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

　　回程已近中午，八月底，正午阳光刺眼，车窗大开，热风袭来，被车速降温。戈壁的中午，凉爽而干燥。
　　你留恋电影里美丽的不真实的场景
　　却说不出你爱我的原因
　　却说不出你欣赏我哪一种表情
　　你却说不出在什么场合我曾让你分心
　　说不出旅行的意义
　　你勉强说出你爱我的原因
　　却说不出你欣赏我哪一种表情
　　却说不出在什么场合我曾让你动心
　　说不出旅行的意义
　　勉强说出你为我寄出的每一封信
　　都是你离开的原因
　　你离开我
　　就是旅行的意义
　　……
　　陈绮贞低声音声诉说着旅行的意义
　　缠绵的声音，融合在这段旅行中。

　　两人各怀心事，各自沉默。

　　“今天真的谢谢你。”
　　车开回楼下，似乎两人都不知道怎么打破这份宁静。终究顾北宁沉默半晌，低声开口。
　　“不客气啊。”也许楚西默还沉迷在那曲音乐中，声音也格外低柔。
　　两人开口说话，都各自吓了一跳，气氛太暧昧了。
　　“我上去了。拜拜。”楚西默咳嗽一声，故意提高音量，准备下车。
　　“我一会儿要准备一个重要的会，不然的话，应该请你吃午饭的。”顾北宁也刻意提高声音。
　　“没关系啊，而且我来的第一天，你已经请我吃过了，就当预付啦。”楚西默有心开玩笑。
　　“那顿不算，这顿先欠着。”顾北宁说道，犹豫了一下，“我只能明天上午抽出两个小时看房子，你能不能陪我去看一下，帮忙做一下决定？”
　　“你还让我给你当廉价劳动力啊？”楚西默真的大笑起来。
　　“可以吗？楚老师？”顾北宁异常认真严肃。
　　楚西默一下子红了脸。
　　“行。劳动力嘛，就当为人民服务喽。”楚西默赶紧下车。
　　“哦，对了，”楚西默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建议你帮伯父伯母找一个小门市，让他们继续经营小超市。”她认真的盯着他。
　　顾北宁何其聪明，立即领悟。
　　“谢谢你的细心。今天让你一起去，是最正确的决定。”
　　互相道别，楚西默目送车子缓缓驶离。

　　楚西默回家，蜷在沙发里，脑子乱得不得了，她不是感觉不到顾北宁对他态度的改变。可是，他是真心的吗？
　　顾北宁看着手里的作战图，也一样神游天外，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心？回大城县路上的愉快时光？寒风夜色中拎着重物倔强前行的身影？晚餐的温暖？对人对事的睿智？

　　是啊，从沿海小城到大西北，从县城到村庄。旅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看房子的风格很顾北宁，提前找了中介，提出了要求，中介大姐筛选出三套符合要求的房子，不到一个小时看房完毕。
　　“这位军人同志啊，这三套房子都特别好，楼层低，格局好，老人住透气、采光都好，适合老人居住。你们小两口把父母接过来住，没有比这更好的位置了，离你们单位、家里都近，多方便啊。”中介大姐真的是误会了。
　　两人都红了脸，却也不好多做解释。
　　“你觉得哪套好啊？”顾北宁也很尴尬。
　　“刚才那套吧。这套临街，比较吵闹，第一套靠过路，晚上肯定冷。”楚西默说了自己的想法。
　　“好，第二套。签合同吧。”顾北宁准备签合同。
　　“你不再看看了吗？”速度快的让楚西默惊讶。
　　“哎呀，小姑娘，你说的有道理，你老公又听你的，多好啊。你们俩真般配。”中介大姐生怕到手的生意跑掉，添油加醋。
　　签合同、交钥匙，不过十五分钟楚西默却不敢再说话了，生怕大姐再说出什么让她脸红的话。
　　顾北宁心情却很愉悦，好像她真是自己家的一样。
　　楚西默决心减少见面的机会。
　　她是来避难的，躲避的不就是感情带来的余震吗？怎么能又再次陷入更大的漩涡呢？这里，除了她的同事，就是他的同事，如果再被甩，她真的是无地自容了。
　　再说，她又不属于这里，只是过客而已。
　　是不可能的，不要再进一步了。
　　楚西默默默的下定了决心。
　　顾北宁却还在兀自高兴。

　　不过，顾北宁很快发现了楚西默的不一样。

　　隔一天，为表感谢，电话请楚西默吃饭，回复忙；隔两天，喊她一起去帮忙看门市，答已有约；几天后，敲门邀请和他一起去接路远他们，楚西默又婉拒了；即使偶尔在小区碰面，她也是耳机不离耳，手机不离眼，步履匆忙。
　　可是，真的有那么忙吗？

　　两个人，就在这样的藏猫猫中，度过了八月。

　　九月一号，新生报道的日子。

　　“楚老师，早啊。正好找你有点事，”早早到办公室做开学准备的楚西默被年级主任叫住，“给你们班新一个学生，叫路远。这是校长给你的通知函。”
　　“对了，听校长说，这是烈士子女，你平时多关心一下孩子的心里状况。”主任耐心的嘱咐道。
　　“谢谢主任的叮嘱。”哎。怎么办？
　　对路远这个孩子，楚西默是很喜欢的，可是对顾北宁……
　　走一步，看一步吧。楚西默鸵鸟的想。

　　一切早有准备，楚西默自然驾轻就熟，开班活动异常顺利。
　　唯一不寻常的就是，路远。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兴奋，又有些拘谨，还有对楚西默这个老朋友对期待。
　　上午放学后，楚西默示意路远留一下，单独和他聊一聊。
　　很快，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幸会，路远同志。”楚西默幽默的要和路远握手。
　　路远腼腆的伸出右手，轻轻的握了一下。
　　“咱们坐下聊吧，楚老师站了半天，脚都痛了。”楚西默虽然穿了有一点高度的鞋子，但不是真的脚痛，而是希望路远更加放松才提议坐下聊。
　　“还适应吗？”楚西默模糊的问道。
　　“嗯。”路远默默的点点头。
　　“昨天晚上睡的好吗？”楚西默笑问道。
　　“爷爷奶奶没有睡好，因为睡不惯床。”路远有些担心。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楚西默安慰路远。
　　“楚老师，是我主动要求来你的班级的。”路远犹豫了一下。
　　“这是当然啊，”楚西默笑说，“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嘛。以后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你有事，也可以跟我说。”路远小大人的模样，莫名让楚西默心疼。
　　“好，一言为定。”
　　“楚老师，今天晚上，爷爷奶奶想请你去家里吃饭，可以吗？”
　　看着路远期待的眼神，楚西默怎么忍心拒绝？其实，她本想帮忙再精心布置一下他们的新家，然后一起去接他们过来的。
　　可是，总有不可控的因素出现，自己也不知所措……
　　“当然好啊。”
　　“太好了，顾叔叔也去。你们一起过来吧，免得你找不到。顾叔叔说你们是邻居。”路远开心的说道。
　　“我知道你家在哪，我自己去就行。”楚西默赶紧拒绝，但是话似乎说的太快了，又有漏洞。
　　“楚老师，您怎么知道我家住哪？”
　　此刻，楚西默多希望路远没有这么聪明。
　　“啊，我听你顾叔叔说过。”好在楚西默年纪比路远大些，才能勉强应付过去。
　　“那放学我等您一起走吧。”
　　“好的。放学一起走。”

　　下午刚刚到学校，主任通知了一个特大消息，令楚西默怄了大半天：后天开始，去隔壁部队驻训十天。
　　其实驻训本是大城县中学的老传统，毕竟近水楼台嘛，只是大家都习以为常，所以也就没有人特意告诉楚西默。
　　怎么办？
　　她所在的学校……
　　他所在的部队……

　　似是许久未见的两人有着刻意的熟络和刻意的陌生。好在路远吸引力大部分话题，顾北宁偶尔插话，更多的适合则默默看着楚西默和他们的热络谈话。
　　她好像特别会聊天，无论和老人孩子，还是自己……
　　但是自己却不再被她理睬。
　　那种失落感，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

　　“伯父伯母，有件事我想跟你们说一下，”饭后，顾北宁终于开口，“我们团要开展秋季拉练，我要跟着部队走，至少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你们都是是部队的人，服从部队安排，这是你们的使命，没啥不好意思的”何爸爸通情达理，“倒是娃子来这上学，给你和楚老师添了不少麻烦。”
　　“伯父，您千万别这么说，我很喜欢路远这孩子，以后他还是我的左膀右臂呢。没准儿谁给谁添麻烦呢。”楚西默顽皮的一笑。
　　大家也跟着笑了。
　　“伯父，铺面找的差不多了，后续的手续问题、货源问题，这些我走之前会嘱咐好队里的韩政委，他会全部帮您办好的。您不用担心”
　　“谢谢你们。谢谢”何妈妈又悄悄抹起了眼泪。

　　楚西默也是五味陈杂。
　　两人不可避免的踏上归程。
　　却都各自沉默。

　　到了楼下，顾北宁却不再走。
　　“你上去吧，我今天晚上要回办公室加班，队伍的作战计划，还要再做调整”
　　“嗯，你要注意休息。”
　　“再见。”
　　“再见。”
　　两人由并肩而行，再见后，背面相行。
　　来到西北，于他们两个，都是人生各自的一段旅行。
　　旅行结束，都要回归各自的人生轨道。
　　犹如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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