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

　　嚯嚓—轰隆隆—
　　窗外电闪雷鸣。
　　秦川躺在床上，睁着双眼，失眠了。
　　他今天差点死掉。
　　那群穷凶极恶的毒贩子，四处逃窜之时还不忘引爆了定时炸药。
　　轰——
　　整个制毒厂房炸得四分五裂，浓烟滚滚。
　　厂房中还关着几个人质。
　　大火肆虐，形势危急。
　　这是秦川升为副支队长后负责的第一起缉毒行动，他绝不允许人质死亡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他想也没想，扔下步话机就冲进了火海。
　　“秦副队！快回来！”
　　身后传来同事们的惊呼，身前是人质们的惨叫。
　　秦川披着防火毯一马当先冲进了人质所在地，然后将几个人质从反锁的储藏室中放了出来。
　　其中有一个八岁的小童，他受了惊吓，又长时间没喝水进食，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秦川抱着他在火海中狂奔。
　　砰，砰砰！
　　几声枪响。
　　秦川抱着孩子就地一扑，护着孩子躲过了子弹。
　　是一个逃窜的毒贩子。
　　秦川将孩子交给其他人质，让他们赶紧逃出去，自己则掏出枪掩护他们。
　　脚步凌乱，子弹横飞。
　　“我艹！”
　　秦川左腿一麻，中弹了。
　　他朝毒贩回了一枪，然后迅速滚到旁边一个柜子躲起来，他查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枪膛，只剩一发子弹。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秦川无奈地望了望离自己还有500米远的大门，只能期待同事们速来增援。
　　他握紧枪，屏息凝神，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其实他也怕死。
　　“秦副队，秦副队……”
　　同事们终于寻了过来。
　　秦川一手扶墙，一手抓着左腿，艰难地站起身，刚要出去，一只男性健壮的胳膊箍住了他的脖子。
　　他想勒死他。
　　秦川拼命挣扎，举起手中的枪打算射击，被身后男人一脚踢飞。
　　秦川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不断翻着眼白。
　　“会死吗？”
　　秦川心里涌上无穷无尽的恐惧，死神似乎在朝他招手。
　　“快来救我……救我……救……”
　　秦川喉咙里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身子虚软得像团棉花，脑袋也一片空白……
　　“就要死了……我，我就要死了……”
　　秦川慢慢闭上眼睛，手脚也停止了挣扎，像只溺水的猫，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
　　噗——
　　是消音枪的声音。
　　随即，缚在秦川脖颈上的胳膊松开，身后的男人“duang”一声倒在地上，死了。
　　秦川的喉咙顿时涌进一串新鲜空气，他俯下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空气如此美味，泛着鲜活的血气。
　　一双手工皮鞋映入秦川眼帘。
　　“秦—川。”
　　手工皮鞋的主人是个声音低沉富有磁性的年轻男人。
　　秦川不用抬头也知道他是谁。
　　“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秦川终于不咳了，扶着墙勉力站起身，他的脸色苍白而平静。
　　闻劭扬了扬嘴角。
　　“干掉李明睿。”
　　秦川立马皱起眉头，这个李明睿可是他们今年抓到的大毒枭，重犯，局里派人24小时看着他，比保护大熊猫还上心。
　　“他这是要我去杀人？”
　　秦川翻了个身，他明白这是闻劭在要他交“投名状”。
　　五年了，认识闻劭五年，他帮着自己一步步走上副处级职位，今天还救了自己的命。
　　……
　　啊——
　　李明睿高瘦的身躯倒在雨泊中，天上的雨混着人血汇成了一条蜿蜒的小河。
　　……
　　秦川猛地睁开眼，眼神惶惧而迷茫。
　　“你还好吧？”
　　江月偏头瞟了秦川一眼。
　　秦川摇摇头，感觉很不好。
　　他觉得自己的右腿又痛又痒，浑身骨头都很酸痛，四肢无力，脑袋很热，眼睛发花，嗓子干哑，耳朵嗡鸣……
　　“我杀人了……”
　　秦川盯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
　　“什么？！”
　　江月一惊，猛地一打方向盘，将车停靠在路边。
　　她侧过头看向秦川，发现他一脸病容。
　　她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发烧了！”
　　江月是个医学博士，一下子就判断出秦川受伤感染了。
　　好难受。
　　秦川低哼了一声。
　　江月扫了眼后视镜，没看见黑衣人的身影，于是重新启动车辆，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忍一会，带你去医院。”
　　医院！
　　秦川倏地睁开半闭的眼，哑着声音回绝：“谢谢，我不去医院。”
　　“是我的私人医院。不用担心。”
　　江月宽慰了他一句，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车辆驶向主干道。
　　秦川沉默了几秒钟，随即缓缓闭上双眼，原来这个女人已经认出了他。
　　她果然不简单。

　　“退烧针！”
　　“注射利多卡因！”
　　“清除伤口腐肉，清洁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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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川迷迷糊糊中看到一团团人影在自己眼前晃，他的腿好痛好痛，虽然打了麻醉药，但那种挖肉蚀骨的痛感还是通过中枢神经传递到了他的大脑皮层，他忍不住呻|吟了两声。
　　“再打一针麻醉！”
　　秦川渐渐感觉不到痛，陷进了白茫茫一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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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闷响。
　　岳广平倒在了客厅地毯上。
　　秦川站在一旁，手在风衣兜里抖个不停
　　救？
　　不救？
　　我在做什么？！
　　秦川的呼吸急促起来，听起来比心脏病发作的岳广平还要紊乱。
　　他死了？
　　我杀了他！
　　秦川眼睛发酸，死死盯着那具渐渐失去生机的躯体。
　　妈，妈，对不起！
　　对不起！
　　啊———
　　秦川突然泪流满面，跪倒在地上。
　　他死了，他死了，父亲死了！
　　孽子！
　　为什么会这样？！
　　丁铃铃——
　　岳广平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了秦川的乱绪。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是江停，他要来了。
　　秦川迅速起身，戴上白手套，将岳广平家中自己的所有痕迹一一抹去。
　　其实自己从来都不存在。
　　一个私生子而已，哪里见得了光。
　　光？
　　有祥和白光倾洒下来。
　　是天堂吗？
　　秦川的眼皮微颤，想要努力睁开眼。
　　“院长，血压52，心率141……”
　　“院长，病人心跳骤停……”
　　“院长……”
　　江月抬手示意大家不要慌，沉声吩咐助手：“应急预案。”
　　“是。”
　　众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江月深深看了一眼躺在手术台上的秦川，眼神复杂。
　　这个男人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自己的父亲？
　　为什么要帮助毒贩？
　　为什么要出逃？
　　过得，也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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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滴，滴——
　　动态心电图检测仪的心跳线逐渐恢复了起伏。
　　江月放下手术刀，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摘下医用手套，伸手轻轻摸了摸秦川苍白如纸的脸。
　　秦川，你要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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