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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
我将唐因那瓶药剂倒进休眠舱里,设置好时间和熏香模式。
我真的是受够躺在舱内的感觉了。
为了逃避就为了逃避吧,我就这样,懦弱无能,我也没办法。
香的味道随着空气的碰撞缓缓的跌落出来,我盯着冉冉升起的烟放空大脑。
……
我真的都忘了吗?
我的实验体。
040。
怎么可能……
*
我是平安医院沈君卿的一名学生,后来受他邀请留在那里做医生。
制作040仅仅是无聊时打发时间的手工游戏,反正都是实验体,活的就行,那时当时的标准。
不过后来逐渐发现制作过程逐渐变得有趣了,这才开始不断地换房间胶囊。这一点直到040有基本人的状态后才不再改变。
有人问过我,是否该把实验体当做有智慧生命体。
这个问题我至今没有答案。
我不敢知道答案。
我们同期的医生在进行某一批次的实验时在实验体大规模袭击时死掉了三个。和我一组活下来的只有我和另一个……不重要的家伙。
后来我才知道那家伙是给自己注射了实验体的血清将自己和它们同化并在下水道里躲了整整半年才避免被屠杀。
啧,懦夫。
我想040的事就不和他说了,怕他会有应激性反应。
与此同时,我还要防着我的老师——沈君卿,沈主任。
不知道为什么。
我年轻时并没有想过用实验体进行实验有什么残忍之处,大家都这样,很正常。每间屋子里如果撤去隔音玻璃都可以听见实验体的惨叫。说句玩笑话,我自己就在实验之中,‘被’和‘把’同时进行。
直到我有一次偷偷从医院逃出去在外面呆了五周才明白,原来真的会有父母一说,所谓拳打脚踢并非是正常的,以及我们所研究的注射液并不是给人类使用的,尽管……用了也死不了。
沈君卿从来不会在乎实验体的死活。毕竟,我们可以重新制作新的。坏的可以淘汰掉,空缺的位置可以由新的来补上。
毕竟,弱小的终究是不能留下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
我的成品,是一只巨大的虫茧。
不得不承认,它不美。(但是它可以用来应付学期作业。)
但是丑陋的东西向来是可以保护美的,同时它可以衬托美更加的近似于美。
它破茧而出,犹如一块未被雕过的美玉。
尽管,这导致它将有一对无法飞行的翅膀。
一开始我认为这是败笔,可是当我要按下重置键时,我犹豫了。
残缺也是一种美。
于是,040活了下来。
*
虽然,我很快便有些后悔了。
“医生。”
通过早些年恶心的记忆和我逃出去的五周,我知道世界上会有‘家人’,比方说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不过我只让他叫我医生,这样或许有一天我把它放走,它就会忘掉我。如果它要离开,就不能和我扯上过多的关系。
“嗯?”
“你要去哪”?这是它学会的第一句话,这是我有时会想起出逃时碰见的狗。
要是狗会说话估计也是这句。
我不知道它从哪里学的,不过我之前也常常对着虫茧说话,大概它是在那时学的吧。
“你无需知道。”
它用那双暗红的眼睛盯着我,片刻后,又乖乖地躺下了。
它老是试图和我讲话,试图和我有身体接触,每回我发现后,它又会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医生你多待一会儿好不好?”“医生你可不可以来早一点嘛。”
它总是拉着我的手,让我多停留片刻;而每当我来的时候,它会‘噌’的一下子起身,暗红色的眼眸里星光闪闪。
上次有人这样欢迎我是什么时候?
我真的不知道,小的时候我一回去她最喜欢说的就是“你怎么没死半路上?”那会儿对生死没概念,也没明白她的意思。直到后来妹妹出生,有一次她回来我那样问她后,她给了我一巴掌,然后安慰被我吓哭的妹妹。
原来她也有温柔的一面啊……
只是不属于我。
我没有想后退啊……可是一切都是会被记住的,被记住就会留下痕迹,无论怎么办都会有痕迹。
于是我反反复复地告诉我自己,要是想让它活下去就不能多说话,不能让它有过多的情感波动……
不懂得情绪的实验体是最幸福的。
希望它不要成为下一个我。
*
“医生,你平时都去哪啊?”它躺在休眠仓里,看着天花板发呆。
“工作。”我为它调高了些温度,实验体刚出生时的无法维持自身体温。
“什么是工作。”
我略微有点不耐烦,由于它的仪器全部都是我从废物间里捡出来再修改的,所以过一段时间就得重新刷新组装。
“医生,什么是工作?”
“工作就是我现在干的这码事!”我不耐烦的刷新,可显示屏似乎卡了,怎么也出不来“你安静点我待会儿再陪你。”
他看了一会儿,抱膝坐在休眠仓上不再说话。
终于我败阵下来,由于机器开始罢工,室内的温度快速的下降。
它往我身边挪了挪,贴着我坐好。我纠结片刻还是没有躲开,这家伙体温下降要是感染病毒可太麻烦了。
“医生这次什么时候走?”
“一会就走。”我摘下眼镜按了按眉心。
“仪器是坏掉了吗?”
“我不知道。”
“医生,”它拉住我的手轻轻地晃“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啊?”
我想带它出去,可现在它还不能被人发现。
“我也不知道。”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再次浮出来,看着那个家伙垂下头的样子,我没来由的想安慰安慰他。
切!瞎想什么!不可能,幻觉,绝对是幻觉。
为什么过去那些记忆又回来了!
果然还是得用几回洗脑仪清除一下。
*
最终还是有人发现了040的事。
那个懦夫。
他无意地进入了房间,这没什么,但是他选择了使用新研发的试剂液。
“不就是一个实验体吗,至于那么小气?”他阴阳怪气地回答着我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当我冲进去时,那个傻子竟然还在忍着。
我喂给它药,可我不知道药效是否管用,它从来没试过药物,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疼痛。
我看着那张傻乎乎的脸,像一张白纸一样。
“你凭什么给他注射那玩意?”
“凭什么?实验体又不是人,你心疼干吗,再说了沈主任让我们一起合作的,你——”
我讨厌他们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尊重生命。
它是人,至少我认为是。
不过没关系,处理掉就好……
以后要处理掉的有很多,他只是不幸的其中之一罢了。
*
我回去时,它试图拥抱我,但被我躲开了。
他会闻到我身上隐藏的血的味道吗?
真奇怪其实。我没有被拥抱过,哪怕是被她。
我曾经困惑过,关于我童年为什么没有‘他’的存在。像每一个不小心问出来的问题一样,她的回答依旧是物理式的。
她更喜欢妹妹,她无数次厌恶的望着我,像是我是世上最恶心的垃圾。
她无数次说,我要是一开始就死了多好,我的存在便是罪过的开始。我常常远远的看她搂着妹妹,陪伴她;尽管那个女孩后来被送到孤儿院了。
我们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好。我小时候她喜欢跑出去喝酒,喝完了就回来打我,然后再去街头的‘洗脑仪’里洗掉那段记忆;
我问过她,有一回,不小心的。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接着露出了一个我此生难忘的古怪而诡异的笑。
长大后我也很少回去看她。我们会在医院里见面,但也不过如同陌生人一般。。
而我知道若是再那么继续下去要么我出现在她的手术台上,要么她出现在我的手术台上。
所以,我先下手为强了。
我想我要保护好040,毕竟,我是它的创造者,我要对它负责。毕竟,我不想和她一样,尽管条件匮乏。
于是我开始给它书籍,教它文字。
它学的很快,或许是我走后它也没什么事可干吧。我常看见它坐在那里,背对着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只要听见门声,它会快速的扭过身扑过来。
该死……不能被它外表迷惑住!
它喜欢和我坐在一起,大概是它的体温一直都很低的原因吧。贴上来时跟挨着冰块一样。
*
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据有的实验体说是被一只长着翅膀的怪物吃掉了。简直是说了等于没说,这里长着翅膀的怪物太多了。
不过这里人(包括我)都该死,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
它背后的翅膀也重新生长出来了,比之前大了一圈。透明的,就连蝶脉也是透明的。它似乎不怎么喜欢它的翅膀,可我问它为什么时,它的脸上浮出了淡淡的红晕,死活不肯说原因。
*
“医生,”它不安分的爪子再次的伸了过来,触碰到了我的脸。
我将它的爪子拍开“嗯。”
“什么是……爱”它指了指书上的一句话。
“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那一刻我大脑一片空白,这也是我的世界里唯一的虚无之地。
“那,医生爱我吗?”
我看向那张完美的脸,由于从未出过门,它的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惨白,这使它的眼睛更加的红,像血一样。
唉,和那个“你是不是讨厌我”那句话一样,这句的答案也是很恐怖。
“嗯。”
虽然不知道那玩意是什么,还是说爱它吧,不然那家伙又得问来问去了。
它笑了,露出来两个酒窝;拉起我手在我掌心里蹭了蹭,像一只小狗。
“我也爱医生。”
话说,爱究竟是什么东西?
*
大概从那时起起,我似乎便默许了他的一些小动作。
他喜欢褪下我的手套,然后轻轻地用指尖描绘我掌心的纹路,像一片羽毛划过一样。
他还喜欢拥抱,尽管我每一次都推开他。
他说,我是他最爱的人……
我真想告诉他,我不配。
我只是一个残忍的家伙罢了,时时刻刻在折磨实验体,沈君卿总是说那是有用的,可是对于我来说那不过就是消遣。而或许有一天,由于工作或学习要求,我也会去折磨他。
那时我会狠下心来吗。
毁掉我亲手的作品?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从何时起,大脑里的那片虚无里有了一只暗红色的透明翅膀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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