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阳

　　“啊？”这个问题有些突兀，姬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回答道“三岁。”

　　“你看看他。”炽阳没有去看姬运，目光落在那个站在墙头的少年，他站在军旗之前，指挥着上面士兵的走位，不时跟一旁的一个人说些什么。即使面对这样的场面，也没有半分畏惧和胆颤。

　　姬运看过去，那一抹身影让他的心都震颤了一下，程鹏十五岁那年离开京城，跟随舅舅来到西境，他从小就一直护着自己，小的时候，他就觉着这个哥哥的身影是高大的，如今的他，站在军旗下，那身影入了自己的眼睛，也刻在了心里。

　　“去帮助你的哥哥吧，他只比你大三岁。”炽阳说道。

　　姬运听到这个话，就像是突然清醒了，走了过去，他是皇子，受天下供奉，自然也要还以天下。这样想着，也就没那么怕了，因为他本就退无可退。

　　箭雨在第三轮之后就结束了，炽阳看着城下的局势，显然不怎么好，因为情况紧急，好些人都没有穿盔甲，极易受伤。程鹏还在观战，应该是想用什么阵法，但在他想出来之前，这些人只能以身挡军。她一边为这些人的血勇称奇，一边在想他们为什么能够做到这样。

　　余光看见姬运跌跌撞撞地跑向程鹏，这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吧。难道久经沙场就能让这些人真的毫无畏惧？

　　“真的不打算帮忙吗？”识海里传来华裳的声音，“他们的事情应该自己去了，我们不该参与其中。”炽阳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极为冷漠，城墙上的风很大，吹得她身子摇摇欲坠，但她还是站在城楼之上，鞋子已经被脚下这些人流出来的血浸湿，温热又冰凉。

　　她站在城墙上，回头去望，她看到最清楚的就是远处的青山和这个小镇。她一身白色裘衣站在灰褐色的城墙之上，站在褐红色的背景之下显得格外明显。她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这些人拼杀、嘶吼、惨叫、哀嚎，在这一切中显得格格不入。

　　无论是城墙下还是城墙上，都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倒下，“你要是不出手，这些人必死无疑，怕是这一座城都会沦陷。”华裳说道。

　　“镇守一方的将军，没那么容易被打败。”炽阳视线落在下面那个卖力拼杀的人身上，他身上已经有多处伤口，但是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听过。

　　“你难道没发现程鹏已经换了几轮攻势都没有作用吗？我想他们应该被人出卖了。”

　　城门处的撞击声停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再次响来，城墙的凹槽处已经被搭上了梯子，有人在向上攀爬，炽阳站在那个离自己最近的凹槽处，毫不费力地就把梯子推了下去，“打算出手了？”华裳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

　　炽阳随手拿起一把刀，看着下面的人，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凛然“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背叛者了。”说完，便从城门上一跃而下，她身姿轻盈，如踏风而行，翩然而下，一抹白色在一片血色中十分惹眼。“北兄。”在城楼上刚解决了一个敌人之后就看到北炽阳跳了下去，惊呼一声。

　　与此同时，程鹏的声音也传来，带着深深的恐惧，“父亲。”，两个声音都没有传过嘶喊声传到地下拼杀的人二中，炽阳却听得清楚，她在程鹏声音出现的同时扔出了手里的一把刀，直冲程将军身后之人而去。

　　程将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什么温热的东西喷溅在自己脖颈间，他侧头看去，就见自己多年好友已经倒了下去。他下意识伸手，却又停在原地，呆站在原地，因为他看见那人手里的刀是冲着自己的。

　　炽阳落在战局之中，因为自己的一步之内都被用仙力保护，所以那些人基本进不了她的身。她隔空取来一把剑，在手上颠了颠，吐槽道“这剑真重。”说着就挥力横斩，因为夹杂着仙力，所以隔空就能杀人。

　　她一路上到程将军的身边，“程将军，现在可不是伤心的时候。”她的声音拉回了程将军的思绪，她还在斩杀周围的人，“撑住，别死，你儿子还在看着你呢。”

　　程将军不由看向城楼，城楼之上，那个穿着喜服的少年望向自己的方向，他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却能感受到他的担心。“嗯。”他的眼神变得坚定。

　　炽阳目光定在三军之外的军旗之上，既然搞不定三军，那就去搞定主帅吧。她轻点脚尖，整个人都腾空而起，游走在所有人之上，因为她的身影太过明显，一瞬间大家手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看着那个身影。

　　她的速度很快，直接到了军旗之下，手里的剑直指为帅者的咽喉，眼前的人看上去二十几岁的样子，眉眼硬朗深邃，满眼算计，像一个狐狸，倒还是个气运上乘的人。

　　只可惜，她眸光凛然，冷冷开口“收兵！”她这两个字传遍了整个战场，直到她出声，大家才反应过来。

　　那人看着炽阳，眉梢挑了挑，周围人一脸紧张，但是他却没有丝毫被威胁的样子，语气轻浮“公子长得真好看。”

　　“收兵！”她的剑刺进去几分，冷漠道。

　　“退兵。”那人十分爽快地对一旁的人说，“啊？”一旁的人意外道，那人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需要我再重复一边吗？”

　　那人连忙摇头，下令道“退兵。”

　　退兵鼓声响起，大军虽有不服，但是军令难违，渐渐退了出来，炽阳却没有丝毫放松，还是剑指着他“我说公子，我这兵也退了，不用这么警惕了吧。”

　　“你这么痛快，让我觉着有诈。”炽阳并不与其逶迤，直截了当地说道。

　　那人笑了笑“你这剑都在我喉咙上了，我不退兵，难道想死吗？”

　　“那你还挺上道。”

　　“主要是我知道公子一定会杀了我，我不敢赌。”他笑吟吟地，但笑意不达眼底，总给人一种虚伪的感觉。

　　大军退去，炽阳收回了剑，转身便离开了，没有丝毫留恋。

　　“殿下，不如我们再来一次。”一旁的一个谋士开口说道。

　　被叫殿下的人斜眼睨了他一下“你能护住本王？”

　　那人下一秒就不说话了，要是能护住，就不会有刚才那一下了。

　　殿下看着炽阳离去的身影，“能踏风而行，真乃神人也。”

　　炽阳回到城门口，看着城门上的名字，“西关。”此刻在城外的人还在戒备中，姬运和程鹏也下来了，见到炽阳回来，神情有一丝松动。

　　姬运第一次冲过来，神情紧张“还好吧？“

　　炽阳点了点头，“嗯，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

　　“我是问你。”姬运急急道，战事固然重要，可他也没有忘记炽阳在此之前越来越差的脸色。

　　炽阳明显一愣，“也没事，走吧，回城。”说完，就越过姬运，往城内走去，程将军和程鹏交代副将收拾残局，跟着姬运和炽阳往里走去。

　　一直到回到程府，此刻之前的人已经都退去了，只留下了新娘子一家人。炽阳谁也没有理会，走到了一件空着的屋子，整个人才倒了下去，也幸好姬运一直跟着，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姬运这是才注意到，炽阳的脸色苍白至极，身上也十分冰冷，要不是她还在呼吸，他都要以为自己怀里的是一个尸体。

　　“你不是说没事吗？”姬运的声音带着几分慌张和哭腔，他刚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场混战，现在她又这样躺在自己怀里，姬运只觉着自己太没用了，眼睛通红。

　　炽阳缓了一下，睁开眼睛，身后的程家父子已经进来了，“把门关上。”

　　程鹏进屋关门，“我的情况，不能透露半分，其余的，我想程将军会处理好吧。”炽阳看向程将军，程将军点头，之前的猜忌在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只有担心，实在是炽阳的脸色太差。

　　“程少将军，我现在很冷，需要很多炭火。”

　　“嗯，我现在就找人准备。”程鹏听完就走出去了，“姬运，扶我去床上。”姬运狠狠点了点头，他将人扶往床上。炽阳在床上坐好，因为身上沾有血迹，所以她没有上床，看到程将军还在“程将军去忙吧，我这是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程将军看了看，想起城外的一团乱麻“好，小运，照顾好”他顿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就说到“你这位朋友，有什么需要的就吩咐。”

　　姬运点头，“一定。”

　　程将军走了出去，随便将门带上，炽阳靠在床帏上，有气无力道“先把门打开吧，我闻不了血腥气。”几人都是刚从战场上回来，都是一身的血腥气。

　　“好。”姬运将门打开，程鹏已经让人拿来了火盆，姬运拉住程鹏，“先去洗漱一下吧，他闻不惯这些血腥气。”

　　程鹏点了点头，“你们把火盆放好。”其余人应声，炽阳闭上双眼，轻喘着气，“炽阳，现在感觉如何了？”华裳在她的识海里有些担忧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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