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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六月初时,李茂正式被总务司分去了凤宫,一朝飞上枝头终于不用处处看人脸色,不过他似乎没比从前轻松多少。
皇后生了一场大病,一连几日不见人,李茂一边要打点宫内常事又要来回奔走太医署之间,他小懂药理悄悄地把关,医官说都是安神的药,皇后这是心病。
李茂拿回药后,想亲自监督煎药却发现煎药的是皇后的贴身侍人玫儿。
“你一个大宫女,怎么亲自做这粗活?”
玫儿坐着小板凳摇着蒲扇控这炉底小火,瞧了一眼李茂道:“娘娘信不过旁人,除了以前几个老人以外别的侍人都不能进内殿。”
李茂也般来个板凳坐下,两个下人就这样坐在满地灰尘的杂物棚子里守着冉冉的火苗。
“李茂你觉不觉这,娘娘有点变了。”
玫儿突然没来由的搭话,兴许是疑惑在她心里太久了,自从那日娘娘不由分说的从棠梨殿离开,整个人虽然表面上和从前没什么分别,却时常一个人缄默,行事也变得顾虑起来,她这才心酸的发现,娘娘变了。
“或许是裨益呢,你别太担心了。”李茂安慰道,玫儿不在说话又摇起了蒲扇。
李茂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卫皇后待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温婉宽容,眼里总是亮亮的喜欢听别人讲话,不过近日总是魂不在体的只剩□□面周全了。
前些日子,皇帝听说卫皇后病了过来看望,又送了些珍贵玉宝,花卉宝树,说是给皇后赏玩开心。
倒也真起了效,那日有皇帝陪着皇后还有些和颜悦色,皇帝走后李茂见她心情不错还欣喜了一句“圣上为搏娘娘一笑,颇为上心啊。”
卫皇后不知真心还是无意评道。“圣上之用心,无论是对谁都要感恩戴德。”这话李茂真怕被旁人听去了嚼舌根,他却也发现卫皇后阴郁之处,再这样下去只会伤害了自己。
某日李茂再去太医署取药,方出正门竟撞见了季平青,皇后病了之后一直没出宫门,无论是他自己还是皇后算起来都有段日子没见过季平青了。
见她直直走向自己,似乎正是寻自己来的。
“李茂。”
“修仪娘娘安。”
“听说皇后病了,可有转好?”
“一切安好”
李茂撒了个小谎,让季平青松了口气。
“奴才多嘴问问,您和娘娘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我自己都理不清。”
季平青知道这事儿只能自己去解决,方依诺用那种方式刺激卫璇,目的就是要逼迫她去选,要么断了念想,要么坦白。
可卫璇知道她喜欢女人之后,已经受到了惊吓,自己真的有把握让她得到她的回应么。
显然方依诺在另一种程度上已经告诉了她事实的可能,她是皇后是皇帝唯一的正宫,凭什么因为自己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放弃荣华富贵呢。
这个节骨眼上,季家又出了事,她四处找人打探,就在早间收到家书,季父病重要她回去看望。
“恕奴才直言,有什么误会要早点解开才好。”李茂说。
“这我自然知道,只是我可能今晚就要出宫了。”
季平青想着等她回来再做解释,不料李茂一拍大腿愤然道:“难道娘娘想再回来与皇后形同陌路么!”
“奴才说了谎,皇后娘娘一点都不安好,整个人都没了生气,茶饭不思,奴才已经很久没看皇后娘娘笑了。”
原来她过得不好,她怎么可能过得好,这是季平青心里清楚却有心逃避的事情,李茂必中季平青心里的纠结情绪,白天她打探家事,夜里辗转难眠的都是卫璇。
自己竟然真的因为李茂一句一切安好松了口气,真是懦弱可恨又无耻。
“你说的对李茂,我应该跟璇儿好好聊聊,我要见她,你来帮我。”
李茂展颜,躬身一拜回复道“诺”
卫璇生病之后,便下令平时不接见嫔妃,她处理完各宫大小事宜,便在房内临摹大家名画,有时候闲起笔来,自己也能绘作一二,便常开南窗向这院内作些花鸟。
“娘娘吃点东西吧。”玫儿端来一盘精致糕点和一碗淡红的酸梅汤,小厨房知道皇后食欲不佳在琢磨点心这一块下足了功夫,只望皇后能多少垫吧一口免得伤胃。
“放在桌上吧。”卫璇淡淡道,手里则继续点墨,却在此时突然问道:“今日问安,是不是少了人?”
说的是早间的例行公事,各宫妃嫔需向皇后问好,一般来讲一天之中的要事都会在第二天的问安中小谈一番,这是皇后的职责所在。
“回娘娘是季修仪。”
自然是她,否则卫璇也不会问了。
“修仪娘娘家中变故,特意告了假,听说今晚就要出宫。”
是因为季大将军病重的事情么,这些都是前些日子皇帝来时同她聊起的。
卫璇拾起一块糕点,吃了一口,玫儿见她吃了东西才告退出去,不过也只是那一口浅尝辄止了。
她自视窗外云展云舒,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已近黄昏,抬手松下珠帘,细细碎响,风动吹起宣纸一角,纸上却只是凄凄婉婉的空枝,她常听人讲画人难画骨,原画树也是一样的道理,要先绘好枝。
“璇儿……”
那声音出自珠帘之后,又或者是自己梦里,她知道自己就差一点,就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然后就和从前一样,她就是一个那样一贯妥协的人。
可内心呢,她知道自己是一尊裹在泥土里的玉,她是不一样的,不想受束缚的,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又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她如此珍惜那个发现她的人替她清洗尘埃的人。
你终于来了,告诉我一切的原因,告诉我你为何这样,哪怕是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这些日子以来她就如同被人勒紧的弦,只要轻轻拨动就可能崩断,可她是皇后,是矗立在众人眼中不可崩塌的雕像,所以她总是逼迫自己收敛情绪,逼迫自己无感。
“你来做什么?”
季平青还是怕了,她早早便守在这窗旁很久了,久到看着宣纸上的空枝一笔一笔的落成,她颤抖在窗边扣住墙体,呼出一口气。
“对不起。”
她该说什么,说自己卑劣么?可她卑劣在哪里?难道是卑劣在那一眼爱上了卫璇的容貌,卑劣在想接近她讨好她,卑劣在爱上了她。
这些都不是错的,知道在她看来,她付出的情感不是不光彩的,只是这个世道不认可罢了。
“我想了很久,我只错了一件事就是没有早点告诉你我对你的情感。”
“璇儿,我喜欢你,想你好,想你开心,如果你觉得磨镜之好卑劣,那你就忘了我,但我还是会喜欢你只是不会再期待你的回应。”
万籁俱寂,难熬的沉默里,季平青想她说的什么,也希望她什么都别说,对于她来讲这件事终究是不好接受,但无论结果如何自己也都会履行诺言。
还未入夜,天色却阴沉起来,斜风阵阵刮来细雨,六月的天儿一向变得快,皇后畏冷宫人们早早关好门窗怕雨下大。
卫璇瞧见南窗外的月季枝叉被风吹的摇摇欲坠,尚未盛开的粉白花苞落在地上滚了一身湿漉漉的土,它还未迎来自己的开败却提前遭到了判决。
怜花之情自古有之,皇帝有一点说的倒是中肯,卫璇身上是有些文人气的。
玫儿上前扣好南窗,递与她一件披肩“娘娘小心着凉。”
卫璇搭上披肩拽了拽衣角,披肩早被玫儿用炭火温过,披在肩上一扫寒气。
“李茂可到了没有?”
“已经到了在外面等您呢。”
季平青能想到,来这扇窗前同自己讲话,只有可能是受了自己宫里人的帮助,思来想去也只有李茂最有可能出主意。
他入凤宫有段时间了,虽先前对自己多有帮助,但碍于他跟季平青的那层联系一直没有正式授受职务。
“你初到凤宫便碰上我生病,这几日辛苦你了。”
“娘娘哪里话,都是奴才该做的。”
“玫儿说你办起事来很周全,你的才能我一向是知道的,在凤宫你有很多升官发财的机会,可我只要你一样东西就是“忠心”。”
李茂只觉皇后话中有话,急忙跪拜。
“娘娘救过奴才的命,奴才此生只对您肝脑涂地。”
“那季修仪呢?”
“修仪娘娘对奴才有知遇之恩。”
“她今天来的事,你知道。”
“奴才不忍心看两位娘娘形同陌路才出此下策……”
知情不报,以此种方式面见皇后,显然是极其不合规定的,就算自己不去追责,叫旁人知道了又要捕风捉影些什么。
“非是我刻薄,你之恩图报想我与修仪周全自然是好,只是你惯爱擅作主张,早晚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李茂深知自己确实自大,他越主办事确实不妥,加之他已入凤宫在心想着别的主子难免会惹人不高兴,毕竟他是奴才最重要的还是本分,皇后比自己想的长远也是为自己好,他自愧不如。
“奴才有罪,请娘娘责罚。”
“这倒不必了,你初心是好,我只问你件事,关于季家生故你听闻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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