量其中事宜。”
果不其然，五皇子此番行动，意图直指舜华长公主。
陌远心中已然明晰，所谓为建造公主府而来，实则是想借此机会去面见舜华长公主。
好在他早有筹谋，应对自如。
陌远微微弓下腰，神情恭敬，回道：“是，微臣这便带您前去。”
钟离桑满意的点了点头。
别苑中，钟离桑信步踏入。忽地，一只毛色如雪的小猫窜到脚边，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煞是可爱。
钟离桑不禁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挠挠小猫下巴，小猫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放开我的雪团！”一声娇叱如利箭般划破宁静。
钟离桑闻声抬头，只见槿桑正站在不远处，眉眼含怒，恰似春日里陡然袭来的一股寒风。
“槿桑郡主，不能对五皇子无礼。”陌远急忙开口。
钟离桑抬眸，心中暗道冤家路窄。
压下心中的不满，他站起身，拱手作揖，笑道：“无碍，昨日是本皇子鲁莽，多有得罪，还望郡主海涵。”
然而，槿桑仿若未闻，冷冷瞥他一眼，便蹲下身子，朝小猫轻轻招手，柔声道：“雪团，过来。”
那小猫像是听懂了召唤，立刻舍弃钟离桑，迈着轻快的步伐跑到槿桑身边，亲昵地蹭着她的裙摆。
槿桑轻抚着小猫，“哼”了一声转身便进去正房。
陌远不敢得罪郡主，夹在中间很是为难，还未开口，钟离桑敛了不悦的神色，温文有礼地说道:“姑母，侄儿特来府上一叙，不知姑母可否一见?”
屋门打开，苏姑姑恭敬行礼，弯腰做出请的手势。
钟离桑颔首，走了进去。
未得传唤，不得入内。况且陌远早早就给长公主报了信，现下就只用去安排午膳便好。
也不知道五皇子喜欢吃些什么口味，陌远一早就让厨房按照小年的规格备好，八凉八热和四个果点。
屋内谈笑晏晏，槿桑盯着钟离桑，一脸幽怨，雪团蹭了蹭她的手心，舒服的窝在她的怀里。
“母妃还说在闺阁时最佩服的就是姑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胆识更是过人，当年南国使者寻衅，姑母一曲剑舞，震杀四方，把他们弄得灰头土脸，好没面子，后来才知道那曲子还是姑母临时编的。”钟离桑微微一笑，语调轻声悦耳。
“你母妃还真是，连这些事还记得。”舜华长公主眼中流过笑意，揶揄道:“要说这跳舞，本宫还真的比不上你的母妃，当年国宴，你母亲的霓裳羽衣舞，才真是倾国倾城。”
钟离桑笑容温和，起身为舜华长公主添茶，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母妃的舞显柔美，姑母的舞显英气，又何须高下之分，皆是东朔的巾帼之姿。”
一席话既夸了舜华长公主，又没有贬低自己的生母惠贵妃。
舜华长公主拿起茶盏，目光打量着钟离桑，他完美继承了萧贵妃俊美的容颜，生为男子，肤若玉珠，唇若樱桃，眉峰和脸廓又恰好继承皇帝的刚毅。
美而不柔，整个人看起来熠熠生辉，尤其是那双眼里明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
不枉萧贵妃在信中多次提到的皇子，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槿桑微挑眉，心中暗道:马屁精。
“桑桑，你先下去。”舜华长公主抿了口茶，悠悠开口。“本宫有话同你表兄说。”
槿桑一顿，有些迟疑，“母亲，有什么还是我不能听的？”
舜华长公主搁下茶盏，缓缓道:“一百遍的女戒……”
“我这就下去!!”槿桑马上投降，抱着雪团快步离开，生怕舜华长公主说下面的话，关上门时还故意开口说:“我可什么都听不到了。”
见状，钟离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心里有些幸灾乐祸，原来她还是有怕的。
舜华长公主朝外看了两眼，直到苏姑姑关上门回来点头，注视着钟离桑，徐徐说道:“长乐宫的线人回去跟你母妃都说了些什么?”
钟离桑心中一凛，他早料到舜华长公主心思缜密，只是没想到会查的这么快。
他对上舜华长公主探究的目光，缓下声来，“姑母聪慧，母妃只是担心姑母会为了那不相干的人，伤了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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