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不知归路

　　三日后，勾陈带着晕头昏脑的燕知到了东海。
　　入东海界前勾陈特意嘱咐了燕知，称呼万不可叫错，随即燕知便看着勾陈幻化了一张陌生的脸。
　　他嘴上应和着，脑子里想的却是，若是再回招摇山就算自己扇断翅膀飞回去，也不要坐鸾鸟车。
　　苍龙遣人前来引路，引路人靠近勾陈躬身一拜：“见过招摇山主，苍祈大人派我前来引路，山主和夫人请随我走。”
　　苍祈是苍龙给自己取的名字，他道万物皆以姓确认族群，以期望贯入名中，唯独他们这群大妖怪不同，皆是以种族命名，可一人皆是一族，似乎无根无源，便给自己取了个名。
　　祈的意思是求神者因陷于困境而向先祖求救，如今他便是求神者。
　　放在以前勾陈对这种行为是不屑的，上古神兽乃是混沌所创乃天下独一无二，又何必随俗。直到两百年前大战受了重伤，如今也只好顺势而为，起个假名字假做一方山主。
　　一旁的燕知还在打量引路人，琢磨着此人的原形究竟为何，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在书中知晓。
　　勾陈见他还愣着，伸手抓住燕知那只带着青玉珠串的手腕，将其拉走。
　　原本扮演的就是“招摇山主新纳的夫人”，燕知倒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任人牵着跟，亦步亦趋。
　　引路人将他们和同行鸾鸟带到一处蜃景旁，弯腰做出请的手势，介绍道：“此乃宴席举办之处，供各位仙家居住的院落，山主请随我来。”
　　此处蜃景是苍龙在东海费劲心力建造而成，原因无他，仍是为了那位鲛人，蜃景内灵力充沛自然是修养身体的好去处，而此次举报宴席亦是为鲛人。
　　若是旁人看来自是觉得苍龙对鲛人一往情深，而勾陈却同燕知讲其中缘由定不会如此简单，苍龙从不是个会情根深种之人。
　　蜃景内是另外一番天地，视野甚是开阔，远处的山峰连绵，耳边传来似有若无的海水拍岸之声，却不见近处有海，甚是奇妙。
　　远处一巍峨殿宇矗立在这天地之间，墨色建筑如同画师在这天地之间留下的画作，远远看见殿前的匾额上写着“祈汝殿”。
　　他们并为在殿前停留太久，而是经过大殿，穿过花园来到了一处院落。
　　此次宴席共三天，第一日是入蜃境，观蜃境，第二日才是苍龙宴请众仙家之日，而第三日便是各自离去之时。
　　燕知和勾陈被安排的院落，有一颗巨大的柘树，树干粗壮苍劲，枝繁叶茂，当真是戳在了燕知的喜好上。
　　勾陈瞧着柘树忽然想起了凤阁内的梧桐，那棵被某只山雀抱着不撒手的梧桐树。
　　“这参天的大树如此之好？”
　　燕知面容虽沉静，但眼神透露的欣喜是如何也藏不住的，他轻轻点了点头。
　　勾陈顶着一张陌生的脸，正色道：“那你便住在树上好了，这屋子就归我了。”
　　燕知：“……”
　　原来竟是打的这个主意，伸手拽住转身离开的勾陈，为雀也要能屈能伸：“如今我是山主夫人，怎可抛弃山主独享这大树。”
　　勾陈心里觉得好笑，反问：“哦？是吗？那你说说是凤阁里的梧桐好，还是这院中的柘树略胜一筹？”
　　燕知心中念了句幼稚，实话实说：“自是梧桐更好。”
　　因为他生在满是梧桐的凤凰巢啊……

　　既是山主与夫人就免不得同住一间，勾陈倒是坦然占了床榻的一侧，燕知从来没跟上古神兽同床共枕，说来还有点紧张。
　　夜半，勾陈合着眼，计算着跑出去的雀儿几时未归。
　　忽然勾陈双眸睁开，闪过一缕金光，露出警惕之色，方才有人进入了这院子。
　　勾陈闪身来到院里，趁着蜃景中的月光看到巨大柘树上卧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勾陈捏了一个瞬身诀来到燕知身边，躬身将弯卧在树干的燕知抱起来，将他带回房内轻放在榻上，抬手布了个结界。
　　勾陈动作快而轻，做完这些后轻躺在燕知身边，看着对方未脱稚嫩的脸颊，伸手拨开贴在脸上的发丝，强迫症似的又将燕知耳侧的凤凰赤羽摆正。
　　这小骗子嘴上道柘树不如招摇的梧桐，晚上倒是悄悄跑去树上，来了人也不知晓。
　　勾陈看着酣睡的燕知失笑，当初怎么就答应了这雀儿同他交换条件，以为是个聪明的，不成想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笨蛋！
　　一夜无梦，有了柘树和蜃境的灵力燕知睡得极好，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床榻上，身边的大妖怪已然不见身影。
　　.....
　　宴席快要开始时勾陈才回到院中，面色不佳，似有难事，燕知碍于身份也不便多问，只是默默配合着出演山主夫人的角色。
　　宴席便开在祈汝殿，前来引路的还是昨日那人。
　　祈汝殿宽阔，与外部的墨色不同，殿内饰物蓝色居多，许多物件都使用水晶或是瑶碧制成，在光照下反射出波光粼粼的彩色纹路，如同置身于大海。
　　殿内聚集了四海八荒的仙子、妖兽，燕知仔细打量，未见丹阙宫宫主丹越，整个人放松许多。
　　找了个空隙悄声问勾陈：“大人可知此人是何化形？”燕知指着引路人问。
　　从昨日起他便盯着人家看，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今日索性就问了出来。
　　勾陈看着好奇心增长的雀儿，抓着燕知手腕的手指勾了勾燕知手腕上的青玉珠串，道：“怎么？好奇？”
　　燕知觉得这只大妖怪如果能够把随时随地卖关子的习惯改掉，那他会是一个非常好的神兽。
　　燕知脸上写着“当然”二字回答勾陈：“好奇。”
　　勾陈轻轻地，一下一下地勾着青玉珠串，头偏向燕知这一侧，悄声说：“那是从从化形，南方地志中少有记载，看不出也不奇怪。”
　　燕知未曾来过东海被勾陈的话引得更加好奇起来：“他的原形是何样子？”
　　燕知耳侧的凤凰赤羽贴上勾陈耳朵上，羽毛的柔软触感，让人忍不住去触摸。勾陈转头靠近燕知的耳朵：“其状如狗，六足，名唤从从。”
　　燕知正试图想象从从的样子。
　　距离这俩人稍近的三人见他们凑在一起咬耳朵，小声说起了悄悄话。
　　灰衣男子用眼神示意，一脸神秘道：“据说那位是招摇山主，瞧见他身旁的那个少年了吗？”他指了指燕知所在的方向。
　　蓝衣男子脖子往前伸了一截：“如何说？那少年有来头？”
　　白衣女子瞟了一眼燕知，语气疏远清高，似是哪座峰的仙子：“那是凤凰家的。”
　　灰衣男子挥了挥手中的羽扇，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蓝衣男子更是好奇了，又问：“怎么会？我只听凤凰十一子去了招摇山，却没说因何而去啊！”
　　白衣女子不再开口，视线已经移去别处，灰衣男子为他解惑：“凰大战相柳元神受损知道吧？”
　　蓝衣男子点点头。灰衣男子又说：“招摇山主用镇山之宝护住了凰的元神知道吧？”
　　蓝衣男子又点点头，灰衣男子接着说：“剩下的旁人都不知晓了，但南禺山可都传开了，招摇山主当时的条件是要娶凤凰的小儿子！这位不就是吗？”
　　蓝衣男子惊诧的看向勾陈：“看这小凤凰的模样应当不过千年......招摇山主可都上千岁了！”
　　灰衣男子听后摇摇头道：“那你是不懂这老夫少妻的滋味~”
　　“竟是老夫少妻！”蓝衣男子表情愤愤。
　　.....
　　交谈声传入耳中，老夫少妻？
　　上古神兽勾陈大人皱眉，不甚高兴，他比招摇还年长个百年，同燕知相比已经算得上是老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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