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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牢三日体验卡
“弟子斗胆猜测,所谓得罪做小本生意的被报复,可能和弟子有一些关联,比如赌了弟子在日常切磋的输赢。所以老四房不洞是最早知道西门竟的药被抵债的人,而找弟子私下‘切磋’,估计也是房不洞撺掇的。”
“你!”胖子想说什么,被剪三秋一个眼神直接吓得定在了原地。
“名义上是为了西门竟,因为他不想风师姐离我更近,实际上,只要弟子输给他们,房不洞就会以赌约还未结束的理由,联系拿走回天丹的人,要他归还。这件事,四人中大概只有你不知道吧,这位……师兄。”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胖子的名字,只能模糊过去,不过看胖子茫然的眼神,他应该不会在乎这个。
“口说无凭,这都是你的臆想。所谓赌约,既没有物证也没有人证,倒是你身上的疑点还没清除。剪峰主不如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弟子会有一颗根本用不上的丹药?“流火峰主神定气闲道。
“干卿底事。”
“你……”
“什么时候我弟子东西哪来的需要一 一向刑堂报备了,那我这个峰主是不是也要报备,需要我提醒你,你手上的戒鞭是谁锻的吗?”
流火峰主抿唇不语,但是表情看上去就很像他的峰名一般上火。
就在月息峰几个小辈掩唇的掩唇、清咳的清咳来掩盖偷笑时,剪三秋又将冰冷的眼神投向了纪怀迟。
“本尊过来这么久,只听你巧舌如簧,不解释半句回天丹来历。只问你,可有动过杀西门竟之心?”
“从未。”
“可有为意气之争,劫伤己者钱财自补?”
“从未。”
“可有为利益行偷盗之事,不告而取?”
“从未。”
但说下这句话的同时,他脑中闪过了那一株蝎心蛇尾草。
不曾想杀,反而被伤。既然被伤,取草自补。不取全株,只为应急。
本来是已经自洽的逻辑在那一刻有些断裂。
“很好,冥顽不灵。去刑堂自领三日水牢之罚,此事就算是揭过了。如有下次,本尊亲自动刑。”
流火峰主还是那一张上火的脸,不过看上去面色缓和了不少。“我的弟子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就禁足十日以儆效尤。”
“师父!”安叶几乎是一瞬间就跪下,“垦请师父收回成命!三日水牢也太……三日后掌门生辰,水牢里还有咱们峰受刑弟子怕是不妥,小师兄、他这半年修为也没什么长进,不过资质平平之辈,若是出了个好歹,咱们峰不得落人口实……”
齐天乐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纪怀迟,又看了看剪三秋,又看了看“这半年没什么长进”但是半年前刚冲击金丹成功的纪怀迟。
小师妹,睁着眼睛说瞎话很累吧。
有这样的师兄和师父,真的幸苦你了,安叶。
“错便是错,那些背后饶舌之辈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本尊说三日,便是一个时辰不多,一个时辰不少,听到了吗。”
齐天乐和风敲竹似乎想劝几句,又听他道:
“将这逆徒打入水牢,若有下次,本尊亲自掌刑。”
于是他们……也不说话了。
纪怀迟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师尊知晓前因后果,也知晓他暂时拿不出更多的证据,但是完全可以……
完全可以什么呢,他唾弃自己还指望一个对自己怀有极大偏见的人搭救。拖延、证明清白,或者其它手段,总之这件事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或许自己拜师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过去的两三年内,无论做出多少努力也换不来一星半点的鼓励。
尝试过送礼,但是师尊从来都是收了就往自己屋子里那堆杂货一丢,没有道谢也没有多余解释。心灰意冷之时,看到师尊直接拒收了别派送来讨好的一套上等茶具,相比之下他送的就是破烂,还能被收在屋里,于是他又不明所以地开心起来。
他想找师尊将话讲开,但剪三秋行踪不定,他就打听师尊的行程。知道师尊体质阴寒,会定期到镜天谷的汤泉温养,以为沐浴之后人心舒畅,应是合理时机。谁知推断时间有误,撞上衣裳不整的师尊,被骂了出去。
他在被讨厌吗?
本来是肯定的答案,不知为何无法确定,总觉得有蹊跷。
如果真的被讨厌,他难道不该像那套茶具一般,被拒之门外吗。
他低头看了看漫过腰部的寒水。对于已经结丹的他来说,水牢的环境算不得严苛的惩罚,但顶顶恶心人。牢里无法修炼,只能使用自身灵力御寒,如果修为浅薄早晚会耗尽。
何况三日的浸泡,若不是早已辟谷,排泄都得在这样的水中。尚不知晓这水多久一换,也不知晓最近一次进牢的弟子是不是辟谷的,只要一往那个方向思考,人就很容易郁闷。
第一日,不是没有人想要来探望,但是都被守卫拒之门外。纪怀迟硬生生熬了一宿,无法入定,一旦有歇息的意思,就被凉意刺激得清醒过来。
第二日,水漫过胸,有些寒气在丹田处汇集,幸而他是火灵根,全身仅剩的灵力聚集起来护住丹田,还能抵御一番。
第三日清晨,水牢的水降到了脚踝。但纪怀迟并未放松警惕,他的灵力已经耗尽,丹田也是一片寒凉疼痛,大概已经中了寒毒。
正当他疑惑时,剪三秋拎着条鞭子就进来了。
不是像流火峰主手中一样的戒鞭,而是一条刑鞭。纪怀迟下意识咽了一下唾沫,往后退了小半步,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应该行礼。
“免了。本尊交待过,今日不会有其他人来。”剪三秋淡淡道。
纪怀迟直起身,下半截衣裳的布料还是湿漉漉贴在双腿上,并不是很舒服。
“至于你,我说过,若有下次,本尊亲自掌刑。”剪三秋一挥手,牢内降下两道玄铁链,有如活物一般扣住了纪怀迟的双腕。
“师尊未免对弟子太为苛刻,弟子这几日分明在水牢中未出一步,何以……唔咳……”纪怀迟受了一鞭,闷哼出声。
“你的金丹是如何结成的,镜天谷禁地失窃了一株蝎心蛇尾草,是谁做的?徒儿?”剪三秋第一次这样称呼他,但是讥讽的意味满溢,这显然不是一个爱称。
圆融的道心在这一刻出现了分明的裂隙。
他知道了?他看出了……
“本尊的东西,就算是烂了,也容不得别人动。”
为利益行偷窃之事,不告而取。
他是因为这个罚我进水牢的。
“你在想我为何会知道?还是在想我怎么打得这么熟练?”剪三秋嗤笑了一声,“自然是……受过。这水牢的每一隅都被我找遍了,也无一处能让人缓上半分,每一处都刺骨的冷。”
纪怀迟垂着头,看到剪三秋涉水下来,将鞭子折起抵着他的胸口。
两人离得很近,可以看到他锁骨间那枚红珠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还泛着光彩,甚至闪烁着,似乎昭示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这里的水不是凡水,是钝刀子割肉。看着不显,三日,若无机遇,筑基以下必死无疑,筑基灵根皆废,金丹伤及丹田,知道怎么挺过去吗。”
纪怀迟原本沉浸在“偷窃”的问责中,被发现的惊惧与直面失主的羞恼交杂着,闻言猛然抬头,在剪三秋的双眼里看到自己不甘与愤恨。
“求师尊……赐教……”他很清楚,剪三秋在逼自己求饶,但是他不得不求。
若不是此人是自己师尊,若不是他修为高于自己太多,若不是他不辨清白,非要他受罚,怎会到如此田地!从很久以前就明白了不是吗,让自己受到屈辱的人,远比自己清楚这份屈辱!
纪怀迟觉得有一把心头火烧的极旺,叫嚣着要眼前人承受自己一般的痛楚。
“求得好……总比连求都没地方求好,你说是不是?”
剪三秋朝他一笑,弯起眉目,这样让别人痛苦似乎让他很愉悦,又或许仅仅是因为痛苦的人是纪怀迟。
他想起自己曾经在月尘中见到的那个年轻师尊,说过,只因他是纪怀迟。
愣愣看着退了几步又重新展开鞭子的剪三秋,纪怀迟只觉得眼前之人,是个疯子。
长鞭上附着了冰晶,剪三秋的变异冰灵根是无法给他带去任何温暖,但是依旧打在纪怀迟身上,甚至裹挟灵力打在神魂上。
任谁看了这场面看了剪三秋这阵势,看了那表情,都要道:你这师尊是真的要弄死你啊!
但是纪怀迟一向极准的直觉在叫嚣:他不会让我死。
他不可能让我死
纪怀迟逐渐痛到失去知觉,感觉体内有一股力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顺着鞭痕聚集。细细分辨,竟然是神魂所发。
他心口的火蔓延向四肢,头昏脑胀起来,挣扎着想要脱离束缚双腕的玄锁链,鞭打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
纪怀迟停下了。
这个水牢里还有一个人,一个本来体质阴寒还在水牢里受寒毒的人。
他迷糊中记得自己在渴求什么。
然后抓住了冰,用热化开,汲取着可怜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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