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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负
作为最末等的旁听生,太学是不给安排独立宿舍,一个院子里住两个旁听生。
楼昭和楼静雪住在一间屋子里,楼静雪住里间,他住外间。
庆幸的是楼静雪不怎么回来,楼昭有点幸灾乐祸想这里人才济济,他不过是在姑苏一带小有名气,来了这里不也一样被人比下去,不得不在学堂熬夜读书。
他边哼歌边从小包袱里掏出一本诗集,这都是外面学子不要的,然后见他可怜巴巴望着,恩赐般给他。
不像楼静雪什么都不给他看,连随手作得诗写不好团了,也会拿到外面烧掉,好似自己会偷他得。
可这么小气的人,也有好的时候。
有次他去公厨吃饭,有旁听生不满京城里大官子弟看不起他们,几个人围在一起碎碎念念咒骂。
公厨是最低等的厨房,只有旁听生才会来,当然仅限于那些没有钱的。
就比如旁听生楼静雪从来不会来这里吃饭,楼家富裕,赚得钱八辈子都花不完。
楼昭端着一个装了一两块肉的素菜路过他们身边,听到有人说“仗着家里当官,有几个臭钱,满肚子猪水”。
“上次夫子叫咱们写得策论,你瞧瞧那些人除了拾人牙慧,就是满篇拼凑,硬是找不出一个自己写得原话。”
有人抚掌应和:“还有那字,真丑,据说是楼静雪代写得。”
楼静雪三字一出,不仅他们沉默,连楼昭走路的动作都慢了半拍,还想再细听些说楼静雪不好听的话。
那些人似乎顾忌着什么,都不约而同转移话题,楼昭没看见伸在路中间的一只脚。
整个人连盘子带菜摔在地上。
五六道锋利的眼神如利箭射在他身上。
背后说人坏话这事可大可小,熟悉的人围在一起是说个笑话,倘若有外人加入那就不只是玩笑那么简单,鬼知道他会怎么做?
“看着面生,是哪里人?”
凉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楼昭用眼角余光瞥了眼门口,心中估算自己逃跑所需时间。
“说话。”
那人似乎已经不耐烦,而楼昭看到有人去关大门,顿时身体僵死在原地。
从小他就知道越是反抗,越会被打得惨。
“你们认不认识他是谁的仆从?”
“我记得……好像楼静雪的仆从不怎么出来,不会是他的吧?”
“哼,他天天一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就连教养的仆从也没有礼数,弄脏我们的衣服也不说一声。”
没有,他没有弄脏他们的衣服,是他们故意走过来蹭上的。
楼昭心中除了愤怒,还有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带头挑事的人蹲下身,猛然掐住他的下巴,力道很大,精致小巧的下巴很快泛红一片。
对方没有丝毫怜悯之情,见到那张脸也只是微微失神了一下,随即戾气更重,他戴上手套将地上的饭菜抹到楼昭脸上。
见他要躲,那人直接狠狠甩了楼昭一耳光。
他半边脸颊红肿,嘴角甚至渗出血丝。
“区区仆从,也敢躲。”
在公厨吃饭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对此惊异,原本围在一起说笑的其余几个人更是看好戏般立在一边。
那人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看着楼昭,“都这样了,还不哭。”他似乎已经失去耐心,正要做什么。
大门豁然被踢开。
楼昭若有所觉,偏头看去。逆光中楼静雪的神情看不清晰。
他走了过来,不管是带头挑事的还是那几个看热闹的都沉默低下头。
楼昭也低下头,因为他现在的样子很丑。
在一片静默中,一只养尊处优的手伸到他眼前,一块丝帕递了过来。
楼昭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他难过不是因为自己被这些人欺负,而是他们不敢欺负楼静雪,只敢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再后来就是听说那些人都被逐出太学,那时他还好奇楼静雪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楼昭添油加醋将那些人背后骂的话说给楼静雪听,但他的身份同那些人一样都是旁听生。
楼静雪只轻描淡写说他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楼昭当然不会认为是自己,他能想到的便只有太学里的皇子们。
这本诗集上所有不认识的字,楼昭都标好拼音,他暗暗发誓自己定要出人头地。
院里桃花开得盛艳,楼昭坐在石头上看书。
风过,吹落一地桃花。
院里另一位旁听生因为有事提前回来。
楼昭听到门响声,抬头看去。他今日穿了一件松花色袍子,因嫌梳发麻烦所以只用一根红色发带束着。
美人与花总是容易让人沉醉。
高知渝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如此场景,他顿了顿,问:“阿昭,可有什么不懂的?”
高知渝是个好心人,凡诗集里楼昭不认识的字,他都会耐心地教他。
“还是有几句背不顺。”
楼昭眉尾下耷有些烦躁,明明背了好几天还是会卡壳。
然而不知是不是错觉,楼昭从高知渝的眼里看到了喜悦。
“阿昭不要心急,别人花费好几年的时间学习,阿昭才用几个月时间就能将大半诗集背下已经很好了。”
高知渝走过来耐心帮楼昭又捋了一遍背诵思路。
太学府外,一辆黑色马车静静停靠在路边。
高知渝出来时,一个小厮上前语气不满说道:“您这是去办什么事了,要这么久?”
他家公子是皇宫里的人,身份高贵。他也跟着水涨船高,瞧不起这些平头百姓。
高知渝表情淡淡,嘴角噙笑但眼底冰冷一片,“我最讨厌多管闲事的人,舌头留着没用不如割了。”
小厮怒,“哟,您这么说还让咱家以为自己是得罪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咱家可真是怕!”
高知渝上了马车,放下车帘时语气平静说了一句话。
“你就这么肯定我一辈子都是无权无势的人。”
“公子,其余人都到了,高知渝还没到。”
端坐在上首的俊秀男子闻言,挑眉看向一边的人,说:“怀瑾,你怎么看?”
怀瑾是楼静雪的字,他来京城后,夫子极为欣赏他,亲自为他取的字。
楼静雪坐在桌子旁,垂眼,把玩着手里的檀珠。
房间里还有其他学子,楼静雪品级最低,却坐在最靠近中心的位置。
然而房间里最低品级的人除了楼静雪,还有一个就是未到的高知渝。
众人都在揣摩公子的话外之音,也想看看夫子眼中最聪慧的学生楼静雪会怎么说。
说高知渝不知礼数又像是贬低自己同样是身份低微之人,不说又会让公子没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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