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射天狼

作者:料峭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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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昭玉雪年


      立冬过后的日子以来,府邸之中,慕长宁总是昏昏沉沉的睡着,有时迷迷糊糊的从梦魇中惊醒。

      冬至的那一日,皇都京昭城下了一场很大的雪,仿佛这天地间,除了那朱漆宫墙,就只余下了茫茫的一片雪色。

      大雪纷飞,是祥瑞之兆。城中百姓皆是感叹着:“瑞雪兆丰年呐。”

      帝姬府邸,东苑阁楼内,靠近内室的门帘处,摆了一张床榻。珠帘摇曳下,病态的女子就躺睡在那,双眸紧闭,偶尔皱眉,像是被梦魇给困住!

      榻前静静守着的丫鬟怕她畏寒,就在床榻边摆放了一方暖炉。

      今日府里来了一位贵客,晋王慕君煜方才处理完一些朝政之事,便乘车辇来此。在府里仆役的指引下,绕过重重回廊和院落来到了东苑的阁楼前。

      门前一道鸦青色身影,自漫天风雪里走来,如见柳荫绿堤,软烟云卧三月春朝。

      门口候着的丫鬟福了福身低声提醒:“晋王殿下,小殿下她刚服下汤药,睡下不久。这天冷,殿下要是想等小殿下醒来,还请去侧苑静等!”

      慕君煜摆了摆手温声道:“无妨,本王就在这东苑等她醒来吧。”

      丫鬟再次出声:“可这冬日寒气侵骨,怕会伤及殿下贵体!”

      慕君煜轻笑着摇了摇头:“不妨事,本王自有分寸。”

      “是!”

      慕君煜轻拂去肩上狐裘的白雪,缓缓走进阁楼。

      “殿下!”

      屋内守在床榻前的丫鬟,偶一抬眸,正对上男子温和的眉眼,不禁轻呼出声。

      “嘘!”慕君煜望了望榻上睡熟的姑娘,示意丫鬟噤声。

      丫鬟会意,点了点头,默默地行了个礼后便退将出去。

      慕君煜轻步走向那方床榻,犹记得当日那姑娘西征回府时,消瘦的厉害。她被俘之事是李宴之压着不准传与东昭朝廷,若非李宴之私底下与他说,他真不知她吃了这般多的苦……

      对于这个姑娘,他心里有愧于她的,这些年在朝廷上的隐忍……他步步为营,为了自己在朝中的势力,他万般算计。

      他一直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呢?是权力?还是……

      “阿宁。”他缓缓地在榻前站定,也许只有在此刻,他是可以卸下所有防备和伪装的!

      他的声音极轻,像怕把榻上的姑娘给吵醒。

      屋外的雪静静的下着。

      榻上的姑娘脸色苍白,一只手静静地摆放在被上。

      慕君煜抬眸就能看见那一只纤瘦的手,手腕处那一道突兀的疤痕,像是被牢狱里头的刑具给勒出来的。约莫不只她手腕,脚踝上怕是也有!

      阿宁,若你不是……该有多好。

      他在心里轻叹着,轻步行至不远的门帘处。

      外头洋洋洒洒的下着鹅毛雪,可是一个人看雪,听雪落的时候会是多么的寂寥啊。

      ******
      不知自己到底是睡了多久,才扶额慢吞吞的从梦中醒来。慕长宁一手扶着床榻起身,一抬眸便瞥见静立在珠帘下的那一抹鸦青色衣袍:“不知皇兄何时来的?我近来嗜睡,让皇兄久等了。”

      慕君煜闻声望了过来:“阿宁,最近可好了些许?”

      慕长宁起身下榻,穿上绣花鞋,整理身上衣裙后,怀中揣了一个汤婆子,慢步走了过去:“老样子。”

      眸光越过珠帘,她朝室外望去。

      天地间是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啊。

      慕长宁低声叹着:“京昭很多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话音刚落,她肩上便多了一份暖意。

      “你啊,总是不晓得要照料好自己!”

      慕君煜自桁架上拿下女子的锦裘,一边数落着眼前的人,一边将锦裘披上她肩上去帮她系好:“不在榻上躺着,下来作何?”

      “皇兄,我既然醒了,不总得下地走几步吗?”慕长宁轻笑着说道。

      慕君煜温和着嗔怪:“到底是谁也说不过你。”

      慕长宁看着室外大雪似柳絮纷飞:“皇兄,我这一天天睡的昏天黑地。最近脑子也不太好使了,不知今日可是冬至?”

      慕君煜温声回她:“你没记错,今日是冬至。”

      “我许久不曾踏出过这间屋子了,阿姊她们平日里管的厉害的紧,也是惧我这身子骨……”慕长宁轻嘲自己一句。

      慕君煜笑问:“阿宁,是想出去走走?”

      慕长宁凤眸中有过希冀:“雪天里,梅花开的最是好看,皇兄便带我去王府瞧一瞧梅苑的梅花吧。”

      “雪天赏梅?阿宁倒是好雅兴。”慕君煜一声轻笑。

      慕长宁点了点头,忽的想起自己青丝披散不太妥当,笑了起来:“还想着出门,今日倒是头发都不曾梳。”

      她说完背过身,往妆台走去。

      妆台上一天蓝釉端颈花纹瓶插着一两支含苞待放的红梅,淡淡梅香扑鼻而来,只瞧上一眼仿佛就能够窥见晋王府邸苑间的雪天梅意了。

      慕长宁今日内穿了白色交领长衫外搭着一件正红衫裙,但也衬的她玉容上没什么血色。整个人都病恹恹的。

      慕君煜缓步过来,铜镜里的人,玉容因着生病些许憔悴,看的他心疼,他从袖摆中拿出一油纸包裹好的吃食与一封信件予长宁。

      长宁心下了然知道油纸里头是什么,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支糖葫芦,晶莹剔透的糖衣包括着山楂。
      “哄小孩的物什。”

      慕君煜闻之一笑:“哄你这个小姑娘啊。记得阿宁幼时生病,不爱喝药,总觉得入口苦的紧,还得本王跑遍城中街巷,买来糖葫芦和甜食哄你喝药。”

      慕君煜说着些以往的事,越说却觉难过。

      长宁冲着他笑,半晌才问:“那这封信呢?”

      慕君煜温声着:“你且打开看看。”

      长宁点点头,打开信封拿出信纸,笔酣墨饱,行云流水一般的隶书字体映入眼帘。长宁不必细看,就已知晓这封信是谁所书。细细看完后,落款人正是宋翎青。

      她将信纸妥善的放回信封内:“元清兄托人从青州带回京昭的信?”

      长宁眸光微漾,看向慕君煜。

      “是。”慕君煜沉声应她。

      “知道他在青州安康就好,他自身受难还顾着我等的安危。我与他年少相识,这天底下,除了皇兄你,他便是第二个能懂我之人了。”长宁眼底泛起酸楚,长叹一声:“元清兄他是有志之人,一时受挫不会一世受挫,回到帝京入仕及第,朝堂之上一展他的才干是早晚的事。”

      长宁说完,刚想执起妆台上的雕花檀木梳,却被慕君煜先一步执起。

      长宁侧过眸子望向慕君煜:“有劳皇兄。”

      指间的青丝带着些凉意,慕君煜柔声问她:“阿宁今日想梳个什么头?梳个惊鹄髻,如何?”

      长宁拿起妆台上瓷盒盛放着的口脂,指尖沾上一点,轻缓地抹到唇上:“皇兄觉得梳什么头好看便梳什么吧,皇兄做主就是。”

      他执着手中的雕花檀木梳帮端坐在铜镜前的长宁轻柔地梳起头来。梳了许久才算梳成了惊鹄髻。妆成之际,铜镜前的人,才稍稍看着有了点气色。

      长宁平日里的发饰与首饰置买的不多,近几年府邸大多数值点钱的珠玉首饰,上乘的丝绸都被她变卖,所得银两全数交予了赶往南方赈灾的一些清官,全数用在了灾民身上。

      她这个人,不知道该说她些什么好,总不爱为自己想的。

      慕君煜心里念着,执起发饰匣里的牡丹暗纹饰样的小金钗插入发髻,鬓前与长宁簪了一支水波纹金饰流苏。

      慕君煜望过铜镜里玉容添过血色,有过几分娇俏的少女轻声道:“起来吧,应阿宁的愿,带阿宁去王府梅苑赏梅。待会到了王府,本王让青羽煮壶新茶,备上几碟糕点,阿宁爱吃些甜的。”

      长宁自铜镜前起身应了声:“好。”

      ————————
      长宁怀里再度揣过汤婆子,跟在慕君煜身侧,随着他一道走。

      走到庭前,眼瞧着白雪覆盖过前路,慕君煜回过身去与长宁的道:“阿宁,车辇候在府外,大雪漫过双脚,你若一路走过去怕会湿了鞋袜,再染上些病。本王背你出去。”

      长宁还愣神,慕君煜倒是自然而然的背对过长宁,半蹲下身来。

      见长宁许久不动,转过头来温声问:“愣着干嘛?自己家的妹妹。”

      长宁怀抱着汤婆子,缓缓地往前走了几步:“那皇兄可别把我给摔了。”

      慕君煜笑着调侃:“阿宁你才多重?还怕本王摔着你?”

      长宁恹恹地趴到慕君煜的背上。

      背上多了一份很单薄的重量,太轻了。

      慕君煜心想。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瘦弱的姑娘在疆场上尚且能舞着长剑,英勇杀敌。

      他撑起手中的一阙伞,起身像小时候那样背着小姑娘慢慢的往庭院里走去,他还记得小姑娘年幼时就爱生病,八岁那年,大病一场,奄奄一息说不出一句话,就静静的让他背着……

      自院落间穿行而过,周遭是漫天的大雪,偶尔也会有雪花飘落到发丝上来,凝上眉睫。

      如此算来,与这人间也算一起共过白头了!

      ******
      熬过一整个漫长冬时后,总算等来了京昭的初春。

      窗外庭院间的细小梨花初盛,春寒料峭之时,长宁身上的伤和病倒也好了很多。偶尔也会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本书籍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个晌午。

      玉墨知道长宁是担心着北疆的战事的,所以她也时不时的会来这院子里同长宁讲讲相关之事。

      北越这一头常年盘踞在北国的狼,这次估计是看准了东昭的兵力早已衰弱,才如此野心勃勃。

      北疆战事本就吃紧,现今东昭朝廷又多不作为。这样下去……长宁又听闻,近日有官员在朝堂上提议想与西锦化敌为友,共同抵抗北越。

      如今北越攻打的是东昭北域不假,但北越早些年可是夺过西锦边域不少疆土,西锦来日必受北越威胁。原先西锦来犯,东昭就已经和西锦算是撕破了脸皮。现在谈及和西锦和谈,也并非易事。保不准西锦会以此来提出过多对于东昭来讲不利的条件,到时候,东昭不管如何,都会答应的!

      又过了些日子,朝廷上是确定下来要与西锦和谈了。朝中丞相一党又提议既是要与西锦和谈,总该拿出一些东昭的诚意来。

      呵!诚意,所谓诚意,是赠送西疆两座城池?还是?

      说得好听点叫赠送,说的难听些是割让。这般不管不顾下去,到底……
      ————————

      那日,长宁还是不顾府里玉墨一等的阻拦,决意抱着病体去了一遭皇宫。到了宫门前,下罢车辇,长宁执着令牌,一路往金銮殿赶去。

      那个时候,早朝已下,还有一些正走下九重龙阶的官员。到底不熟,所谓的客气就不必了。

      刚踏入金銮殿,殿内一侧是以丞相苏默为首的一党,想不到大殿上另一侧晋王慕君煜也在。

      长宁身着一身素衣,快步走上前去,冲着坐于高位上的人俯首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面对长宁的突然到来,高位上的帝王诧异着:“长宁身体抱恙在府里休养了许久,今日突然来皇宫,所为何事?”

      长宁起身抬眸:“儿臣听闻朝廷上近日在考虑和西锦和谈之事,和谈之事儿臣不愿多讲什么。父皇是一国之君,要做什么,作为臣子的只有服从。但今日在此殿上,还请容儿臣多说几句,若有冒犯君颜之处,还望父皇见谅!”

      “你说!”帝王看着长宁,将龙袍的袖摆一甩。

      长宁应声:“若父皇应允和谈,西疆城池割让之事还请父皇考虑周全。”

      高处之人平静的说出此话,颇带不怒自威之意:“长宁此话何意?”

      长宁垂着眸子,半晌,还是出声:“父皇,现如今东昭因着北疆之事,欲与西锦和谈,边关城池割让之事万万考虑周全。当初西锦来犯,我东昭若不是为了讨回边关三座城池和失地,何需费力西征?现如今就因这一事,就要无条件将数万将士以命搏回的城池赠送给西锦,此举莫不是让西锦低看,岂不荒谬?”

      “放肆!”
      高处之人震慑着,低吼一声,另一侧的臣子也跟着附和:“帝姬,还是不要妄自揣度陛下抉择的好。”

      “阿宁!”一侧的晋王慕君煜摇了摇头,眼神示意长宁不要再多言。

      长宁何尝不知他为了护她。

      “父皇,自古忠言逆耳!儿臣知道今日所言已触怒龙颜,但儿臣还有一番话要讲,还请等儿臣讲完,再任凭父皇处治!”

      长宁盈盈一跪,一腔赤诚,片刻起身挺直了脊梁:“说到底,东昭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苏丞相你可占了一半功劳啊!”

      话音刚落,大殿上便传来了苏默气急败坏的声音:“帝姬这话,什么意思?”

      长宁回过身去应苏默:“我什么意思?苏丞相,若要问我,你何不问问你自己?”

      “帝姬今日若是想在此殿上来论处老夫的过错,想逞口舌之快,可要有理有据才是!”苏默愤然。

      “要证据?苏丞相做过之事还需我来细说?前年北越在疆域作乱时,是谁主张在宫里大肆建造宫苑?去年南方州省水患,是谁作为派去治理水患的主要官员,私自扣下大多物资,勾结当地的一些个官员收受商人的贿赂?又是谁,西锦来犯之时,觉得无关紧要,导致西锦直攻到潼关?”

      长宁直对上苏默阴狠的目光,一字一顿,面无惧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不知苏丞相可坐的安稳?”

      苏默故作镇定,冷冷讥讽:“帝姬,不仅战场上厉害的紧,口齿也是越来越甚!莫不是受了谁的挑唆?”

      “苏丞相过奖了!论及城府,我可比不上你万分之一!”长宁回击道:“我没受谁的挑唆,倒是苏丞相,你别以为严宗裕一走,你就高枕无忧,他贪污一事,背后谁是推手?苏丞相怕是比谁都清楚!苏丞相莫不是想步严宗裕的后尘?”

      “帝姬,这是朝堂,可不是一个女儿家可以撒野的地方!”

      苏默身侧的文臣程远倒是先出了声:“陛下,帝姬她罔顾礼数,触怒龙颜,诽谤大臣!请陛下治她的罪!”

      晋王慕君煜一向是见不得长宁受半分委屈的。

      “程远!”

      “皇兄。”长宁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她自己的事,她自己会解决好。

      长宁不紧不慢地走到程远的跟前,拂袖而立:“要治我的罪可以。但你程远又是个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的到你来教训我了?我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你又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肮脏勾当?”

      程远气的脸色发白,指着长宁半天说不出半句话:“你!”

      长宁眼神一寒:“怎么,说到你痛处了?程远,你也知道这是朝堂上?华服在身,金玉其表,败絮其中之人又有何能耐和资格可以站在这?你与苏默也不过一丘之貉!身为朝中官员,你们不为国为民,以身作则就罢了,还敢妖言惑众,霍乱朝纲!”

      “帝姬你,莫要胡说!”

      “住嘴!”长宁狠戾地转身,大声喝住想上前来的武将白世隽,盯紧着他身上的朝服,又侧过眸子去打量过苏默:“这朝堂上,是人是鬼,我着实看不清,极尽虚伪的嘴脸!不是爱谈圣人之道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圣人之言,敢问你们,究竟又做到了多少?

      长宁大声质问着。

      “朝中早朝时,文臣的官服上绣着的是禽,而武将的官服上绣着的是兽。哼!正所谓衣冠禽兽嘛!一等一的礼义廉无耻之徒!苏丞相,诸位莫不都是啊?”

      “够了!长宁你闹够没有?”

      面对高位上的高声怒斥,长宁却是不卑不亢的再度伏下身去行礼:“儿臣说完了,至于如何定罪,还请父皇定夺。”

      帝王敛了敛阴鸷的眸子:“今日你说的这番话,依朕看,实则话中有话!朕念你这些年为东昭立下的战功,若非要罚你,就罚你半月俸禄!有何异议?”

      “儿臣无异议。”

      “话既然说完了,那就先退下吧!至于西锦和谈之事,朕自会考虑周全。”

      “是!”
      长宁起身,腰身挺得笔直。

      君子行于世间,本就要为人正直!

      转过身,路过苏默那里时,长宁停滞片刻轻声道:“苏丞相!别看现在风平浪静,还是要小心些才是!可别在哪个阴沟里倒了船可就不好了!”

      说罢,便目空一切的往殿外走去。
      ——————————
      夜色笼罩过皇城,御书房内慕骁正坐在龙椅上,案前苏默微低着头,不敢妄自揣摩帝王的心思。

      蓦地,慕骁怒不可遏地将手中几本折子劈头盖脸地朝苏默砸去,苏默头顶上的乌纱帽差点被砸落下来地。

      “苏默,你自己看看,你干的这些好事,你莫不要当朕糊涂!”

      苏默吃着脸上的疼痛,面对帝王的盛怒,不敢伸手去扶正头顶的乌纱帽,心下直发怵:“陛下……是臣糊涂……”

      慕骁起身过来,憎恶着,指着苏默疾言厉色道:“苏默,这些年下来,朕纵容你多时了,往后时日,你若不多加收敛,手还是伸的太长,朕便要了你脑袋!”

      “陛下……”
      苏默惶恐着,双膝一软,伏下身去。

      ……
      ——————————
      那日,打宫里回来后,长宁一直忧心着朝廷之举。

      北疆的战事很紧,不知高位上那位又是什么心思,他竟下旨让晋王与长宁,连同几位大臣一起作为东昭的使者,过去西锦进行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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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京昭玉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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