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公主扶国录

作者:七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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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雒下长乐(三)


      “好,好,好!”白冷漠沉默了会后,忽然连叫了三声好,语气满是欣赏,“倒不想文静柔弱的衡娘竟生出这般刚强的女儿。”

      “不敢。”张轶微微欠身。

      白冷漠以手托颌,似是沉吟了会,而后缓缓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张轶之前与白冷漠相处得其乐融融,刚刚与其谈话又觉甚是投缘,自是情愿。她起身退了半步,行起叩拜之礼:“弟子张轶,拜见师父。”

      “起来罢,”白冷漠受了张轶的礼后,便上前将她托起,“我乃雒门鲁仲先生嫡传大弟子,李薇。你可知雒门与鲁仲先生?”

      张轶点了点头。张家藏书颇多,衡娘得病之前张轶经常进书房翻阅。雒门是夏朝开国名相邓文公所创的学宫,位于邓国都城雒邑。而鲁仲先生则是享誉天下的名士。

      “为师今日便传你《德易》,”感受到张轶迷惑的目光,李薇耐心地替她解释,“雒门心法起初只有邓文公所著的《雒经》。但这几百年间,雒门前辈们从《雒经》上各有所悟,从而诞生了诸多功法。《德易》便是我师父所创。”

      张轶重坐回蒲团上,随李薇背诵起功法口诀。她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师父,长乐坊附近可有一位名为彦渊的先生?”

      李薇似是一愣:“确有此人,本居于长乐坊南侧。为师嫌他屋舍简陋,有碍观瞻,便将其拆了,改建露天戏台。”

      张轶暗想长乐坊这般行事未免也太过霸道。她正欲规劝李薇,但又觉方才拜师,不大方便言语。

      李薇见张轶面色古怪,便知她心中所想,不免又气又笑:“小丫头年龄不大,想得事情倒多。彦渊是我小师弟,占他间房又能怎得?何况我还赠了他座大宅。你问他做甚么?”

      张轶舒了口气,将霍宪受他父母嘱托来寻彦渊之事告知李薇。李薇问了霍宪父母之名,思索了会:“霍相与我雒门应无渊源,倒是他的夫人,姓朱?莫非是……”她久思未果,从怀中拿出一薄本递与张轶,“这是功法总章,你好生记熟。明日你便带那少年去寻彦渊罢,他现住在宁永街东巷。”

      张轶听到这处地名便觉耳熟,细细一想后,忙将那功法总章翻开,只见开头便写着:……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通其变,遂成天下之文;极其数,遂定天下之象……她心中泛起古怪之感:这天下怎有如此凑巧之事?

      --

      翌日,夏央东城,宁永街东巷。

      随着张轶霍宪叩响巷子深处的宅门,一名少女从门后探出了头。见是张轶霍宪,她面上一喜,雀跃出来:“你们真是好慢!我早就计划好去哪儿吃宴啦!”听其音色,正是在燕兵营中的蒙面女子,此时她未戴面纱,容色娇美。少女揽着张轶霍宪二人便往巷外走去,嘴里还哼着活泼的小曲。

      “这位,这位姑娘烦请等等,”霍宪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来,拱手道,“我们今日来此是为求见彦渊先生,敢问……”

      “师父?”少女翻了个白眼,“见那小气的穷鬼干嘛?我和你们讲,别说去韵江楼下馆子,我连师兄做的……”

      张轶见这少女纠缠不放,和霍宪对望一眼,向他点点头,回拉住少女的手:“这位姐姐,我带你下馆子罢,让他去见你师父,省下的那份也给你吃,好不好?”

      那少女闻言大喜:“甚好!甚好!”忙挽着张轶急步向巷外走去,时不时还回头警惕地瞟一眼,好像生怕霍宪会跟上来。

      霍宪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二人远去,回头踏进了已经敞开的宅门。入眼便是数排翠竹,竹林中穿过几条小石径。

      正当霍宪不知走哪条石径时,听到竹林深处传来霍霍的磨刀声。他便循声而走,约未半刻,隐隐望到一人坐在远处的景石上。霍宪上前,正欲问路,却见那坐在景石上的是个少年,正面色狰狞地将手上泛着冷光的长刀在景石上来回磨砺,嘴里还咬牙切齿地低喝着:“三千七百五十二,三千七百五十三……”

      霍宪大骇,下意识便运起功法。那少年也似有所感,提刀转身。不过在感受到霍宪身上运动的内劲后,他那狰狞地表情顿时变成淳朴地憨笑:“你便是那位师弟罢?俺听师姊提起过你。”

      昨日张轶回来后与霍宪讲述了一些她的猜测,是以霍宪听这少年叫他“师弟”倒并不惊讶。他定了定神,拱手道:“正是。师兄可否告知彦渊先生现在何处?”

      “俺师父?师父现下应该在……”少年随意地一指东方地石径,“你迎这条道一直走就行。”

      霍宪向他道谢,便沿那石径而行。曲曲折折的转出竹林后,见到一篱笆墙围绕的院落。还未等他走近,就听到里边传来的争吵声:

      “乖徒儿,你就再让几亩田给为师罢。”

      “不成。”

      “钟衍!你这孽徒!不过就要你几亩田就心疼啦?为师平日教与你的谦让之道呢?”

      “师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若无食材给师妹做餐,怕是她又要缠着您去韵江楼了。”

      “嘶……就一亩,一亩成不成?”

      “不成。”

      在争吵声中,霍宪已推门而入,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大片田地。左侧田中是各种奇花嘉卉,许是季节缘故,此时万花丛中,艳红的舞春生得最是娇媚。右侧田地上则种着各类瓜果蔬菜。在田地中间的阡陌上,有两位农夫打扮的男子。其中成熟青年模样的那位手持步弓,一脸无所奈何的神情,而地上蹲着的少年则正在专心致志的筛种。

      二人听到推门声,皆看向霍宪。霍宪躬身行礼:“晚辈霍宪,拜见彦渊先生。”

      彦渊放下手中步弓,走过来伸手一扶霍宪。凡学武之人,遇到外力时不由自主的会运功抵御。经彦渊一扶,霍宪自然而然地运起了内劲。感受到霍宪身上的内劲后,彦渊又细细端详了会霍宪的容貌,轻叹道:“荷儿告诉我她在燕兵营中遇到了同门弟子,我便猜到应当是你。随我来罢。”便踏着满是泥水的露趾草鞋往内院走去。蹲着的少年对霍宪和善地笑笑,轻轻摆手招呼。

      霍宪回以那少年一笑,便跟随彦渊入了内院。只见廊下阶上摆满了玉桂、朱槿、麝香藤等各式香花,馨意四溢。彦渊让霍宪等在院中,自己进入屋内,片刻后持着一杆长枪走出。

      霍宪死死地盯着那杆枪,全身微微颤抖。彦渊叹了口气,将枪递与霍宪:“那日西城大火,等我赶到霍家官宅时,只寻到朱师妹这杆长枪。”

      霍宪将枪接过,轻轻用手掌磨擦枪身,正是他娘亲的家传之物,长枪名“雨”。他虽情绪激荡,但这些日子几历生死,内心已然相当坚韧。霍宪轻缓了口气,将雨枪抱入怀中:“多谢彦渊先生。”

      彦渊暗暗惊讶,霍宪此时表现可不大符合朱氏之前与他描述得那般任性轻浮。他正欲出言安慰,霍宪却先问道:“我观彦渊先生年纪应该不比娘亲大,为何唤我娘为师妹?”

      彦渊一怔,解释说:“我雒门收徒有嫡传外传之别,外传皆尊嫡传为长。”雒门为避免门内拉帮结派,规定每位师父只能收四位嫡传。鲁仲先生本已有四位嫡传,不过他颇为欣赏朱氏的善良侠义,虽是外传却仍授了她《德易》与枪法。

      霍宪心中一动,端谨恭正地拜倒在地。彦渊见状眉头一皱,急忙侧身表示不受他的礼:“你这是做甚么?”

      霍宪仍是不动,恭敬地说:“恳请彦渊先生收我为徒!”

      彦渊心中好是为难。他生性惫懒,本不愿再收徒,何况霍宪此前在他心中的印象又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就在彦渊踌躇之际,偶然注意到霍宪神情肃然,心下一凛:是了,乍遭大难却还能寻到此处,此子又岂是庸俗之辈?又想到曾经霍相在官场上的提携之恩与朱氏的侠义善良,他上前扶起霍宪:“罢了罢了,从今往后你便是我门下嫡传第四弟子。”

      霍宪大喜,有些激动地叫道:“师父!”

      彦渊点点头,携了霍宪的手:“跟为师去与你大师兄钟衍,二师姊周荷,三师兄彭英见礼。”

      --

      夏央东城,韵江楼。

      酒楼二层的华贵包间中,周荷正风卷残云般地清扫八仙桌上的美食佳肴,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道:“张师妹,你也多吃点,这韵江楼的美食可是全城闻名。”

      张轶早早便放下了银筷,啜着清茶,笑着摇摇头。她与周荷在路上互通了姓名师承,此时已师姊妹相称。

      周荷将一块翠玉豆糕塞入口中:“下次我们带施师姊一块来,她最爱吃这儿的甜品。”

      张轶轻叹了口气:“怕是要过段时候了,施姊姊受了重伤。”

      “什么?”周荷瞪大了眼晴,也顾不上嘴里还有吃食,忙拉着张轶询问施诗伤情。得知施诗没有性命之忧后,周荷才舒了口气,向门外喊道,“小洛七在不?”

      门外跑进来一个约末六七岁的女童,穿着短打,手端托盘:“周姊姊还想点些甚么?”

      “不用了,”周荷将手一挥,“还没上来的甜品都打包送到长乐坊去,”她回头看着张轶天真一笑,“我们待会去探望下施师姊!”

      张轶笑着点点头,看着又埋下头猛吃的周荷,心中却甚是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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