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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碌碌一直到天色擦黑,干完活之后长安本来想再补一觉——这一通忙碌,体力终于释放完毕,可以继续充电了。
她才躺下不一会儿,也就十来分钟,将将要睡着的时候一个大二的学姐敲响了507的门。
她笑的眉目弯弯,一脸和气,语气很温柔的自我介绍道:“我叫兰思雨,是中文系学生会秘书处的,今年院里准备分家成立社团联合会,我和几个朋友想去社联单干,第一届,成员不多,一定要纳新的,我看过你写的东西很欣赏,你可不可以不要应聘学生会和分团委,来社联秘书处帮帮我?”
长安愣了愣,她就只有军训的时候应教官所求,写过一篇宣传稿,没写过其他的东西,再说一篇宣传稿也看不出来什么文笔,别是就她一个人写过稿子才被抓了壮丁吧……而且她很诧异,不是说大学学生会之类的组织都要层层海选才进得去么,她这算什么,内定?
何况她没什么兴趣,压根就没打算进任何一个,闲散惯了,不是个爱操心的人。
“妹子?”兰思雨见她不吭声,以为她是在衡量到底值不值得,又说,“咱们社联不比学生会和分团委差,三足鼎立的,你来我这秘书处,跟你去学生会是一样的。”
“可是我没有经验,而且我也没打算加入学生会什么的。”长安打量了她一会儿,踟蹰着说,“我这人比较懒比较随意,没什么责任心。”
“妹子你就当来帮帮学姐吧,收人太难了。新地方,都不愿意来。我这成天和撬墙角一样四处挖人,被防贼一样不说,我自己也不舒坦。”兰思雨瞧见长安口风松动,见缝插针,立刻抬出熟人政策企图收买她,“你不是认识吕品吗,吕品也来社联了。”
长安瞧着她这么热情,也不忍心驳了她的面子,只得点头应道:“那好吧,不过我真的什么都不会,你们别嫌弃我笨就好。”
于是长安就内定的方式进了社团联合会的秘书处,接下来的日子成天跟着一群学姐学长跑一些活动,中午和晚上她会帮室友们打好饭带回寝室等她们回来吃,确保她们回来就能吃上,能多休息那么十来分钟。
楚菀棠等人也很关心长安,总是说她是没好利索的潜在病号,在寝室躺着休息就行了,不要总出去。长安虽然答应着,但是第二天还是按时去打饭,力所能及吧,再说这也不是多累。她们军训的时候,赶上社联有事她也会去帮忙,没有事就在寝室整理整理内务,功夫不负有心人,下一周的评选就评上了标兵寝室。
还没开学,秘书处的活就已经很多,首先社联和学生会、分团委一样,里面也有秘书处、宣传部、学习部、文艺部等等,每个部门都要写出这个学期的活动策划,包括对活动的规划,流程,投入资金,最后获得的效果等等。
好在长安是文科班出身,文笔也还算可以,得心应手,用一句不要脸的话说,叫一点就通,很多东西兰思雨给她交代一下,她立刻就能上手。日子过的安然,每天都是忙碌充实的,生活也变得饱和起来,和赵初洛的关系逐渐热络,他一改往日的状态,每天都会找话题和长安聊天。
长安觉得她离打败那个虚渺的影子越来越近了,也越来越期待十一的到来。
很想……再见到他。
军训在大家对赵导的咒骂中继续进行着。
赵导真的是很极品了。长安从没有见过这么矛盾而病态的人,仿佛给人造成不自在就是她的快乐——
长安自己昏倒的事暂且撇开不提,就说前几天,918的时候,鸣笛之时,赵导站在学校的校训石上,扯着嗓子训斥着站的不整齐的同学,最后还是教官排长实在忍受不住,走过来怒斥了一声闭嘴才作罢。
再就说昨天,昨天下雨了,站了一会儿军姿教官就说今天的军训取消,大家都回去龟缩在寝室里睡觉。本就是炎夏,女生穿的很少,加上上午淋了雨,洗了个澡,睡觉的时候基本就是春光外泄,赵导带着一票学生会的男学生夺门而入,只穿了一个小吊带的赵晓莹吓得急忙把被子缠在身上。
还有刚才,同系的一个女生家里奶奶病了,也确实不算什么大病,但是老人家来了委屈劲儿,想孙女想的厉害,就觉得自己这一口气要是没上来,孙女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非得让家长把孩子接回来住两天,家长不想驳了老人,便打电话客客气气的来请假,赵导开口就是:“不是还没死么?请假?拿病危通知书来。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装的,就为了让孩子不军训!”
听说家长气的当时就把电话打到了院长那,隔着门都能听见院长座机里传出来的咆哮声,赵导也被叫去谈话,这会儿都没回来。
长安终于知道为什么最近在社联总听说每次毕业之后都得有学生□□来殴打赵导一顿这些话是哪儿来的了。
真不是空穴来风啊。仇恨拉的太满了。
他们那个叫李楠松的小教官最近感冒了,经常打着喷嚏抱着热水壶在病号营地呆着,一来二去的跟长安熟络了起来,本就年纪差的不太多,也就大她三岁,混熟很容易,常常给病号们讲自己当兵的小故事。
长安对他印象很好——就是他给长安放的假,她晕过去时,也是他第一个抱起她就往医院跑,长安是念人好的人。
这阵子她每天准时准点到病号营点卯,有时候坐坐就走,有时候多待会儿,快饭点的时候去食堂摸一圈,打了饭再回来,等午休解散了和楚菀棠一起回去。
三五天之后,长安发现只要菀棠靠近,李楠松立马全身僵硬,满脸通红,头上豆大的汗珠啪啪的往出冒,舌头打结,话都不会说了。
她讳莫如深的笑的打跌,楚菀棠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她,扯扯袖子说:“走啦。”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天晚上长安把一张小纸条和一束用狗尾巴草扎上的十几朵小黄野花转交给了楚菀棠。楚菀棠大大方方当着长安的面打开看了,又找了个大矿泉水瓶子,裁去花满是泥土的根部,接了大半瓶水把花养了起来。
她笑着说:“花花值得被好好对待。”
长安给李楠松拍了照片,李楠松瞧见楚菀棠没有把花弃如敝履,嘿嘿憨笑了好久。
可惜就是草本花不太适合这么养,没多久就蔫了。
军训是疲惫而充实的,是度日如年的,是每一天都盼望着结束的。
饶是如此,到了最后几天,还是觉得时光飞逝,35天就这么过完了?想想刚换上迷彩好像也就是几天前的事。
当不舍开始传染,每天都过得像是开了倍速,要训练要准备节目要阅兵,眨眼之间就是几个小时,作为中文系唯一一个没晒黑的女生,长安不得不接起了主持人的重任。
跟这个关系其实也不算大,最重要的是社团联合会由于刚刚成立,系里特别重视,什么好事儿都可着社联来,第一个噱头便是这个军训结束之后的新生迎接晚会。
社联主推了长安,一是想用长安来吸吸人,二是也给长安一个大放异彩的机会——吕品这么告诉她:“这晚会结束,就是你大学一路平坦的开始,你看我就是上一届的主持,校领导都夸赞我,系主任也关注我,三好学生各种补助猛猛的往身上贴,现在虽然好吃懒做,翘课耍滑,照样门门绿灯,还成了积极分子。”
长安的小脑瓜压根没考虑过这么多,但是被架这么高,也是实在没得推了。
在她发现她在寝室里根本看不进去主持稿之后,她泡病号营的时间多了起来,用她的话说,这能感受到某种氛围。
这种氛围大概叫做自强不息,身残志坚。
这屋里全是病秧子,身强体壮的也没资格来这养尊处优。
所谓的病号营是体育场旁边的门楼,通俗来说,门卫室,十几平米的一个小屋,门卫大爷养了一屋子的多肉和绿植,满屋子翠绿翠绿,一盆盆法师长得十分茁壮,晒出特好看的黑紫色,只要不凑近去闻,长安都真心欣赏它的美感。
长安还问过大爷:“大爷,你这植物都伺候的这么好,郁郁葱葱的,怎么不养花啊?”
“养个屁的花。”大爷满眼的嫌弃和愤怒满的要溢出来,瞪了窗台一眼,“都说养花生闺女,生闺女,刚结婚那会儿养了一屋子!结果生了对双胞胎儿子!倒霉催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长安憋了会儿,终于没憋住,她本就是大咧咧的性子,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她这一笑不要紧,带领着一屋子的病号笑的前仰后合。
老大爷气的胡子都吹了起来,嘟囔着现在的小年轻学生一个个不食人间疾苦,气哼哼的拎着小水桶出去了。
生物工程系的一个小女生叫邱湫,也是被临时抓着的主持人,没办法,谁让这主持规定必须大一,邱湫也是个病号,细腿细腰细胳膊,来一阵风都能刮飞,最近跟长安一起背稿子,那认真劲儿,像是要上的不是系里的晚会,而是春晚。
跟着大家一起笑完了大爷,邱湫又拿着稿子过来找长安,长安一看到她过来,站起来就想逃命——这妹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较真,一板一眼,稿子上写着什么就要背什么,必须一字不差。
长安和她说过好多次,背稿子,又不是背课文,没必要那么锱铢必较的,很多时候应变能力也很重要,万一就忘词了呢,换种说法怎么就不可以了。
但是人已经马上要过来了,长安又不好真的拔腿就跑,急忙给土木工程系的孔建强递了个眼神——这人,和名字极为不符,字不符,长相也不符。
此人乃是病号营的营草,土木工程的系草,据说报道当天就上了榜,长得那叫一个,男女莫辩,特漂亮,漂亮到长安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女生,都没他长得好看。
孔建强轻咳一声,凑过来拍拍长安,眨着无辜的眼睛,细声细气的说:“长安姐,我,我胳膊上的伤口又流血了,好疼呀。”
这人身子极差,和赵初洛有的一拼,偏偏又爱打球,前天打球的时候被人撞了个跟头,胳膊在地上擦了很长的一道擦伤,其实他本身不是娇气的人,偏偏长了一张娇气的脸,长安那天来病号营的时候,瞧见他正叼着纱布用碘伏棉球给自己消毒,想着他一只手不方便,就顺手帮了个忙。
当时就觉得这人啊,名不副实,和平时那娇滴滴的样子不一样——她又不是没见过真正的娘炮,那,看到血都能哭出来。就绝不会这么轻松的上药,还带着一脸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漫不经心。似乎是个不重要的小伤口——那伤口长安看了一眼都不敢碰他,鲜血淋漓的。
那天刚好赶上邱湫过来找她对词,长安随口说了句一会儿的,先帮人上药,就把对词的事错开了。
发现了这等好事,长安马上和孔建强勾肩搭背起来,组成了暂时狼狈为奸的组合。
瞧着孔建强来了,长安立马站起来,狗腿的接过他手里的药水和纱布,憋着笑攒了一脸的担忧,看着活像苦大仇深:“啊小强来了,你快坐下,我给你看看。”
邱湫瞥了孔建强一眼,眼波一转,欲语还休。
长安侧过头小声对她说:“你先去那边等我吧,我给他上个药。”
“你这一口一个姐,我生日小,不一定比你大,诶,你大还是我大啊到底?”周围没人了,长安撩起孔建强的袖子看看,还真出血了,用棉球给他擦着,“忍着点疼啊,我这下手没轻重的。”
“我大,我蹲了一级呢。就这么着吧反正就是个称呼,叫声姐也不能少块肉。”孔建强侧过身,背对着大团,眼里是几分不羁,和刚才的可怜巴巴判若两人,“我不疼,你随便动手,不弄都行,死不了。就是看你给我使眼色,救你出来,不用谢哥。”
“行,谢谢强哥。”长安低着头笑,“我给你缠上吧,你又跑哪儿野去了,这刮的,皮都掉了。”
“没野,昨晚上洗了个澡。”孔建强说。
“洗澡?”长安踩了他一脚,“你是真不拿自己当回事,这么大伤口呢,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不能碰水么?洗什么澡。感染了咋办?”
“不能,有数。”孔建强说。
“啧。”长安撇嘴,轻轻的把伤口都擦了擦,抹了药,又缠了两圈纱布,“不许洗澡了啊。明天我给你换药。”
“行。”孔建强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转了个身,又是一副我见犹怜弱柳扶风,“谢谢长安姐,我知道了,再也不敢乱动了……我们去抓药吧。”
这反差真是令人目瞪口呆。
“啊?”长安刚想说一句我什么时候说要去抓药了,看了一眼邱湫的方向马上了然,应着拽着孔建强往外面走,“啊,对!对对对!我们走吧!可不能耽误啊!都感染了!”
出门左拐,走出体育场之后,长安笑的东倒西歪:“你也太能装样子了吧,我都差点让你骗了。”
“嗯,从小就这么装,熟能生巧。”孔建强笑笑,“你稿子背完了?”
“没背完。”长安叹了口气,“我这人拖延症晚期。”
“吃饭去么,带你去我说的那家面馆。”孔建强在树下找到两台共享单车,长腿一迈跨坐上去,“我带着你还是你自己骑?”
“我自己骑。”长安把小手包往车筐一扔,“走着走着,饿了,吃完我还要给室友带饭。”
骑车这个事长安是有节操的——她只肯坐赵初洛的后座上。
俩人在绿荫小路上你追我赶的骑到了面馆,长安发现孔建强这个人很有意思,他大部分时间都装的那叫一个,怎么说,也不能说是娘炮,但是就是特阴柔,说话轻声细语,眼角眉梢带着一抹不堪重负的柔弱,眼底那一层薄薄的泪意仿佛下一秒就能透出来。
就是个在他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声,怕吓着人家孩子的感觉。
然而长安偏偏就发现了这人的另一张脸皮——那叫一个厚颜无耻,不去学川剧都瞎了人才,那变脸技术,堪称一绝。
绝对绝对不会有那种说一句就脸红的模样,要是有,那就是装的。
孔建强先生的脸皮,比应天府的城墙还要厚。
她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习惯,所以对于这种反差,倒是也没多问,孔建强也喜欢和长安的这种相处模式,在她面前没有平日“惺惺作态”的样子。
概括一下说来——就是还挺“爷们”的。
爷们到长安私下里都喊他一声强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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