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明月染尘埃

　　谢明朗躺在床上，神思不属的，也无心休息了，只注意听外间小仓鼠一般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思考着，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秋水吃饱喝足，也犯困。太子睡下了，内殿此刻安安静静，空气中有安神香的味道。
　　秋水思考着，娘亲此刻找不到人该着急了，不知道小满被带去了哪里？等嬷嬷带她回来，再找个借口一起溜出去……想着想着，她禁不住趴桌上就睡着了。

　　谢明朗听着外间安静了好一会儿，便起身查看，就见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走近些，看着她鼻息均匀起伏，低低唤了声：“秋水？”
　　看她没反应，确实是睡着了。谢明朗怕她趴这睡容易着凉，想着要不要把她抱床上去，但又怕惊醒她。犹豫了会儿，他便转身去隔间，拿起搁案上的黑色广袖长袍，出来给她披上。
　　一会儿又去隔间把晚宴要穿的衣服全换上，他才回来坐在桌边，拿起茶壶想倒茶，发现没水了，又放下了茶壶。
　　感觉自己心里有头小鹿在乱撞，不知道该干什么，手眼无处安放的感觉。他索性用右手托腮，手肘搁在桌边，左手转动着茶杯边沿，歪着头对着秋水，看着她的睡颜。
　　她睫毛纤长，小鼻子高挺，嘴巴粉粉嫩嫩的。嘴角还沾着糕点稀碎的细屑。
　　谢明朗莞尔一笑，放下茶杯，拿指腹轻轻擦了擦她嘴角的粉末。触手的肌肤温润细腻，他赶紧收回手。
　　过了会儿，看她鬓边的碎发垂在脸侧，他又伸手给她拨到耳后，露出小巧的耳垂。耳垂上挂着一根细银线，末端坠着一粒白玉小珠子。珠子正滚在下颚颈侧。
　　虽然不知道她扮成宫女来这里做什么，可能是觉得好玩？谢明朗已经不甚在意了。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近在咫尺，他此刻只觉得岁月静好，时间漫长。

　　看着眼前的人，谢明朗不禁想起小时候初见她的情形。
　　自己少时偶尔出宫，马车路过京都学堂，远远看见门口罚站的小姑娘，头发蓬乱，鼻青脸肿的，衣服也弄脏了。这凄惨的小模样一看就是跟人打架了，还是打输了被欺负的那一方。
　　这要换一般的女孩子，早就哭着跑回家了。她却一滴眼泪都没掉，甚至一点不见伤心的样子，还梗着脖子一副“我没有做错凭什么道歉”的倔强模样。
　　谢明朗笑了一下。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这胆大妄为的性子还是一点没变。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响起掌事嬷嬷的声音“殿下，该起了！”她说着就要推门进来了。
　　谢明朗赶紧起身，走到门口挡着，对门外嬷嬷说：“我已经好了。”
　　他又故作模样的整理了一下压皱的袖口，径自走了出去，又反手把门带关上了。
　　嬷嬷感到纳闷，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但看他已经走了，她只能赶紧跟上。
　　嬷嬷身边的小满着急的看了房门一眼，也跟着嬷嬷走在后面。
　　前面谢明朗想到了什么，又停下来转过身，对嬷嬷说：“后面那小丫头就在这儿候着吧，不用跟过去了。”
　　嬷嬷一脸雾水，想着太子殿下今日莫不是紧张，才格外在意这些小事。便让小满留了下来，自己跟了上去。
　　小满能留下了可高兴了，低头扶手等他们走远了，才抬起头转身跑回寝殿。

　　小满一进寝殿，喊着“姑娘！他们走了！”就看到姑娘身上披着件黑色外袍，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她赶紧摇醒姑娘，问：“姑娘，你怎么睡着了？那太子殿下岂不是看到了？怎么办？”
　　秋水才被摇醒，还没反应过来，于是扯过身上披着的外袍看了看，自顾自说：“我什么时候披的袍子？我怎么不记得了？”
　　小满问：“姑娘，你看到太子殿下长什么样了？俊么？”
　　秋水想了想，脑海中有个顷长的背影，穿着层层叠叠的蓝色礼服，长腿窄腰。他转过身，对襟的外袍和交领的内衫越发彰显着宽肩和起伏的胸膛。白色中单里露出粉白的脖颈，下颚和喉结。再往上就很模糊。
　　秋水犹豫着说：“应该……是很俊的吧？”
　　小满吐槽：“姑娘，你都脱人衣服了，竟没看清人长什么样么？”
　　秋水狡辩：“那我也没脱过呀，就光顾着想怎么解腰带绳结的，没敢抬头看么。”
　　小满捂脸羞涩问：“姑娘……你看到了么？太子殿下的……”
　　秋水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了什么不可说的，比如果体，她一脸飞红大声说：“没有！你想太多了。太子礼服层层叠叠的，脱起来可麻烦了，才脱一半，他就嫌弃我太慢，把我赶出来了。”
　　小满放下手，才释然，又有点可惜的说：“啊，多好的机会。”
　　秋水白了她一眼，说：“小孩子家家的，懂个什么！”
　　小满解释：“姑娘想到哪里去了？我说的是太子殿下的真容。”

　　秋水不理她，放下披着的外袍，打开门看了下，外面没人，便回头对小满说：“趁现在，我们赶紧走。说不定还能赶上宴会。”
　　小满想起姑娘的礼服还在府里，便问：“我们就穿这个过去么？不回府去换衣服么？”
　　“哪还有时间回府呀？”秋水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现在只能考验母女默契了。”
　　小满跟在后面问：“什么意思？指望夫人么？她怎么可能知道我们进宫了。”
　　“她不知道。”秋水说，“但她一定让人在到处找我。时间来不及，她应该会带上衣服，直接让找到我的人把我带进宫再换。”
　　小满又高兴了起来说：“夫人想的真周全。”
　　秋水打击她：“也不一定，这些都是我的猜测。”
　　看小满垮下了脸，秋水笑了起来说：“你真不经逗。”
　　“姑娘！”小满要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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