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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贼作乱 夜里归府
即便已经克制自己莫要沾酒,可是情到之处难以自抑,杜康落肚,江稚鱼已然乏怠。
暂且论完簪缨琅琊家的传奇,江稚鱼起身告辞,“学士大人,夜…夜色已至,恰逢归时,小女先行告退,他日若是闲时,再…再叙门阀之治!”
闻见江稚鱼磕磕绊绊的话语,张煜定睛一看,小女子双颊晕了桃色,午时所见眉目间的生机似蒙上了一层薄雾,竟隔着席案流连过来,心头一颤。
“江姑娘豪爽过人,只是夜路危险,何况反贼在城中作乱,若不嫌弃,东间厢房已备好,若执意要归,不如喝了醒酒汤再归也不迟”
语尽,两个婢子端上来几碗汤药。
乌地的三白酒果真烈性,加之张学士与鱼娘子平日不喜饮酒,今夜之宴烈势渐颓,席间只剩白岐这个风流才子仪态如旧,还不停纠正对面人与座上人的用词。
药不抵酒,已然歇了许久,仍未清醒多少,想来只是几步路,坐上轿子也无相干之事,江稚鱼坚持拜别了学士。
锦绣忧心姑娘夜深才归要老爷怪罪,便趁姑娘整戴帷帽时越过庭间来到白二席边低语,“白二公子,我家姑娘已醉成这样,回去少不了老爷的训诫,不如,不如您送姑娘回去吧”
见白二侧目像是不耐烦,锦绣连忙低头续言“请白二公子,看在两家是世交,还差点结亲的份上,救救我家姑娘吧”
白二果然扭过头来,朝锦绣道“若我送她回去,难不成江老爷就不训诫她了?你们商贾之家就是如此罔顾礼数,得过且过的么?”
锦绣万万没有料想到白二说话如此直接,便红着脸退下了。
江稚鱼整齐穿戴后,朝主座草草行了一个福身礼,便踏出了用饭的席厅。
白二也借就寝之名拜别了张学士,由小厮牵引行向西厢房,闻见南处一阵吵嚷,顺声瞥去。
是江稚鱼实在醉入心头睡过去了,先是由锦绣牵引,靠着锦绣的肩跌跌撞撞走着,后来实在开始说胡话,便由壮一点的南溪背起来,现下闹着不肯上马车。
“我还没拿到证据呢!学士大人!门阀可恶!锦绣,开蘅留下的画你收着了吗?…”
白二目露鄙夷地看向江稚鱼,沉默良久,长长舒了口气后,向南边走去。
“真的醉了吗?”白二一边诘问锦绣,一边用目光打量着江稚鱼。
未等锦绣开口,江稚鱼先停了胡言乱语,刹那间掀下了自己的帷帽,并且,将帷帽猝不及防戴在了白二的头上,用双手紧紧压住,捧腹语“白二,总是瞧不上商贾女,让你试试女子的难处!”
锦绣眼疾手快,迅速从江稚鱼手中抢过帷帽。
可是白二的脸还是很难看,话语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快,把,你们,姑娘,塞,上,车!”
随后朝身后小厮耳语几句,面色依旧铁青。
小厮通传门口的情况后,张煜也循声赶至府门。
白岐迎上张煜,作揖道“张大学士,白某现在怕是也得离开了,方才,我已吩咐小厮去告知府上的女使,厢房不用准备了,真是对学士多有烦扰,改日定以礼相谢”
张煜也是昏昏沉沉的,只说了几句不打紧的客套话。
侧目瞥见轿内掀开帘子嘟囔的江稚鱼,便问:“江姑娘这是怎么了,口中仿佛在朝我们说些什么”
锦绣抢答“我们姑娘刚刚醒酒汤没喝尽,胡言了些,还请学士大人海涵”
张煜又生疑惑,“可是白二公子你的车马不是说明日再用便未曾准备吗?”
白二接话“周围来路去处就这么几步路,走走便到了。况夜里我走在车旁他人也认不出我是公子贵眷还是仆人随从,吹着凉风也可醒醒酒”
张煜微微点头,“既然如此,那白二公子你们途中小心”说罢忽而又想起“江府确是在此附近,可白公子你可是在东城,夜深如此,车马可行吗?”
“白某潇洒惯了,夜里赶回府里也是常有的事,再不济…”白二说到此处忽然断了话头,又压低了声音续上“再不济白某腆着脸在江府住一晚,毕竟…毕竟是欲结亲的两家,况祖上世交,想来也会收留一晚”
白二此刻心想,幸好夜深如许,张煜也昏昏沉沉的,不然自己两颊之色定然不合己意。
张煜虽已醉心,却还是听得出白岐话中之意,浅浅一笑,“既然如此,你们便尽早归府吧,再近的路也要记得小心贼寇”
途中,轿内。
江稚鱼正倚着锦绣酣睡,到底是男夫子教出来的女子,总不太守规矩,今日之事若发生在官家小姐上,怕是今后该无颜外出了,锦绣看着鱼娘子的醉容,心里私自这样想着。
风掀车帘,月光将白二的侧颜映进来,锦绣疑惑,白二公子一向不喜自家姑娘,在席间求他他也恶语相向,为何又突然肯送姑娘回府,还突然提起已经不做数的亲事。
罢了罢了,这样也好,老爷夫人也会看在白二公子的面子上宽恕姑娘,自己也不用受多少责罚。
轿外凉风阵阵,寒气攀身,白二侧视,轿内酣睡的江家鱼娘子,心中忽想,亲事结成,也不是什么坏事。
起这个念头时,白二自己都觉得不认识自己了,女子之中,相貌比她标致的,才情比她出众的,家世比她清贵的,开封城无数,亲事结成,于自己,何益之有?
正念着,江府便在眼前了。
已是亥时,江门的侍卫小厮却还严阵以待,想来就是在寻他们的大小姐罢。虽为商营,却还是知道些门路,小厮都未曾点火把,即便现在去问也不会有人透露小姐不见了的事情。
下车前汤药的效用已发挥了大半,加之一下车见到父亲的黑脸,江稚鱼现在无比清醒。
“去哪了?此前不是不让你乱跑么!现在外面到处是恶人,你一个女儿家竟敢偷偷跑出去,我想你是,全然不将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全然不将家规放在眼里!”江德恩气得发抖,身旁的江夫人并未劝解,只打量着险些以为遇害的女儿。
“父亲,我是去找能救夫子的证据,现在难道夫子的性命不是最要紧的事情吗?”
“你还不认错?你走了这么久,连琮儿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又是这么晚才回来,女儿家的名节你还要不要了?啊?”
江稚鱼清醒之后,或是觉得喝那么多酒不对,或是不想与父亲争吵,现下一言不发。
江德恩万万不能理解从前还算温顺的女儿现在怎么变得如此顽劣,提高了音量道:“大小姐罔视家规,锦绣你们几个蠢婢子现在就带你们主子去祠堂跪拜祖宗,不满三天不得离开祠堂一步,让祖宗来训诫你这顽劣不堪的丫头!”
江稚鱼正打算领了命向祠堂走去,身后却响起了男音“江伯父,令爱今日是与我同行的,天亮时官兵禁止行人走动,便在学士府上耽搁了一会,我们是趁着夜色乔装回来的,情况特殊,多有失礼,深感歉意,还请江伯父训诫”
小厮中间的白岐忽然走上前来,江氏包括江稚鱼都吓了一跳,刚刚白岐是和小厮一起走回来的!这还是之前那个挑三拣四的贵公子吗?不过这些也不是最打紧的,最打紧的是自己的罪责又多了一条。
“白二公子居然也在,真是让您见笑了,什么训诫不训诫的,稚儿顽皮,定是她贪玩拖到现在才回来的,真是连累公子清贵之身,还请快快进府整顿衣衫歇息一晚罢!”江夫人识趣地接过了话头。
“真是多有叨扰,他日定厚礼相谢。还有,明日我在学士府仍有未处理完之事,怕是需要令爱一同前往,小辈还请伯父,伯母放一天人。”白二正经起来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礼。
“稚儿呆愚,不知能帮上白二公子什么事,而且…”江德恩顿了顿,“你们的亲事也未议成,你们两个小辈平日在府中亲密些也罢了只当是童趣未泯,倘在外头仍如此,怕是对两家都有不好的影响”
江稚鱼心想,大哥,知道你想救我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是能不能斟酌一番先别出发…
白二倒是镇定,有些矫情地回问“亲事未议成吗?莫非我东城白家诚意不够?”
在场的江家人一头雾水,当初明明是白家婉言相拒,现下竟又来责问江家的不是了。最委屈的,还数江稚鱼,当初宴席受辱的是自己,现在清清白白的,白二究竟又在搞什么鬼。
迎上江稚鱼疑惑的眼神,白二目间镇定自若还带着一丝戏谑,也不知得逞了什么。
“世情如此,反贼在京中作乱,这样的事明日再议,总之…我江家是看好这门亲事的”江德恩宽慰道。
既然白二如此行事,二老也不好说什么,加上夜已深了,草草训斥了江稚鱼几句便遣散众人就寝了。
白二的厢房收拾出来需要一段时间,他站在厢房门口,向后院顶上的月亮望去,心间自吟“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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