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一场雪

　　沈榆在今年十一月初就见到了北方的大雪。过于洁白反射着阳光，亮眼到有些刺目。当时他作为一个没怎么见过大雪的南方人显得有些兴奋。室友们有一个本地的，不觉得新奇，有一个是更北的，见过更大的雪，还有一个也是南方的，不过冷得不想下床。只有他穿着羽绒服出寝室转了转。看到的景色是一片银装素裹，伴着阳光显得明媚。很像沈榆。看起来是冷清的，就算靠近也会觉得冷清，但又带着阳光的味道。是鼻子可以嗅出来的暖和。

　　大概十二月，气温下降到个位数，教室的暖气都打开了。大家在室外穿学校发的冲锋衣校服，室内暖和穿毛衣和外套就够了。午休之后是班主任的课，她说温度太高大家都昏昏欲睡的，让把窗户打开。昏昏欲睡的人反驳的声音像嗡嗡的蚊子，被班主任无视了。窗户打开，冷风入侵室内刺激得人一个激灵。后来下课大家注视着班主任离开的背影，赶紧把窗外关上，室内已经不暖和了。
　　沈榆把椅子拖到王琢桌子旁边问题目。王琢靠近了些看题目，沈榆有些冷的手感受到了王琢的毛衣散发出来的暖意。趁着王琢思考题目打草稿的时候，他偷偷凑近王琢，更加具体感受到充满实感的温暖，是冬天晒过的被子，有一种毛茸茸的蓬松感，又有一种在壁炉边烤火的温馨。外面是阴天和朔风，室内是静静燃烧的炉火。他又一次从王琢这寻得安全庇护所。
　　严冬，风尘仆仆的旅人能归家。

　　“干什么呢？”王琢察觉到了，没有避开，继续在纸上演算，抽空看了沈榆一眼，“你是来问题的还是来占我便宜的？”
　　沈榆把胳膊放到王琢的桌角趴在手臂上，乖巧的看着王琢计算。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在寒冬小屋里的壁炉旁，温暖倦怠得让他不想说一个字。

　　王琢的余光瞥见趴在桌角显得很安静乖巧的沈榆，算题目算得三心二意。他想到以后的生活，假如有机会是不是也能……在很冷的时候，有人靠他如此近。
　　随着他飘逸的笔划下最后一个数字，这样短暂的岁月静好也添上了休止符。
　　毫无征兆的，地面晃动了一下，沈榆在那个时刻突然感受到了眩晕，带着下楼梯一脚踏空的错觉，却是实打实的心慌，他的脸唰得白了，本能让他抓住了王琢的手腕。那一刻班上也突然安静，大家都下意识朝门口看去。

　　“你哪里不舒服吗？”王琢被突然扣上的手冰了一下，担心地看着他显得苍白的脸色。
　　“说出来你别笑我，”沈榆没有松开手，“我刚刚还以为地震了。地面晃了一下，你有没有感受到？”
　　王琢看着沈榆，一时间拿不定他是不是又在开玩笑。但他知道，刚刚沈榆是真的害怕了。

　　他没有感受到晃动，也没有说是沈榆感觉错了，只是安抚：“放心，已经没事了。”
　　“我刚刚在想，如果地面继续晃，我得拉着你跑。”沈榆端正地坐起来，认真又执着地看着王琢。
　　这很像婚礼宣誓的场面，王琢心里默想。即便时间，地点，人物都不对，沈榆就是给了他这样的感觉。

　　后来班上突然的喧闹才把两人拉回到现实世界，有人嚷嚷着刚刚地震了，特别清楚感受到地面的晃动。也有人说这个城市又不在地震带上，好久都没发生过地震，怎么会地震呢。后来打了上课铃，大家不甘不愿地结束讨论回到位置上课。再后来，有人用偷偷带来的手机看到了是周边临近的城市发生了小型地震，余震传到他们这来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沈榆和王琢对视了一眼，笑起来。
　　沈榆想起电影里劫后余生的表白桥段。他在感受到震感时眼前满满都是王琢计算题目的样子。这个时候哪怕一切大厦坍塌世界毁灭希望凋零，他眼前就是他的天堂。但他会为王琢感到可惜，最后一眼想的看的都是数学题，这怎么行。
　　不过那只是小小余震罢了。大厦不会坍塌世界依旧运行，他离他的天堂还很远。

　　沈榆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雪景照片打算发朋友圈，给南方的同学看看北方的大雪。
　　后来沈榆没有再经历过地震或者余震，也不再相信世界上会有天堂。他从食堂出来捧着刚刚出炉的烤红薯，伴着初雪的芬芳慢慢吃，还是觉得天气过于冷了。食物冒着热气氤氲了眼镜，这是人间烟火气，和阳光的味道相比还是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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