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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迪特·自由
1793年1月15日,国民公会会议大厅的二层人头攒动。主席台正上方的一侧围栏之后站满了妇女,大多是腰佩短刀和小匕首的年轻姑娘,和腋下夹着编织活儿来的上了年纪的寡妇;也偶有几个怀里抱着婴儿的母亲,有时孩子哭闹起来,母亲又听辩论听得投入不已,便站在人群中解开衣领,拉下围胸,袒露出两边□□来,面对着下方的整个会议厅毫不害臊地给孩子喂奶。
她们有的嗓音尖细,有的粗声粗气;有的对时下新潮的种种政见和术语如数家珍,能喊出国民公会里每张脸孔对应的名字,也有的不过给没完没了的家务憋闷得厉害,于是来凑个热闹,打发打发时间,听见要限制面包的价格便跟着喝彩,听见谁请求同情和宽恕贵族便带头“嘘”他。
她们彼此以“女公民”相称,时不时就社会问题大声争辩着,有时几乎压过了主会场传来的讲话声;遇到激动人心的演说,便拿胳膊肘推推旁边拿着纸笔的女伴,催促她赶快记下来,晚上好带到爱国妇女俱乐部去给姐妹们朗读。待到主会场平静下来,许多人便低下头去接着打各自手里的毛衣,穿针引线的速度飞快,仿佛全身心只扑在编织上,耳朵却仍把楼下的一词一句听得一清二楚。①
艾迪特用手臂拨开如潮的人海,好挤到前排占个好位置。从人群中间穿过时,浓烈的汗味儿、皮革味、铁锈味直钻进鼻孔里,她先是踩到一双吱呀作响的劣质靴子,踢倒了一把歪腿的小板凳,又和一个光膀子的无套裤汉撞在一起,不过等她成功把自己甩到栏杆边上,半个身子冲出高处的护栏,双手支住横杆才有惊无险地稳住身体,又得意地笑起来,招呼着四周几个熟识的女公民们。
底下的大厅里,一个正往主席台右边座位上走的假发搽粉的年老议员斜着眼睛朝这边打量,对这令人嫌恶的混乱和粗俗一个劲地皱眉头。艾迪特注意到他,便模仿着他的神情故意把脸挤出皱纹,把眉头拧成疙瘩,再搭配上一副滑稽又可怜的眼神,看到老头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就对着他嬉笑着吐吐舌头。
今天是个格外重要的日子,代表们依次上台投票,决定前国王路易·卡佩的命运。艾迪特目光在大堂里走动的人群中搜寻着,很快捕捉到了那头漂亮的、跃动的金发。
安德烈快步走到主席台下,站在阶梯上的队列后。他在原地立得笔直,两肩绷得紧紧的,微微垂着头,并不去张望四周。从这个位置望下去,她只看得到他前额垂下来落在眉心的几绺鬈发、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和中间格外具有古典气质的鼻梁。过了一阵,他的头扬起来,方才那引起柔情蜜意的错觉就因为他面上更适于葬礼的庄重和忧郁的神情而消散了。
她再扫视大厅时,感到站在他四周的男人们一瞬间无不显得俗不可耐,从他们口中吐出的仿佛成了另一种语言,一些呕哑聒噪的画外音。
艾迪特双臂交叠在横杆上,把下巴搁在上边,不自觉地嘴角上扬,视线无论如何也难以从那高挑挺拔的身影上移开。
“多可笑呀,我竟然为他骄傲起来了!说到底,他又不是我的!” 少女暗暗打趣自己。
“怎样啦,柯莱特女公民?”一个头上歪戴着脏兮兮的弗里吉亚红帽子的洗衣女工转过身来大声朝身后问话。
“难说。”叫柯莱特的年轻女人将怀里的毛线衣向前递了递:只见那毛衣上平行织着两排整整齐齐的小线球,每个都不到小手指甲盖那么大。听到死刑票,便在上边一排飞快地织一个;若是其它的答案,就把小球织进下排。这在旁听的妇女中间倒也不算什么新鲜的发明,只是今日这记录格外激动人心。
问话的那个和其她几个女人好奇地凑过来看,一见两排小球长度几乎持平,无不失望烦躁地摇头叹气。
“菲利普·珀西!”
“死刑,二十四小时内执行!”主持者唱名的话音刚落,台上就传来语速快得急躁的答复。
艾迪特点点头,还不等妇女们发表评论,另一个吉伦特派的代表已经大步走上讲台:
“死刑——” 他在这里停顿了几秒,围观的群众无不安静下来,等着看接下来该喝彩还是该“嘘”。
“缓期执行!国民公会的判决应当首先经过人民的批准!”
他的第二句几乎一开始就被一片嘘声压过了。对面二层上站在前排的一个衬衣领口敞开到肚脐的无套裤汉冲他叫喊着:“我们就是人民!我们要的可不是这话!”那代表又张了几次口,可是嘘声一浪盖过一浪,不给他机会开口说明理由。他最终露出怨忿中夹着痛心疾首的神情,悻悻地从台上走下来。
“实在可恶,我们又离胜利远了一步。”一个抱着双臂的体型健硕的厨娘嘟哝着抱怨。
下一个该投票的是个小个子中年男人,此人似乎从会议一开始就在东张西望,紧张地计算着会场投票的情况。眼见刚刚这位同事所遭遇的态度,他的焦虑不安似乎加剧了,上身神经质地微微摇摆着。
“我认得那个矮个子。他是罗兰派的,准没错。那些家伙事先都彼此说好了投什么。你可以直接在下面添一个疙瘩了,柯莱特。”站在柯莱特身旁的一位卖炸糕的小贩的妻子满不情愿地拿胳膊肘碰碰她。
然而柯莱特笑着摇摇头,一双生得极聪颖的深棕色大眼睛从手中的编织活计上抬起来,俯视着楼下的情景,似乎对接下来的发展胸有成竹。
这矮个子在主席台上停了好一阵子,胆怯地反复抬眼望了望对面二层上立着的民众,嘴唇嗫嚅了好几下,最后小声答道:“死刑。”
对面的无套裤汉们立刻从方才威胁的姿态放松下来,带着轻蔑的赞许对彼此点点头。
这人含着肩匆匆走下阶梯后,柯莱特才不慌不忙地弯下腰去在上边一排加上一个比其它更小些的线球,声音温柔得让人听不出讥讽的意味:“他这样的人可没有什么派别!”
“孔多塞!”下方的唱名仍在继续。
这次缓步登台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议员,他生着一副贵族的面孔,额头宽大,面容沉静而温和,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彩,却无咄咄逼人之感;深绿色的短外套罩住他和脸型一样圆润的双肩,他的衣着不华丽,但极整洁。
“刑法中最严厉的刑罚不是死刑。我要求讨论梅耶的反思,因为它值得被讨论。”他慢吞吞地、相当平静地阐释了理由,最后才说出结论:“无期徒刑。”
毫不意外地,环绕整个大厅的嘘声再次向台上的人砸下来。然而孔多塞既没有试图再用慷慨激昂的话语说服听众,也没有像他的许多同事一样在被迫的沉默间摆出视死如归的神气来。他谦卑地垂下眼,走下了讲台。
“伪君子!”一个上了年纪的女裁缝看到下面一排的标记又多了一道,懊恼地低低骂了一声。
“我反而觉得这位颇有几分可敬,”柯莱特一边从容地编织,一边微笑着评论,“他知道自己说出那个词就要被对面那些汉子们给撕碎,可他还是照着心里的想法说了。这家伙是个人物。”②
安德烈·凯尔奈接着阔步走上讲台,双手支在台上,身体前倾。
“我投死刑票。”他以此句开口,语气中没什么波澜。
“……我看到鳄鱼的眼泪已经在唤起你们的同情之心。有人想要利用人民的软弱和善良来为他的阴谋服务。”他开始说明理由,嗓音洪亮,语气则越来越带上发自肺腑的悲愤,“可是想一想吧,公民们,想一想那些衣不蔽体的孩童,想一想那些在饥寒和绝望中死去的无辜之人!我们有资格替他们宽恕暴君吗?我们配得上怜悯一个压迫我们的罪人吗?!”
“说得好哇!”这次对面那几个像刺猬一样的几个汉子总算咧嘴笑起来。
艾迪特一直用一手支着脑袋,满心欢喜地聆听着,这时她带头拍起掌来,四周随之响起雷动的掌声。
“他们不明白,他这话可不是为他们而讲的。”等掌声终于渐渐退潮后,柯莱特才微笑着摇摇头,点评道,“可惜这年轻人自己也许一样不明白——在某一点上他和那些与他观点相反的人没什么区别,那就是他们都只爱抽象的人。不过我不会责备他,这是个可爱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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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方才的讲话十分精彩!”散会后,艾迪特蹦蹦跳跳地追上安德烈。
也许是太急于分享感受,或者是深受振奋气氛的影响,少女暂时忘却了对面前人的心结,晒得肤色较深的整张脸上泛着光彩,愉快地用小指绕着在胸口处交叉成结的白色方围巾。
和当时街上的多数妇女们一样,艾迪特不多加装饰。她身上纯色连衫裙的简朴款式与她那斯巴达少女的气质相得益彰:裙摆很窄,几乎是自然垂坠下来的,不带任何冗余的饰边或纹样,也并不有意突出曲线,当时热情崇拜古希腊式自然美的艺术家们对这套衣裙绝不会吝惜溢美之词。不过,她没有选择最时兴的象征纯洁之美德的白裙,而是选择了明亮的鹅黄色;肩头披的围巾只在边缘绣着鲜艳的红蓝双色两道条纹,如旗帜般形成一个宽阔的三角形垂落在后背上。软帽是最简单的式样,随意地罩在脑后,拢住了一部分难以驯服的鬈发;帽沿处的三色徽章却别得十分仔细,随着少女无拘无束的走动蹦跳,也未显出丝毫摇摇欲坠的迹象。
安德烈的打扮相较之下倒是颇为花哨:白衬衣袖子的花边像喇叭花似的从两边外套的袖口处延伸出来,雪白的领巾绑成一个宽大的、戏剧化的蝴蝶结,结实地系在喉咙处,似乎很难让人放松姿态。玫瑰红的大衣里搭配了同色的马甲,腰身束得相当紧,面料或许过于富有光泽,以至于有失庄重;再配上他那头精心梳理的及肩发,使他的整套穿着给人一种花花公子的印象,与他本人挺直和严肃的姿态既相互冲突、又巧妙呼应。
这样的一对组合,一个仰着头,一个垂着眼,站在杜伊勒里宫的门廊上相对谈笑时,形成了一种有趣的对照——也许在之前和之后的时代都很难再见到。若是让某个古板的人瞧见,他恐怕会对这性别色彩的颠倒摇头;然而要是看一看不远处树梢上的一对鸟儿,又很难否认这对年轻人恰恰是遵从了大自然的精妙设计。③
“其实,是受了你的启发。”安德烈微笑着回应她的夸赞。
“我?”
“你忘了当年在鲁昂的塞纳河边对我讲过的那番话了吗?关于真正的同情和伪善的界限。”青年提醒她。
“我恐怕确实记不清了,没想到我小时候随口说的一番话,你还印象这样深!”艾迪特有些讶异。所幸她并没想起那颗奇迹天使的美丽脑袋。
“你从小便妙语连珠。你的才智足以启发每一个人。”他认真地侧头望着她。
“我想这是恭维话,”艾迪特耸耸肩,“唉,不过又有什么用呢?露西尔女公民的文章也是一流的,可惜只能以她丈夫的名字发表;即便是罗兰女公民那样了不起的女士,也不能成为主导辩论的中心!这太不公平了!”
“你想要被更多人听见吗?我还有些积蓄,可以拿来创办一份报刊,专门用以刊登你的文章,如何?”
“真的吗?!”艾迪特叫喊的声音在人声嘈杂的走廊上仍吸引来了不少目光。
安德烈冲她笑了笑:“既然你愿意,不如一起到我住的地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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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所生活的小房间位于一幢旧时代官员的宅邸在革命后改成的供爱国者们居住的公寓楼里。
房间位于楼与楼之间改建出来的夹层,天花板相当低,几乎压得人直不起腰来。
少女兴奋地到处打量。“我本来以为你现在有了收入,至少会住得比以前好些的。”
“反正我一个人生活,没什么添置家具的必要。”
“你现在不画画啦?屋里只有各种文件和书稿。”
“画画可救不了法兰西,”安德烈笑起来,“当然,我没有讽刺美术委员会的那些爱国者的意思。艺术对于教育仍是必要的。”
“我得先给自己起一个笔名。”艾迪特把手指怼在一起,快活地畅想着。
“你觉得‘自由’怎么样?”安德烈帮她思考,“你不是自由女神吗?”
“原来连你也听说了!不过,自由!是个绝妙的主意!好就好在这个词是阴性的。”少女笑得开怀。
“要是现在有想法的话,你可以就在这里创作,”安德烈指了指低矮的写字台,“我今天就能拿去付印。”
“当然!我随时都能写出一打稿件来!”艾迪特自豪地一仰头,在桌边坐下来。
“让我考虑一下……题目就叫,唔,《论革命的美德》。”她文思泉涌,转眼笔下便刷刷留下一行行刚劲又娟秀的字迹。
不一会儿,她便举起那张纸向青年挥舞:“我写好啦。”
安德烈迫不及待地浏览着她的文字。
“妙极了!你想象不到会有多少编辑渴望获得你这能力。”他不禁拍打了下那纸张,几乎是嚷起来,“他们抱怨新闻工作对更新速度的要求简直是埋葬才华的坟墓!可是你呢,艾迪特,一篇这样的文章,简洁却充实,朴实而又优美!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谁能想象出它会是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完成的!”
“你这口吻又让我想起我们还是师生的时候啦。”艾迪特不无骄傲地道,“既然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就拿来让我署上我的新笔名吧。”
她接过文稿,潇洒地签上“自由”的字样。
第二天,安德烈欣慰地走过来告诉她:“我们的新《自由女神报》大获成功。发行第一天早上就卖出了好几百份。读者们对你那篇《论革命的美德》赞不绝口。”
“难以置信!”艾迪特惊喜得瞪大了眼睛。
“说不定,你的受欢迎度有一天会超过吉伦特的《法兰西爱国者报》和马拉的《人民之友报》的。”
艾迪特一时幸福得忘我,竟像童年时那样扑上去紧紧搂住了安德烈,差点撞了青年一个趔趄:
“啊,您真是个好朋友!”她陶醉地叫喊。
他吃了一惊,随即脸上泛起了红晕。
少女头顶细软的发丝蹭着他的喉结,微微发痒。就在他犹豫地抬抬手又放下,再抬起来想要回抱住她美好的背部时,艾迪特又像只鸟儿一样灵活地从他怀抱中跳到桌前。
她已经开始飞快地写起下一篇文章来了。
“那么如今我们算是正式和解啦?”他自嘲地摇头笑笑。
“当然,”艾迪特俏皮地嘴角一扬,“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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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在餐桌上,艾迪特搞了个突然袭击。
“我决定干脆把我的姓氏改为‘自由’,”她嘴里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地宣布,“我爸爸的姓不好听。”
“噢,圣母啊!我的神经又开始痛了。我是管不了你们这些长大的孩子啦!”阿黛勒姑妈按着太阳穴呼喊起来,“家里有了艾迪特·自由小姐,我看下一个就是菲利普·博爱先生,说不定哪天还要把我变成阿黛勒·共和姑妈。好吧,随你们便吧!我老了,我是管不了啦!”
“我支持你的所有决定,艾迪特。”玛尔戈安抚地拍拍母亲的臂膀,依然温柔地对妹妹微笑着。
艾迪特随后又将改姓的事情告诉了安德烈。
“这样一来,‘自由’就真的是我了!”她双手向后支在革命者的写字台上,两条腿愉快地前后来回摆动。
“不错,不过你这是效仿那个菲利普·平等公爵吗?他可不是什么好的榜样!”安德烈评论。②
“你不该这么说菲利普·平等公民!身为贵族而能够理解和支持革命,不是更为难能可贵吗?”艾迪特立即不满地反驳。
“你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有自己的盘算。不能把所有人想得太过善良。”安德烈摇摇头。
“他难道不是果断地投了处死路易·卡佩的票?”
安德烈打了个不耐烦的手势:“这背后是保王分子的阴谋。艾迪特,你太年轻、太天真了。”
“是他把主教宫殿建造成了革命的发源地!”艾迪特提高了嗓门。
“革命不需要什么发源地。革命发源自人民的内心。”安德烈冷冷地道。
少女一时哑然,赌气地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椅子上。
狭小的屋子里一阵沉默。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王室的老头儿而让彼此难过?”安德烈忽地笑起来,“还像我们几年前那样,争执之后拉拉手就立刻和好不成吗?”
他想去够她的手,却被她一下躲开了。
“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可现在我已经是女人了!”艾迪特反而有些被激怒了,“您这是在轻视我的观点。”
他叹了口气,再次向她凑近,言语十分恳切:“求你啦。”
她不说话,把身子转向另一边。安德烈又绕到她面前来,蹲在她膝边,双掌合十,姿态显得委屈可怜。
“艾迪特?”他用那双碧蓝的、带水光的眼眸直直地凝望着她,“迪迪特,多迪特,迪托托……”
少女顿时破涕为笑。“哦,住口吧!谁允许您那样唤我?”
安德烈也一下子绽开笑容。这个在国民公会里冷若冰霜的领袖人物,此刻看上去倒活像个无忧无虑的大孩子了。
她把手心向他张开,两人的手轻轻交叠在她的裙摆上。冬日的房里却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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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打毛线的”,是对大革命期间在国民公会旁听席上一边织毛衣、一边聆听和参与会议辩论的巴黎中下层妇女的一种蔑称。她们在历史描画中的形象往往是倾向于负面的,如狄更斯的小说《双城记》中频繁出现的“编织中的妇女”这一形象,19世纪的法国绘画《织毛衣的雅各宾派妇女》等,无不或多或少体现了对这一“抛弃了妇女在家庭中的美德”的群体敬畏中混杂着恐惧和厌恶的心理。当时对女性易情绪化、歇斯底里的刻板印象,更使得其常常被描绘为暴民的狂热、无知、善变形象和复仇姿态的集中体现。
随着对女性史的研究的发展,打毛线的妇女正在逐渐获得正名。法国历史学家玛蒂尔德·拉雷尔在她的著作《去他的父权制》里,将这一群体视为早期的妇女参政意识的代表,并重新给予了她们相当正面的评价:“荣耀归于你们,打毛线的女公民!”
②孔多塞侯爵(1743~1794):法国著名哲学家、数学家、政治家,启蒙运动时期的杰出代表之一。他在革命期间属于温和派,但展现出在当时相当开阔和进步的思想,著有《对黑人奴隶制的反思》《论承认妇女获得公民权》等,并积极为犹太人的平等权利而斗争。他的语言风格常常犀利而幽默,如在《论承认妇女获得公民权》中一句颇有名的驳论:“我们做梦也想不到会剥夺那些每年冬天都会痛风和容易感冒的人的权利,为什么那些可能会怀孕和短暂地行动不便的人就不能行使这些权利呢?”
1793年,孔多塞因其与吉伦特派的关系被国民公会追捕,第二年死于狱中。
③此处指自然界中雄性动物通常负责外表上的美丽,如雄鸟才有的艳丽的羽毛。一个有趣的事实是,在十八世纪以前,上等阶层的男女服饰几乎同样繁琐华丽,丝袜、高跟鞋、蕾丝边等首先在男装中得到运用;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资产阶级男性的着装开始追求简洁实用,而用服饰来彰显财富、地位乃至品味的任务就被移交给了他们的妻女,两性之间的服饰差异由此开始扩大。大革命时期则是这种服饰与性别刻板印象关系发展的一个重要转折。
④菲利普·平等(1747~1793):原名奥尔良公爵路易·菲利普·约瑟夫,是统治法国的波旁王朝之庶系分支奥尔良家族成员,路易十六的堂兄弟。
他热心支持法国大革命,曾以分发食物和钱给穷人,严冬期间为无家可归者提供庇护而闻名。由于认为自己的名字与民主和启蒙思想不相符合,他要求巴黎人民允许他更名“平等”。
1793年4月5日他的儿子沙特尔公爵和法军司令官迪穆里埃一起叛逃奥地利,他被指控与迪穆里埃同谋,同年4月6日被逮捕,11月6日被送上断头台。他的儿子沙特尔公爵路易·菲利浦后来成为法国国王。
关于此人对革命表现出的热忱有多少作秀成分,仍存在一定的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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