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茗

　　夜色渐浓，市中心喧闹的人群声一阵阵从车外传来。车子经过一个个街道，导航提示前方堵车较严重，预计会等待二三十分钟。

　　林路也看着即将到达的拥堵地段，大概因为是周五晚上，老老小小都出来吃喝玩乐，急性子的心有些不耐烦。

　　“要不要去超市逛逛？”白栩年注意到一旁左顾右盼的林路也，提出建议，“反正等着也是等着，先去超市买点食材，等过了下班高峰再回去也不迟。”

　　晚饭一时间没着落，快周末的餐厅基本也都要提前预定，林路也想了想，索性去超市买点食材自己做也好。她点头答应道：“行。”
　　-

　　找了个空位把车停好，二人去往最近的超市采购。
　　白栩年推着购物车，边走边感叹道，“回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到超市来，和几年前比确实变了不少。”

　　林路也熟练地挑选好一块牛肉放进购物车内，“各个地方变化都挺大的，下回有空带你去逛逛，熟悉一下周围......吃香菜吗？”

　　她拿起一把还带着水珠的香菜，转身询问白栩年。

　　“吃是可以吃。”被问的人微微一怔，后又改口道，“你不是不吃嘛？就不拿了吧。”

　　没想到白栩年还记着这件小事，林路也举着香菜的手一滞，心跳有些快。
　　那道菜不配香菜便少一点滋味，林路也仍将它放进购物车内，佯装不在意的随口说道，“超市都会变，人不也一样。”

　　这话莫名有些熟悉。白栩年脑内快速闪过记忆片段，回想起那夜车内，被自己一句话就快速转过头的受惊兔子，照样回避视线说着和“人总会变得”相似的话。

　　确实变了很多。
　　不论是自己还是她。

　　他驻足停顿了会儿，眼底闪烁着复杂晦涩的情绪。

　　---“欸！走了。”
　　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白栩年抬头，看到和八年前如出一辙的神韵，突然回到了现实。
　　他笑了笑，回应道：

　　“来了。”

　　挑挑拣拣大半个小时，总算是置够了不少需要的东西。林路也估摸着差不多，便朝着收银台方向准备结束采购。

　　队伍洋洋洒洒的排得挺长，二人站在队伍末尾，颇有耐心的随着人流慢慢向前。

　　许是排队过于无聊，站在他们前面的阿姨见两个小年轻站在一块，长得又像小明星似得漂亮帅气，本着老一辈骨子里到哪都能唠两句的善聊基因，回过头和他们搭起了话---

　　“哎哟，这队伍可真长啊！排了大半天就动了这么点，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回去给我孙子烧晚饭了。”

　　阿姨热情似火的转身和自己聊天，自然不能不给回应。林路也本着礼貌的原则，刚想致以亲切的微笑表示赞同---
　　身旁的白栩年突然化身社交悍匪，兴致昂扬的接道：“是啊阿姨，这周五晚上大伙儿都出来逛街了，超市也到处都是人。”

　　见年轻小伙子回应的这么热情，阿姨瞬间来了交流欲，就着话题展开无数子话题：“可不是嘛！每次一到周末人就多，要不是孙子今晚要回来，我可还不高兴蹚这趟水呢！看你们的样子，也是要回家准备晚饭是吧？”

　　“对，刚下班，想着自己回去随便烧点。”

　　“可以啊！你们这对倒是挺好，不像我家儿子和儿媳妇，天天下班回去就是点外卖，周末懒得烧就带着孩子回来蹭饭吃，我老念叨着外卖不好，自己下厨多干净，这两人也不听。”

　　提到自家孩子，阿姨滔滔不绝的一顿输出，默认他俩也是一对同居小情侣，对比着自家感慨万千。

　　林路也默默的待在一旁，没去纠正阿姨。心里像有个小爪子一下下挠着，痒痒的，又有点小雀跃。

　　一旁的白栩年却出声，有些严肃的解释道，“阿姨，你搞错了，咱们不是一对。”

　　小爪子一下没了力道，软趴趴泄了气。

　　他看向一侧的林路也，回想起早晨车内那个电话，陈煜一声声亲密的“路路”和每天去家里蹭饭的关系，脸上笑容渐收：“我顶多算是......去她家蹭饭的。”

　　的确，他们本来就不是情侣关系。
　　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林路也轻哼两声，“是啊---”
　　尾音拉得挺长。她朝着阿姨笑了笑，旋即转向白栩年：

　　“既然这样，就辛苦我们蹭饭的白少爷再去拿两盒鸡蛋回来。”

　　阿姨疑惑道：“我看车里不是已经有两盒了吗？”

　　“不不阿姨，”林路也笑得乖巧可爱，“蹭饭的食量大，废蛋。”

　　阿姨顿时恍然大悟：“啊，怪不得我看着小伙子长得这么高呢！原来是鸡蛋吃多了。”

　　一早上废了十个鸡蛋最后吃到一个的白栩年：“... ...”

　　-

　　排队时间很快在闲聊和互相使绊子中过去。阿姨结完账，笑盈盈的和他们告别，“我先走啦！你们这两个孩子真是有意思，下次有缘再见！”
　　----“好！阿姨再见。”

　　白栩年将东西一样样摆到结账台上，收银员动作娴熟的快速扫完码条。将付款码打开，林路也正准备支付，却被一旁的手拦下。

　　“还真当我混吃混喝啊。”

　　语气轻佻但不逾越，男人轻笑着说了一句，一双桃花眼明亮深沉，像有魔力般吸人不断沦陷。

　　收银员和后面的队伍等着他们，林路也顿了顿，想着别再多拖延时间，索性将手机收了回来，随意的问道：“白商横没管控你的开销吗？”

　　白栩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一边抽出现金，“管了，锁了三张卡。但他应该没想到，我还有存现金的习惯。”说着，还晃了晃手里的钱，一点没有烦躁与不甘。

　　明明是被丢下的那一个，却受着众人指责，就连自己的父亲也唯利是图的加以定罪。

　　现在却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的笑着说：“看，我还有几百块存款。”

　　乐观的让人心酸。

　　林路也眨了眨微涩的眼睛，正想说句“虽然你挺废蛋，但自己还是养的起。”来安慰安慰白栩年，下一秒，却被拒绝煽情---

　　白栩年捏着最后一张红色钞票，像是回忆往昔般感叹：“看着这个钱包和一百块，突然想起来曾经某个小天使，花了我八十却还我一百，还隐姓埋名的不愿透露；再看看现在，哎，是连鸡蛋都多吃不起了。”

　　林路也：“... ...”

　　--
　　收拾好两大袋东西，两个人拎着袋子准备回家。快七点的超市依旧是人挤人，林路也跟在白栩年身后，美滋滋利用他高个子优势硬挤出一条通行小路，没怎么和其他人相挤。

　　突然，伴随着一声“哎哟”，开路的人停下了脚步。林路也没反应过来，鼻子硬生生撞在宽阔的肩膀上。

　　嘶---没有缓冲的撞击疼得她直冒生理泪水。眼角含着泪，她摸了摸撞红的鼻子，不解的问道：“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她探头出来，在看到白栩年面前人的时候，不免一愣----

　　正前方，林可正弯腰捡起散落在地的东西。在看到自己不小心撞到的人身后出现林路也的时候，同样一愣。

　　她有些呆滞的停下手中动作，随后又将视线转移到眼前有些熟悉的男人身上。

　　“林可----好了吗？咱们得走了。”

　　不远处传来呼喊声，林可反应过来，一边回应着“来了----”，一边快速捡起散落的东西。随后再次朝着白栩年说了声不好意思，眼神复杂的看了眼林路也，便急匆匆走开。

　　一个小小的插曲，白栩年不甚在意，等人离开后继续向前走，走了两步，突然发现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小兔子没了人影。

　　他回过头，看着仍站在原地的林路也，眼角和鼻尖都红红的，走过去问道，“怎么了？撞得很疼吗？”

　　林路也回过神来，神态平淡的答道：“没事，走吧。”

　　---

　　第二天一早，林路也先一步吃完早饭，看看时间还早，就进了衣帽间挑选今日穿搭。
　　留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坐在一旁的白栩年看了眼，手机屏上显示着“林国凡”三个字。

　　他敲了敲衣帽间的门，对着里面的林路也说道：“电话响了。”

　　门里传来闷闷的声音：“来了来了。”木门被打开，穿着白色毛衣的林路也接过手机嘀咕道，“谁啊，一大早上的。”

　　看到来电显示，她似有些停顿，随后又转身进到房间里接通电话。

　　今早的行程有所变动，林路也在出发前更改了路线，先让白栩年开去了市中心医院。
　　到目的地后，留下一句“上去看个人，等我几分钟。”
　　便匆匆下了车。

　　结果，又一次，把手机落在了白栩年旁边。

　　他无奈的看着再次响起的电话，感叹今早尽顾着给人送手机了。

　　怕来电有什么重要事情，白栩年拿着手机远远追找林路也，却刚好慢一步进了电梯。不得已，他只能记着电梯层数，到了那层楼后询问了下护士，找到对应哪间病房。

　　病房里，林路也站在离病床几步开外，和她有几分相似的男人躺在病床上，模糊的交谈声透过房门传了出来。

　　白栩年敲门的手顿了顿，旋即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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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小时后，林路也拉开车门，看到驾驶座的人正望向窗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方向盘。

　　她快速进到车内，系好安全带，对着人说道：“久等了，走吧。”

　　白栩年仍保持着姿势，一动未动。

　　这是怎么了？

　　她疑惑的回想了今早的谈话，发现好像没说什么逗他的话。

　　沉默一时弥漫在空气中，林路也本就不是很好的心情被搞得莫名其妙，她压了压心绪，再次开口---

　　“你这是怎么---”
　　“你说的那件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白栩年望向林路也，眼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潮涌动。

　　他盯着那双因停顿而微睁大的双眼，一字一顿补充道，低沉的声线缓慢却坚定。

　　“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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