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题

　　定下见面地点，很快结束聊天。谭思佳睡不着，她睁着眼睛，不由自主回忆和陈非相识后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她到清水镇小学报到，入职培训结束后，正式开学第一天晚上，办公室的老师们组织聚餐。事实上，陈非还没来敬酒前，谭思佳就注意到他了，他在一众中老年人中格外突出。
　　她对陈非的第一印象，就是他很帅。头发剃得短，不遮任何五官，眉目漆黑，棱角锋利，有点凶相，给她不好相处的感觉。
　　但很快陈非就打破她的想象，他见到余洋老师后，一手拎酒瓶，一手拿酒杯，径直走过来。谭思佳看着他讲场面话，就知道他没有看起来那么高冷，她正研究着他，冷不丁他的眼神撞过来，他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谭思佳迅速躲避掉视线。
　　不可思议的是，当晚谭思佳就梦到他，她甚至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她从梦中挣出来，心脏一阵砰砰乱跳，觉得很荒唐，自己和梁宇航分手时间并不太长，难道她也有无缝衔接的潜力？
　　过了两天，她从学校提供的教职工宿舍搬出来，租下电梯楼3-17-6，这套房子装修好后房东只短暂住了一段时间，因为搞忘结清水费，被水务公司停用。还好房东认识里面的职工，他打了个电话，没多久陈非就来了。
　　谭思佳想要网上缴费的户号，房东没有水卡，就带她去水表房找陈非，请他查询一下。
　　这是她第二次见陈非，水表房逼仄，里面光线昏暗，更显得他高大，似乎一个人就完全占据整个空间。他打开水阀后，为了避免被门框撞头，躬着背出来，见到谭思佳，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
　　房东递了烟过去，他摆摆手，玩笑道：“不敢违反公司纪律。”
　　查了户号，房东先结清欠费，谭思佳才绑定到生活缴费里面，陈非完成工作便要离开，她叫住他：“可以给一张你的名片给我吗？遇到管道方面的问题方便找你。”
　　房东笑了起来：“水务公司只负责水表前的维修，水表之后家里的事情他们不管。”
　　谭思佳听了正要说“那就算了”，陈非先她一步开口：“如果愿意付维修费，也可以管。”
　　“当然，应该的。”谭思佳说。
　　他从工作服里摸出一张薄薄的名片递给她，是那种成本极低很没有质感的纸，排版毫无美感，只有两行字，一行写着“24小时为您服务”，一行写着他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这张名片在一个月后派上用场，有天谭思佳想起来查询水费，平台上显示欠费五百多元，她对这个金额感到惊讶，先打电话给妈妈，确认家里每个月水费不超过一百后，找出陈非的名片，照着上面号码拨过去，告诉他自己认为水费不正常，她解释：“我一个人住，周一到周五在学校食堂吃饭，家里很少开火。”
　　他似乎处理惯了这类问题，回答她：“你把详细住址告诉我，我来看看情况。”
　　谭思佳报了房号，他静了静，才说：“是你？镇小这学期新来的老师？”
　　“对，我上次要了你的名片。”
　　“我记得。我大概中午1点能来，就打这个电话联系你？”
　　“好。”
　　他比口头定的时间来得更早一点，谭思佳跟他一起去水表房查看情况，里面没什么光线，昏沉沉的，陈非打开手机电筒看了一眼，转头问她：“家里现在用着水？”
　　谭思佳摇摇头：“没有。”
　　“表芯正在转，应该是家里哪个地方漏水了，我帮你检查一下。”
　　谭思佳当然很需要这份帮助，她说：“那就麻烦你了。”
　　陈非很快就找到漏水的源头，马桶水箱里的进水阀坏掉，他告诉她：“去买新的换上就行。”见她露出为难的表情，问，“你不会？”
　　“我应该不会。”
　　“等我十分钟。”
　　陈非没多久就买了新的上门，迅速替她换上：“下个月水费就正常了。”
　　谭思佳再次向他表示感谢，又问：“多少钱？”
　　陈非拿出进水阀的微信支付记录给她看：“三十。”
　　“还有维修费呢？”
　　“不用，就给材料钱。”
　　谭思佳主动提出：“我们加个微信吧，我转给你。”
　　陈非没有拒绝，两人顺利加上好友，他收钱后问她：“怎么称呼？”
　　“我发给你。”谭思佳说着，把自己的名字编辑到对话框里发送。
　　陈非存了备注，他准备离开：“如果以后遇到其他的维修问题也可以找我。”
　　谭思佳想，他倒挺乐于助人的。
　　陈非也对得起她的评价。
　　双十一的时候，谭思佳在网上买了一大堆东西，快递并不送货上门，下午放学后她去取件，其中有一面80*180的穿衣镜，体积和重量都令她犯难。
　　这时候门外驶来一辆摩托车停下，陈非也来取快递，见到她便问：“谭老师，你买的什么东西这么大一件？”
　　两人职业完全不同，平时产生不了交集，自从上次陈非替她换了马桶水箱的进水阀后，谭思佳就没有遇到过他，再见面他都穿上冬季套装了。
　　单位定制的衣服并不太讲究剪裁美感，就像读书时候学校统一购买的校服，只有尺码大小的区别。他个子高，身材比例也优越，肩宽，长腿，普通的工装被他穿得很好看。
　　谭思佳朝他笑了笑：“落地镜。”
　　“你应该搬不动吧，我帮你送回去。”
　　菜鸟驿站距离电梯楼挺远的，至少十分钟路程，谭思佳正觉得无计可施，听到他要提供帮助，立刻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受，开心道：“好啊，太感谢你了。”
　　“小事情。”陈非勾唇，“还有其他快递吗？可以一起取出来。”
　　“还有点多，我不知道能不能全部带走。”
　　陈非和菜鸟驿站的老板熟，向他要了一个废弃编织袋，将她大大小小包裹装到里面，绑在摩托车的货架上，穿衣镜的纸箱则被他横着固定在搁脚蹬上，然后他骑上去，留足后座空间：“你侧着坐，脚放另一边。”
　　“你自己的快递不取了吗？”谭思佳提醒他。
　　“我先帮你把这些东西送回去，一会儿再来一趟。”陈非说。
　　想到这里，谭思佳回过神，陈非挺大男子主义的，他想为她做什么，很少使用疑问语句，几乎都是很肯定地下了结论，不过，并不让人反感，有时候甚至有些心动。
　　她又想到他在车里对她说的那番复合的话，只要她愿意，他随时都可以，其实挺具有诱惑性。如果不考虑两人各方面的婚姻适配性，和陈非谈恋爱真的很舒服。
　　他的外形和作为男人的能力就能满足女人期望，而且在清水镇那个小地方，他好像无所不能，出现任何问题都能找他解决，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脾气不太好，事实上也挺有自己的脾气，但他同时也具备耐心和包容的品质，很容易相处，谭思佳觉得自己和他是合拍的。
　　黑暗中，谭思佳突然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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