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心革面，重新做攻

　　陆盛其实好哄得很。

　　一个麻烦的历史遗留问题暂时翻篇，莫寻再次问起什么时候可以出院的时候，陆盛斜了他一眼，视线重新投到平板上，不情不愿道：“我问过医生了，你这两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但是只是出院，想回去拍戏，最起码还得再养半个月，然后看骨头的恢复情况。”

　　回家。

　　莫寻眼前第一时间出现了那栋爬满藤蔓，庭院荒芜的房子，随后不可控地想起了另一栋更加空旷冷寂的房子，和全部都是与他相关的东西的那间房间。

　　莫寻不知道陆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收集他的剧照和周边的，他现在也不敢问。

　　莫寻伸手揽住陆盛的腰，叹气。

　　陆盛一份文件看到现在还没翻下一页。他听不得莫寻叹气，直接道：“伤没好之前你趁早歇了去剧组的心思。除了这个，你想要什么东西都行。”

　　莫寻是孤儿，他误打误撞去参加了试镜，被《当时明月在》的导演看中才踏入了娱乐圈，然后一炮而红。他吃过贫穷的苦，本来应该对金钱有着很深的执念，在他成名之后也确实来者不拒的接了很多戏，那些戏在后来也成为了他的黑历史之一。但他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陆盛，作为金主，陆盛对他可谓大方至极。时间一长，连莫寻都忘记了自己曾经连饭都吃不饱，只能眼巴巴地羡慕着同龄的孩子拥有的一切的日子。

　　圈内有些人对他从视而不见轻蔑嘲笑到现在笑脸相迎，一口一个“莫影帝”、“前辈”叫得亲热，和他突然花钱如流水，吃穿配置全都是顶尖，摆明了背后有人不无关系。

　　娱乐圈本就是这么一个现实的浮华名利场。

　　莫寻不吭声，陆盛就当他又开始瞎矫情，习以为常地给他列出选项：“车？房？还是新出的那块表？”

　　“都不需要。”莫寻说，“我想回家养伤。”

　　陆盛转头看着从醒来后就转性了的莫寻，皱眉。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那些电视里演的穿越夺舍之类的东西。他现在唯二能想到的莫寻性情大变的原因，一个是他在演戏，一个就是他真的摔坏了脑子，哪根神经搭错了。

　　陆盛寻思着回去之前还是得让医生再给他看看脑子，嘴上倒是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异常。他干脆利落地答应道：“行。”

　　陆盛做事向来厉雷风行。上午刚答应完，下午莫寻就被一群医生护士拖走去做了个全身检查。等他身体恢复情况一切向好的检查结果出来，陆盛下颌微扬，示意沙发上刚让人送来的新衣服：“换上，我们回家。”

　　莫寻可以正常的下地行走，只是站久了的话胸肋的骨折处多少还是会有些闷疼，但问题不大。他拿起沙发上印着某大牌logo的袋子，去病房内自带的更衣室换衣服。

　　陆盛看着他进去了之后，心中默念几遍“回家”这两个字，只觉得还是没有上午从莫寻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动听。他靠着床头柜，漆黑深邃的眼眸看向莫寻的主治医生，指尖轻轻叩击着木质桌面：“除了骨折，他真没摔出什么其它的问题？”

　　医生被他从莫寻关上门后就骤然一沉的来自高位者的气势所摄，下意识低头翻着病历和新鲜出炉的报告，避开陆盛不笑时就显得格外锋利的视线。他不知道陆总到底是希望出问题，还是不希望人出问题，只能尽本分，照着检查结果重复道：“病人恢复得很好，没有检查出其它的问题。脑神经方面，就目前来看也一切正常，记忆力和智力等都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如果后期休养的好，出现后遗症的概率也很小。”

　　陆盛拧眉：“那好好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转性了？”

　　“……”医生看他一眼，重新低下头，推推眼镜，建议道，“虽然病人的伤情并不致命，但是从马上摔下来这件事可大可小。人在遭遇了危及生命的巨大刺激之后性情大变的例子其实并不少见。我们医院主要是治病救人，关于病人的伤后心理问题方面，还是建议您带病人去找专业人士聊一聊。”

　　提到这个问题，陆盛就想到莫寻当初被抢救回来之后，对他请来的心理医生的强烈抗拒。偏偏这种事情还是当事人不愿意，谁都没办法强迫他进行的。

　　陆盛有些烦躁不安，又隐隐有些希望莫寻是真的改变了，而不是在演戏骗他。正好莫寻换完衣服出来。陆盛只是看着他带笑的桃花眸，烦躁感就骤然一松。

　　莫寻神情淡然自若，没有追问两人在他推门之后戛然而止的对话。

　　下午做完脑CT，看到那份检测智力的量表的时候他就猜到了陆盛在怀疑什么。莫寻其实还认真考虑过要不要配合着装一装失忆，也省了陆盛怀疑他转变原因的麻烦。但是一想到才刚说出口没多久的不再骗他的承诺，他及时把这个念头掐灭，继续全当不知情的配合医生复查。

　　“有劳照顾，”莫寻不喜欢医院和消毒水的味道，这总会勾起他停尸间里糟糕的回忆。现在终于能出院了，他向医生微微颔首致谢，一贯温和疏离的笑意中也多了些真诚的意味，“我们就先告辞了。”

　　陆盛颇为新奇地看着他对待外人时的这幅样子，觉得那些说莫寻江郎才尽、演技不好的，才是真的瞎了眼。

　　莫寻和医生道过谢，伸手，自然地握住陆盛的手：“走吧，回家。”

　　陆盛低头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老老实实让他牵走了。

　　出了门，莫寻将停车位上的车扫视一遍，也没找到陆盛常开的那几辆特别打眼的爱车。二十出头的富贵公子哥，对跑车引擎的轰鸣声和速度与激情的抵抗力还没有那么强。陆盛出席一些正式场合的时候有司机接送，但是平时自己开车上路，大都是开他亲自改过的那几辆爱车。莫寻全部都坐过，每一辆都熟悉得很。

　　他又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有司机驱车过来，随口问道：“车还没到？”

　　陆盛今天特意让人挑一辆舒适度最好的车过来，他自己也认不得是哪辆。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解锁，正对面停车位里一辆造型低调的黑车闪了闪。陆盛确定了：“那辆。”

　　莫寻现在开不了车，就松开手放他过去开车。

　　他松了下，没松掉。

　　莫寻低头看看陆盛紧紧反握着他的手，甩了甩，还是没松。再一看那只手的主人，正一脸“你敢甩掉试试看”的无理取闹的表情。

　　幼稚。

　　莫寻前世少见这么幼稚的陆盛，大概真的是失去的永远在骚动，他印象最深刻的大多是分手之后他在电视采访中看到的陆盛。

　　莫寻没有和年轻且幼稚的陆总在医院住院楼大门口玩谁松手谁是狗的游戏的想法，他直接牵着人往车子的方向走。陆盛不明所以地跟着他走到车门旁边，下一秒，手臂一紧，脑后被一只手护住，后背却抵到了车门上。

　　十指交握的姿势正好方便了莫寻把人转个方向面对面按到车上。

　　就算这家医院是顶级的私立医院，住院部这边往来的病人和医生不算多，但毕竟是室外，而且这里到处都是监控。陆盛先是一惊，随后自暴自弃地闭眼准备配合，但是想象中刺激热烈的亲吻并没有出现。

　　他一闭眼，莫寻就从他手里顺走了钥匙，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开车门，把人塞进去，钥匙插好，关门，一气呵成。

　　莫寻悠悠然上了副驾驶。

　　刚坐下，就对上了年轻的陆总似笑非笑隐含恼火的漆黑眼眸。

　　莫寻不慌不忙，淡笑道：“医院是公共场所。”

　　陆总：“私立医院，我家开的。”

　　莫寻确实没说过是要和他接吻，但是陆盛坚决不承认自己刚刚多想了。他突然嗤笑一声：“你就这么怕被人拍到我们的关系？”

　　这话半真半假，仿佛是玩笑口吻，但曾经的莫寻的确是生怕被人发现他和陆盛的关系。就连当初签的合同上，他都要白纸黑字的加上绝不曝光关系的条例。

　　做一个地下.情.人。换成别人，可能是金主为了玩玩所以才提出来的不平等条约，但是轮到他们两个却反了过来，变成了来自乙方的主动要求。

　　不过这是在之前。

　　当今社会上对同性恋的接受度很高，不然白月清和傅流后来也不会那么轻松的就官宣在一起了。再加上莫寻现在决心踏踏实实演戏搞事业，靠作品吃饭，不走粉丝流量的路子，他在私人的感情生活上完全可以拥有更多的自主权。

　　莫寻前世拼命的想得到更多粉丝的追捧，最后沦落到只能被迫退圈的时候才发现不在乎缘由骂他最狠的往往也是他微博下活跃的那些粉丝。只有一些他曾经的影迷，还愿意站出来听他解释。

　　他爱慕虚荣，就算重来一次也依然追逐着被人喜欢的感觉，但是他现在不想要那些泡沫一样虚浮脆弱的追捧了——他要在银幕上留名，要有很多很多人因为他的作品而发自内心的喜欢他、记住他、崇拜他。

　　他既然已经做好了要和陆盛重新开始，共度一生的准备，公开关系对他来说就不再是什么需要逃避的事情。就算陆盛不说，他也会在之后主动官宣，既是给真正喜欢他的粉丝们一个交代，也是给陆盛和这段感情一个交代。

　　但是公开关系并不等于在医院这种公开场所做一些过于亲密的事。

　　莫寻装温和有礼的样子装得太久，时间一长，不可避免的被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了一些。私下里两个人情到浓时怎么胡闹都行，在外面，莫影帝还是很有身为公共人物的自觉的。

　　但是看着完全没有要启动车子打算的幼稚任性的陆总，莫寻看了一眼监控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关上的车门和贴过膜的车窗。

　　车内，私人封闭空间，可以亲。

　　不等陆盛因为他的不回答多想，莫寻就倾身封住了那张略薄的唇，堵住了对方所有未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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