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初恋

　　上课铃响，陈小丁和余矜齐齐松口气。
　　她俩连祖宗十八代都快被问干净了。
　　这节音乐课，老师进来打开投影，插上u盘开始放歌。
　　“自习吧，别说话啊。”
　　陈小丁很多话想说，翻出自己开学前买的小本子，唰唰开始写字。
　　“你知道吗？刚刚沈澈又救了我一次！”
　　她抬眼看到老师正低头看书，飞快把本子递给余矜。
　　余矜熟练接过，埋头回复。
　　“我看到了！！！好帅啊，演偶像剧呢你俩？程砚舟看都没看我一眼QAQ”
　　“他还不认识你嘛，到时候我陪你去一班啊。”
　　“你是自己想去看沈澈吧？承认吧陈小丁！！”
　　陈小丁看完这句话，红着脸锤了一下余矜。余矜笑嘻嘻躲开，小声说：“沦陷了吧？”
　　“是有点……”
　　余矜刚要凑上去逗陈小丁，台上老师警告般清了清嗓子。她立刻怂怂地缩回脖子，安分开始自习。
　　陈小丁原本觉得到周六是个很漫长等待过程，然而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周就过去了。
　　这两天五班那个宋齐总时不时来她们窗前晃荡，搞得她俩烦不胜烦，教室也没怎么出，生怕再被缠住。
　　宋满和沈澈一放学就到三班后门等着，宋齐倒也没凑上来自找没趣，每次放学自行跟着那些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地去玩儿了。
　　周五下午放学，现在天黑得还不算早，傍晚有些许微风，吹得路边树叶轻轻晃动。
　　陈小丁和余矜挽着手在前面走，沈澈宋满在后面推车跟着。
　　“这也不是办法啊。”陈小丁发愁地叹了口气，“咱们总不能每节课间都在教室里躲着吧？”
　　余矜撇了撇嘴：“他要是下礼拜再这样，我就要打小报告了。”
　　“你打算告诉你爸了？”
　　余矜爸爸是副校长，这事儿也就陈小丁和宋满知道。
　　“嗯……”余矜忽然眼睛一亮，晃晃陈小丁的胳膊，指着前方，“那是不是程砚舟？！”
　　不远处，程砚舟背着一个有些旧的书包，以他一贯的速度稳步走着。
　　宋满眯起眼，探着头往前看：“是他。”
　　陈小丁想起余矜这段时间花痴的样子，当机立断，拉着余矜往前冲：“走！”
　　宋满和沈澈面面相觑，看着两个女生光速跑到程砚舟身边。
　　心念电转间，宋满脑子搭错弦一样，震撼地问：“我去，陈小丁不会喜欢程砚舟吧？这也不符合她的择偶标准啊？
　　沈澈看着前方的三个人，余矜被夹在中间，陈小丁还在探着脑袋看程砚舟。
　　他下意识又想按笔，没控制住捏了下车闸。轮子被刹车条绊住，狠狠顿了一下。
　　“什么择偶标准？”沈澈状似无意地问。
　　宋满回忆了一下陈小丁爱看的偶像剧、少女漫类型，自认为很有道理地分析：“她一般喜欢男二，那种很深情的，还不能高冷不能话太少。你看程砚舟这……话比你还少。她不会就是单纯喜欢第一名吧？也不是没可能，她幼儿园的时候就爱跟小红花最多的那个男生屁股后面跑。”
　　前面三人突然停下，他们只能看见余矜和陈小丁呆呆看着程砚舟的侧脸。程砚舟好像说了什么，而后径直向右边岔路走去，只剩下两个女生呆立在原地。
　　宋满和沈澈追上她俩，宋满八卦地问：“你们两个怎么跟傻了一样？他跟你们说什么了？”
　　陈小丁叹口气：“他一共就说了三句话。”
　　“哪三句？”
　　“是、哦、别跟着我。”
　　宋满懵了：“啊？”
　　余矜幽幽地说：“我问‘你叫程砚舟是吗’，他说‘是’。然后我说‘我叫余矜，很高兴认识你’，他说‘哦’。”
　　“那你又说什么了？能让人家说出这种话？”
　　“我只是做了两百字自我介绍，并表达了我对他的喜爱之情。”
　　宋满一脸幸灾乐祸：“你这不活该吗？哪儿有见人第一面就表白的？不过你知足吧，我跟他同班一个礼拜了，他跟我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这么多字儿。”
　　“矜矜你看，最起码你……你足够特别了！”陈小丁努力安慰受伤的余矜。
　　原来不是陈小丁喜欢程砚舟，沈澈从刚刚起就一直抿着的嘴角微微放松了些。
　　“行吧，我再接再厉。我就不信有我余矜办不到的事儿！”余矜捏捏陈小丁的脸颊，指指刚刚程砚舟拐弯的方向，“我也走了啊，我去那边公交站坐公交回去。”
　　“嗯，你到家跟我说一声。”陈小丁嘱咐道。
　　又剩下他们三个人，陈小丁不好意思总麻烦沈澈带她，刚打算坐上宋满的后座，就被自己的好弟弟赶了下去。
　　“去去去，你坐沈澈车去。”
　　陈小丁一脸茫然，心想，自己的心思被宋满看出来了？
　　不应该啊，他这方面没这个脑子啊。
　　宋满跨上车子，潇洒挥挥手：“跟我初中同学打球去了，拜拜！”
　　他态度变得倒是快，一个星期前还视沈澈如仇敌，现在倒是放心把姐姐扔给沈澈了。
　　没多久他就骑出去多远，沈澈和陈小丁两个人站在路边。
　　这还是开学以来，他们两个第一次独处。
　　陈小丁突然伸出手抚了下沈澈肩膀。
　　“嗯？”沈澈疑惑地看她。
　　陈小丁有点不好意思，但多年的社交习惯仍使她直视着沈澈的眼睛，她举起手上的槐树叶示意：“叶子。”
　　沈澈失笑，将书包背到前面，头稍向后一点：“上车吧。”
　　“嗯。”
　　陈小丁轻轻跳上后座，抓住沈澈的衣角。
　　沈澈骑车不算快，带起一阵阵微风，很是舒服。
　　主路上车辆来往行驶的声音还是有些吵，两人谁都没说话。
　　陈小丁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一遍她第一次见沈澈的场景，当时多么惊心动魄，还丢了脸，也以为永远不会再见面。
　　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她就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回家了。
　　她想起余矜总挂在嘴边的两句话——
　　“第一面不心动的算什么喜欢？”
　　“如果你跟一个人认识没多久，但偏偏像认识了很久，那就是老天注定要你们认识的呀。”
　　之前从没觉得，这两句话这么有道理。
　　车把微微一歪，拐进一条安静的斜街。
　　陈小丁认出这是去她们小区的一条小路，连忙说：“你把我放下来吧，离我家不远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没事，送你到家。”沈澈一顿，“不然再有上次的事情，怕你遇不到第二个我。”
　　陈小丁扑哧一笑，抓着沈澈衣角，探出半个头：“沈澈，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有点自恋啊？”
　　斜街很窄，没什么车来往。两边槐树长得繁茂，有在树下摆了桌子下棋的。几户平房四合院开着门，有个老奶奶坐在小马扎上择菜，大黄狗安稳地趴在她脚边睡觉。
　　很安静，只有沈澈拨弄的车铃声最清晰，一声一声撞进陈小丁心里。
　　她听着听着突然发现好像是有旋律，试着轻轻跟着哼了几句，果然是她最近很喜欢的那首歌，前几天她还分享到了□□空间里。
　　“沈澈，你会音乐吗？”陈小丁惊喜地问道。
　　“小时候练过钢琴，会一点。”沈澈轻轻一笑，“听出来了？”
　　“嗯！”陈小丁猛地点头，“这首歌我也在听，最近很喜欢！”
　　“嗯哼。”沈澈若有似无地哼了声，而后莫名其妙地问，“你觉得我话少吗？”
　　陈小丁愣住，这什么奇怪的问题？
　　确实是少的，但有时候又很多。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做比较法：“嗯……比宋满少，但比程砚舟多！”
　　又是宋满。
　　沈澈抿抿嘴，又不想说话了。
　　陈小丁也察觉到自己的说法有点怪，赶紧找补：“说话多少有什么的嘛！你自己舒服就行啦。”
　　这下轮到沈澈愣住了。
　　很少有人对他说“你自己舒服就行了”。
　　老师说要学会妥协学会融入集体，妈妈说要和爸爸拉进关系，爷爷说要多笑笑主动交朋友。
　　没人在乎他这么做是否开心。
　　只有陈小丁，说舒服就好。
　　斜街不长，出去拐个弯就是陈小丁家。
　　“谢谢你。”沈澈捏住刹车停下，轻轻说道。
　　陈小丁从车上跳下来，扬起个笑来：“你说什么呢？应该我谢谢你呀，谢谢你送我回家。”
　　“嗯，快回去吧。”
　　“拜拜，你路上慢点！”
　　陈小丁刚走了没两步，突然想起明天见面的事情，转头想提醒沈澈别忘记，发现他居然还在原地。
　　“沈澈，别忘记明天十点钟，市局门口见。”
　　沈澈笑笑：“放心，不会忘的。”
　　*
　　说好的十点见面，沈澈五点半就睁开了眼。
　　客厅还漆黑一片，他爸妈都没起来。
　　他洗漱完，换好运动服去公园晨跑了三圈，买完早餐回来已经快八点，然而一回家发现家里还是没动静。
　　平常这个时间徐诗雅也该醒了，沈澈朝里走去，发现主卧的门大敞着，里面没有人。
　　手机上没有收到任何短信，家里也没留张便签。
　　沈澈只好自己先吃。
　　买回来的早餐有很多种类，吃完还剩不少，他放在桌子上没动，打算回卧室写作业。
　　刚站起身，家门传来响动。
　　徐诗雅和沈向明说笑着进来，看见沈澈一愣。
　　“小澈？没去上学吗？”徐诗雅问。
　　沈澈已然明白怎么回事，他父母出去吃早餐。把他忘记了。
　　他没什么表情，回道：“周六。”
　　徐诗雅心中立刻涌上歉意：“不好意思小澈，妈妈忘记了。”
　　沈向明连忙问：“你吃饭了吗？要不我们再出去给你买点儿？”
　　“不用，我吃过了。”
　　说完，沈澈径直回了房间，收拾东西打算先去图书馆，晚点直接去市局。
　　看着沈澈出了家门，徐诗雅懊恼地锤了下脑袋，嗔怪道：“我这个记性……遇上你什么都忘了。”
　　沈向明安慰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周六的图书馆人有点多，沈澈好不容易找到个空位坐下。
　　写了没十分钟，手机震动了一下。
　　本来不想回，一眼扫到屏幕上的消息详情，还是拿了起来。
　　叮叮当：别忘记十点哦！
　　SC：我在你心里记忆能力这么差？
　　叮叮当：没有没有没有
　　叮叮当：你可是学霸诶！
　　难道陈小丁真的就喜欢第一名？
　　SC：可我在班里排第二
　　叮叮当：！那只是中考成绩
　　叮叮当：月考你肯定能反超！不能也没关系！第二也已经够好啦
　　沈澈眯了眯眼睛，觉得还是反超比较好。
　　SC：做题，十点见。
　　叮叮当：好滴，你加油哦！
　　沈澈将手机扣在桌面上，以免自己再看到消息分神。
　　九点半。
　　沈澈收拾东西，打了个车去市局。
　　第一次在学校外约定见面，还有她爸爸，还是自己先到比较好。
　　市局周六也有人上班，沈澈穿着件薄夹克站在门口，身量一点不比几个穿制服的差。
　　远远一辆黑色suv开来，流畅地停进车位。
　　副驾驶的门打开，陈小丁从车上跳下来。看见沈澈，眼睛亮亮地挥了挥手，向沈澈小跑过来。
　　刚下车的陈建平被甩在后面，看着自己女儿朝一个年轻大男孩跑过去，怎么看怎么觉得心里怪怪的。
　　“沈澈！你来很久了吗？”
　　“没有很久。”
　　沈澈看到后面紧跟着的陈建平，第一次有点儿局促地说：“叔叔好。”
　　“诶，你好你好。谢谢你之前救了我们叮叮，听说你俩还是同学？”
　　“不用谢，应该的。我们同校不同班。”
　　陈建平“呵呵”一笑：“我知道我知道，你跟小满一个班嘛。”
　　看起来宋满家和陈小丁家真的很熟。
　　陈建平看了看手表，还差五分钟就十点。
　　“我老同学应该快来了，辛苦小同学你再等等。”
　　“没事儿。”
　　爸爸在旁边，莫名不敢大声，陈小丁小声问：“你怎么来的啊？”
　　沈澈也下意识放轻声音：“打车。”
　　“那一会儿走的时候让我爸爸送你嘛。”
　　“不用麻烦……”
　　沈澈话说到一半，被陈建平一巴掌拍上后背。
　　“麻烦什么？不麻烦！你跟我也算有缘，我那个老同学也姓沈呢……”陈建平看到不远处一辆白色桑塔纳开来，连忙说：“诶，来了来了！”
　　也姓沈。
　　市局。
　　沈澈看着那辆熟悉的白车，心中涌起一股预感。
　　他插在裤兜里的手不自觉握成拳，看着那辆白车车门打开，下来一个挺拔的身影。
　　陈建平迎上去，一时间遮住了沈澈。
　　“老沈，真的是好久不见啊！你看你，还是这么精神。”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你也没怎么变嘛。”
　　陈建平拍拍沈向明肩膀，带着他走向沈澈与陈小丁：“来，两个孩子就在这儿。”
　　“诶，不好意思，让你和孩子们久等了。”
　　沈向明说着，视线移过去，与沈澈正对上，登时愣在原地。
　　陈小丁没发现不对劲，还在乖乖打招呼：“沈叔叔好！”
　　陈建平看沈向明没反应，困惑道：“向明？”
　　只见沈澈一扯嘴角，嘲讽般轻唤：“爸。”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