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K

　　实际上也不需要他回答，S和小武放下手里的盘子，抄起勺子准备给他喂饭。香味飘满小屋，是浓汤和咖喱的味道。

　　“我怎么在这儿？”

　　小武回答：“这是我家，你们从黑诊所里出来无处可去，我就说到我家来。”

　　“这可能会给你带来危险。”K虚弱地回答。

　　“没事啊。”小武一脸无所谓。

　　K想，小武本来干的就不是个安宁的营生，危险对他来说恐怕也是常态，蝼蚁总是在社会边缘过日子，有些是真的没有选择，有些却是享受在钢丝线上反复横跳的快感。

　　S拿起一旁的额温枪贴在K额头上，测量完之后他一看，忍不住责怪K：“你不觉得难受吗？”

　　小武凑过去一看，都快四十度了：“大夫说，给打退烧针。”

　　一针下去，K似乎更虚弱几分，他脸颊通红，整个人都泛着热气。S和小武强制给他塞了几口饭，就让他躺下继续睡觉了。

　　小武又拿出儿童用的退烧贴，撕开包装贴在K的额头上，他小心翼翼，手指却还是碰到K汗湿的额头，K的额头火烧火燎的，滚烫的温度从手指一直燃进心底。小武赶紧缩回手，指尖收回进手心里。

　　浑然不觉的K还惦记着其他事：“咱们还是离开吧，不然会给小武带来危险。”

　　S也这么想。只有小武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再说，你们现在怎么走，扛着伤员招摇过市难道比在我这里更好吗？”

　　说出来很荒谬，K和S现在连袭击他们的人是谁都不清楚，追击他们的车通体黑色，上面的人也个个全副武装，毫无线索。在不明确外界环境的情况下贸然出动显然是不明智的，此时没有完美的对策，只能最大限度减少危险。

　　S不回答，侧头看看小武又看看K，是在思索的样子。半晌后，S才说：“先这么办吧，回头我出去探探情况。”

　　K看向S：“你没事吧。”

　　S摇头：“一点皮肉伤而已。”他手臂和手指上有几处缠着绷带。

　　由于K还没清醒，S也不敢离开，怕离开后小武对K不利，所以S只能和小武在屋里枯坐，等着K清醒和恢复行动能力后再讨论后续。S趁着小武不注意，把这小屋观察一番。小武的家面积也就不到三十平米，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摆设陈旧，构造简单，所有物件都是一人份，一看就是他一个人住。门边的衣架上挂着各式拳击手套，柜子里有从新到旧的几个医药箱，茶几下有一串机车钥匙和两个工具箱，的确符合他地下城区格斗家和走私犯的身份。

　　小武轻手轻脚地刷锅洗碗，收拾完之后就搬了俩椅子到卧室外，明显是想寸步不离K，但还没坐下，K就睁开眼盯着他，眼里迷蒙一片。

　　“你睡醒了叫我……”

　　K略略弯起眼睛，表达自己的善意和友好。

　　小武有些尴尬，他脸颊一红，又拿着椅子退出去了。

　　经过一天苦战，S也疲累不堪，歪倒在沙发上休息，他比K辛苦，他不敢睡觉，脑子里也在思索从他和K出门到现在经历的一切。

　　旁边的沙发凹陷下去，是小武坐在沙发上，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应该是有问题要问。S坐直身体，客气道：“多谢，你是不是有问题想问。”

　　“嗯……”

　　“那就问吧，但你要保证，知道了也不会说出去。”

　　“我懂，不然我会有危险，”小武想了想，“你们是做什么的？”

　　“凯是北极星公司管理的秘书，我是管理的司机。”

　　“那你们为什么会中枪伤？”

　　S笑笑：“也许你不信，是谁要杀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我和凯现在都一头雾水。”

　　“那你叫什么……”

　　S只好也给自己想个名字：“我叫斯科尔。”

　　小武没什么可问的了，回头向卧室看去。K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被子盖在脖颈处，底下隐隐约约露出雪白的绷带。

　　S饶有兴味地看着小武望向K的脸，觉得这可真是有意思。在K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吸引来一朵桃花，果然是无聊的爱情电影的开场。

　　一晃，又是六个小时过去，天黑下来，工业区的路灯零零落落地亮起，S和小武可以出去查看情况了。小武还要去地下赌场上夜班，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有消息也不能及时传递，S又没有手机，只好先用小武的手机，小武再去用看管赌场后门老头儿的手机。

　　“你就这么放心，让我们在你的房子里？”S似笑非笑，手里掂量着小武的手机。

　　“我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起码现在没有了。”

　　“你很聪明，祝愿你的聪明不会给你带来危险。”

　　“我相信我的眼光。”小武冲S笑笑，又朝卧室看了一眼，就拿起伞出门了，外面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雨下得真好啊，S走到窗户前，可以把一切味道都冲洗掉。

　　卧室里，K睁开眼睛，掀起被子从床铺上坐了起来。他身上的绷带透出浅红色，枪伤还没有愈合。

　　“这是几？”S伸手在K眼前晃晃。

　　“你给自己取的名字太难听了。”K瞥他一眼。

　　S笑出声：“看来精神还不错，咱们走吧，能走吗？”

　　K诚实地摇头：“我不想逞强。”

　　“那让他们来接。”

　　K点点头：“好。”

　　S从口袋里掏出电话卡塞进小武的手机里拨通了北极星的电话，然后清除了通话记录，随即，他又给K打上止疼针和退烧针，就等总部的人来接。

　　很快，几辆外表普通的轿车停在房前和屋后。S扑在窗户口前一看，十分惊讶：“总裁亲自来了。”

　　“天啊。”K连忙从床上下来，扶着墙跌跌撞撞向外走。

　　“总裁果然最疼你。”S扶着他出去。

　　门外，T和E各开一辆带防弹玻璃的车，总裁坐在车后座，眉头锁死，神情严肃。总裁旁边是他的私人医生，K和他很熟悉。

　　U、G、W、Z从车上下来，接过S怀里的K送进总裁车里。S紧随其后坐上另一辆车，几辆车启动，沿着巷子一骑绝尘飞驰而去。

　　总裁不说话，车里就没人敢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私人医生迅速拆开K身上的绷带给他处理伤口，K额角冷汗直流，疼得嘴唇都发青。

　　见状，总裁脸色稍霁，浮现几分怜悯之色，伸手掏出方巾，给K擦擦脸上的冷汗。

　　私人医生看得出K现在的精神紧绷，他很想睡觉但根本不敢睡，因为有主人在旁边，于是私人医生一针镇静剂推进去，本就疲惫劳累的K不多时就抵抗不住睡意，彻底瘫倒在车中。总裁稳稳接住他，扯过毯子给他盖上，顺手再把K额头上搞笑的宝宝贴摘下来。

　　回到别墅中，总裁问S：“你们怎么到工业区去了。”

　　S回答：“被袭击之后，我们当时的位置，去工业区是最好的选择。”

　　“有人帮了你们？”

　　“是，地下赌场看门的老人和地下城区里的格斗家。”

　　“嗯，你自己处理就好了，”总裁前后打量他一番，“你没事吧。”

　　“一些皮肉伤。”

　　“让医生给你处理一下，免得感染。”

　　“是。”

　　“任务完成得很好，至于遇袭这件事……”总裁想了想，“凶手有很多，调查需要些时间，你和K暂时休息，不要插手这件事了。”

　　S建议：“让T或者U去调查吧。”

　　“嗯。”

　　总裁从头到尾也没说几句话，但S能看出他还是很担忧K的伤势，他紧锁的眉头直到听到私人医生说伤口处理好、好好恢复不会落下病根后才松开。

　　私人医生叫罗利亚，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高个男子，汇报完K的伤势后，他又给S做了个全身检查。S确实伤势不重，只是同样疲劳过度神经紧绷，罗利亚给S吃了两片镇静药后就让S也去休息，S一觉睡到大天亮，睡醒之后K还没醒。

　　地下赌场。

　　小武和老头儿打了一千块钱的赌，赌小武下班后，那俩人还在不在他家。老头儿说不会，因为他和S还算了解，知道S是个闲不住的人，只要能跑绝对不会停留。

　　“可另一个受伤了，很重的。”

　　老头儿摇头：“这种人我见得多了，逃命的时候，就算缺了条腿也能健步如飞，受点枪伤算什么，大夫不是给处理过了。”

　　“额……”小武无言以对。在小武眼里，地下黑诊所的大夫给人看病和给牲口看病没什么区别，主要原因大概是人和牲口确实没有区别，处理伤口也只能起个缓解作用，让人不立刻死而已。只要不死，就要继续去工厂里工作，工厂还愿意贡献火葬的钱。

　　“零部件不怕旧，不怕坏，旧了坏了就有新的，只要别掉了就行，掉了就是真的报废了。”老头儿悠悠地道。

　　一句话点醒了小武，也许凯和斯科尔也是这样，不敢松懈，松懈了就被抛弃了。

　　下了夜班，小武回到家，家里已经没有人，只有茶几上整整齐齐一摞钞票，证明的确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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