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

　　“也没要你请，我吃完了。”

　　刚刚消失的将军出现了，看也没看径直奔向这桌，坐下拎着壶就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袖头子抹抹嘴。

　　“得，就看等会他们怎么威胁你了。”

　　小皇帝看他一眼。

　　“合计啥呢，你让我去找京都府处理刚才那伙斗殴的，我不说他们能办这事吗。

　　“本身你今天没上早朝不少人就能猜到了。

　　“行了行了，你就准备说辞吧，要么准备润吧。”

　　将军看见桌上的鸡架没动，特别自觉地拽过来开始啃，边啃边唆了手指头：

　　“刚才你俩说我什么呢？”

　　他有些嫌弃的看着小将军的吃相：“吃的好脏。”

　　将军没好气睨了一眼：“得了吧，都要鸡架了还当吃御膳呢。”

　　三下五除二啃完鸡架，皇帝叫来小二算账。

　　真的，不是说他是皇帝就一掷千金。

　　花多少钱就给多少钱，一个铜板没多给。

　　小将军不停阴阳怪气:“扣，这么些年了就是扣，也不给你这些同行多打赏仨瓜俩子的。”

　　三人脚步正迈出门槛，门口台阶旁边正好有个叫花子。

　　皇帝：“喏，那你同行。”

　　小将军：“我谢谢你，拿我比要饭的。”

　　叫花子瞅他俩一眼，没搭理。

　　他看着二人一来二去的不停地咯咯笑。

　　小皇帝：“行了别笑了，不笑还是个小美人，笑起来就是个小白痴。”

　　他也能知道白痴不是好话，朝皇帝屁股狠狠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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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是一个当街的餐馆。

　　当街，意思就是，门口就在街口。

　　“啪！”

　　小将军内心：“以后上朝别说我认识皇上。”

　　当然，没谁搭理他们，倒是小将军催着赶紧润，趁着被他们逮到之前多玩一会。

　　他们指的是谁？

　　同学，请翻开历史必修一……

　　不是什么节日，再加上已经离开了最繁华的京城中心，这里便没有那种摩肩接踵的拥挤感了。

　　小将军说要去小解，不知道上哪找墙根了。

　　他正看着小草笼里的蛐蛐儿出神。

　　皇帝数了四个铜板，给他买了一笼，里面一对，都在不停的叫。

　　“蛐—蛐儿——，蛐—蛐儿——”

　　他紧盯着，盯得斗鸡眼了：

　　“这里面是一对夫妻吗？”

　　皇帝看都没看：“不是，只有公蛐蛐会叫。”

　　他明显的失望了，甚至有些悲伤。

　　“那还是放了吧。”

　　“为什么要放？”

　　“被关在小笼子里失去自由就很可怜了。

　　“在一起的还不是自己心爱的人就更难受了。”

　　小皇帝有些噎住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爱人呢？”

　　他有些惊奇：“这也可以吗？”

　　“可是话本子里都是才子配佳人，没有才子配才子的。”

　　“才子想配才子就配，用不着写话本子的同意。”

　　“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不必在意别人。”

　　面上说着大哲理的话，皇帝内心盘算着：

　　“话本子？！今天第一天带他出宫，回京前一直在自己怀里。

　　“他哪来的话本子？

　　“回去一定要查！要严查！”

　　大概想也知道，宫里几千名宫女，少说一千名都是花季少女，藏几本也可以理解。

　　怎么可以给他看呢！这可是“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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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到底是放了，一眨眼就不知蹿到哪个草丛中继续蛐蛐了。

　　小将军也回来了，二人也没问为何小解这么长时间，走没两步，正好到了一条小河的栈板边。

　　小将军眯着眼：“永安河，通向城外的。”

　　三人彼此看一眼，上船！

　　掏个小银瓜，租了个小乌篷船，三人就乘着向下游漂去。

　　想来那些老头们找人也就在岸上找，下了水他们可不好找了。

　　仨人都觉得这招真好。

　　上船之后，皇帝和他坐里面，小将军在外面。

　　皇帝:“行啊你，还认道呢。”

　　小将军翻了个白眼:“你把我当你呢，我在京的时候可是每天都要巡城的。”

　　“谁知道，我就上边陲巡个查，你给我整这么大幺蛾子出来。”

　　小皇帝装傻:“什么蛾子？哪有蛾子？能吃么？”

　　幺蛾子本人看皇帝装傻，脚指头差点没把船板扣漏。

　　小将军看一眼撑篙的艄公，向里挪了挪，欲言又止。

　　自己在那心理斗争半天，小声开口：

　　“之前一直没好意思问，他到底是什么人？”

　　皇帝扭头看向一边，一言不发。

　　小将军又把大脸凑到他跟前。

　　“请问您是人嘛？”可以看出来大将军已经尽最大努力客气一些。

　　他也好尴尬的说，合计半天挤出两个字。

　　“你猜？”

　　“不是。”小将军很认真的猜了。

　　“恭喜你回答正确。”

　　一边的皇帝在想是先扣金銮殿还是先扣关雎宫。

　　“幽灵？”

　　“不是。”

　　“僵尸？”

　　“不是。”

　　“狐狸精？”

　　“不是。”

　　“也对，”小将军看一眼旁边的皇帝，“你这身板的没把他*气吸走你自己就先被榨干了。”

　　是个挺没品的冷笑话，皇帝蚌埠住了。

　　“打住吧。”

　　他很认真地看着大将军：“我向你保证，他不是人间之人，但绝非坏人，更不是什么魔物。”

　　“魔物？我吗？”

　　这下小将军和小皇帝都噎住了。

　　“为什么说我是魔物？”

　　看着这个痴呆的表情，大将军也觉得他不能使什么坏。

　　这位爷是属于被人卖了还倒替人家数钱的。

　　小皇帝倒是不好开口：“那什么，就是咱俩下山之后……那道光不是没了么，就百姓对你有些……不好的猜想罢了。”

　　他：“……”

　　他：“……”

　　接下来的旅途是一段极其寂静的旅途。

　　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船篷两侧都开了小窗，三人默默看着倒退的垂柳，渐斜的夕阳。

　　走出好一段，觉得可以了，小将军叫艄公停下，三人又上了岸。

　　小将军也觉得自己的话问得太直白了，小皇帝也有些自责，把他弄伤心了，虽然自己也没说什么。

　　对哈，人是自己掳出来的，那没事了。

　　有个茶摊，坐饮二杯。

　　夏风微起，把夕阳暖色吹散到整个天穹，阳光又从天边薄云间伸出一只小手，将茶摊的挑幡儿扯出细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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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

　　他看看夕阳，又回头看向皇帝：

　　“我没事，没什么可道歉的。”

　　在漫天暖光中，他轻声说道：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说罢，露出一个干干净净的笑容，

　　天真灿烂。

　　小皇帝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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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其实三人并没有走出太远，河有个大弯。

　　天要黑了，如果不想回宫就要在外边找个过夜的地，三人又只好向繁华处去。

　　皇帝对京城具体的地图并不十分熟悉，倒是小吃货饿了，闻着哪有香味奔哪去。

　　反正身份迟早暴露，老头子们早晚会找到，小将军干脆和二人一起行动，跟着在京城里乱窜。

　　一条街，都是小吃！他眼睛都亮了。

　　小皇帝也颇惊奇，不是皇城附近，却如此繁华，入夜时分，街坊已是灯火萤萤，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一到这里他就撒了欢，皇帝只好跟着他，将军只好跟着皇帝。

　　皇帝也没想到，这神明在鸟不拉*的山上呆几万年，馋成这个熊样，看来宫廷御宴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倒是小将军觉得这地方……不对劲，好好想了一下。

　　完了！

　　走错地方了！

　　是花街！

　　小皇帝废了宵禁是这几年的事，但各种夜里的服务业却是几天之内就登堂入室趋于成熟。

　　咳咳，别多想，也就是看看舞蹈，听听音乐，喝点小酒，做个SPA什么的。

　　果然，一下子没看住，小白痴在一家花楼跟前丢了魂了。

　　小皇帝拉着要走，他原地不动。

　　“你看，姐姐们在叫我们诶。”

　　小皇帝小将军抬头。

　　果然，二三楼的栏杆边站满了婀娜女子，或轻甩红袖，或香帕遮面。

　　搔首弄姿，顾盼成欢。

　　当然那套嗑大家都熟：“

　　“来啊~公子们~”

　　“春宵一刻值千金~”

　　小将军看一眼牌匾，“红袖招”，长出一口气：

　　“没事，正经酒楼。”

　　“行啊，何大将军，酒楼正不正经都知道。”皇帝也相信将军的说法，调笑一句，说罢三人拾步而入。

　　有一位美女过来招待，穿着华丽，却是媚而不妖。

　　“公子三位？真不巧啊，今天正大厅被其他客人包了，只能请三位里边小间落座了”

　　曼妙女子便引三人向里。

　　“虽说是小间，但三人也足够。而且开窗向着滨水，夜景十分别致，可好？”

　　一看还不错，便落了座。三人各点了几样菜，小将军又要了两小坛春风叹，是一种用了桃花酿的酒。

　　“能把这里正厅包下来，想必是哪位王公贵族，你应该能认识。”小将军磕起了瓜子。

　　“贫嘴，我能认识你不认识？”

　　“要不要赌赌是谁？”

　　“我赌户部王侍郎，两坛梨花白。”

　　“那我就赌兵部尚书武文斌，再追两坛春风叹！”

　　下完注，两人开始竖耳朵听声，所幸这里离得不远。

　　人不少，吵吵闹闹，还都是年轻人。

　　有点摸不着头脑，来个小姑娘上酒，小将军揪住问了一下。

　　“您问正厅的客人啊，没什么不能说的。是过两天太学秋试，太学生们在这里提前庆贺呢。”

　　听到是太学生，皇帝面色不悦。

　　太学已经是多朝的法度了，太学生是准备世袭官职的世家子弟或是中了贡士想继续深研的好学之士。而太学秋试更是重要，类似于科举，通过太学秋试是可以入朝为官的。

　　现在这帮王朝的未来居然在这里喝花酒。

　　皇帝觉得这是自己的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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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陛下绝对是受了妖人蛊惑！”

　　在吵吵嚷嚷的学生当间，这一大嗓门子格外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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